如果伯妮絲看過什麼警匪劇、探案劇之類的電視連續劇的話,她一定不會傻到跑回自己家的。但她沒有,所以最後鮑勃開着車到了伯妮絲的樓下,但天還亮着,大樓裡隨時都會有人出入,她壓根不敢下車。她和鮑勃一直在車裡坐着,等待天黑,兩個人一句話也不想說。
“你有沒有覺得車裡越來越熱了?”伯妮絲率先打破了車裡持續的安靜。
“什麼?”鮑勃看了一眼伯妮絲身上染血的外套,實際上他覺得越來越冷了,天色正漸漸的暗下來,鮑勃不怎麼習慣這個時候還穿的那麼少。
“天呢,我要燃燒起來了。”伯妮絲把裹在身上的外套扔到鮑勃懷裡,扯開自己的領口,但這對她目前的境況沒有一絲的改善。即使是她高燒107.5華氏度的時候也沒有這麼難受過,像是有人把燒紅的烙鐵貼在她每一寸皮膚上似的,她忍受不了了。
“伯妮絲,你現在還不能進去。”鮑勃壓根制止不了失去控制的伯妮絲,他只好趕緊跟着伯妮絲跑上樓去,免得跟丟了她,因爲她跑得實在是太快了。
鮑勃到底還是失去了伯妮絲的蹤影,跑步從來不是他的強項,而伯妮絲又消失的那樣快。他壓根不知道伯妮絲住在哪個樓層,他要怎麼樣才能找到她呢?鮑勃滿布汗珠的臉上又添了一層冷汗。
幸好,在鮑勃爬上第五個樓層的時候,敞開的大門和裡面混亂的場景讓他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伯妮絲,但他還沒來得及進去,伯妮絲的鄰居就從大門裡出來了。
鮑勃低下頭,看到自己手裡攥着的那件滿是血污的灰外套,他壓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把它也拿上來了,現在後悔好像已經來不及了,他清了清嗓子:“呃,被別人打了又不是我的錯,我也搞不明白伯妮絲爲什麼會生氣。”他傻頭傻腦的樣子還是很有說服力的。
帕特莫夫人彷彿看到犯罪分子的眼神稍稍收斂了一下,但伯妮絲從房間裡傳出來的聲音聽起來可不那麼讓人放心,她伸長脖子試圖向裡面張望:“你還好嗎,伯妮絲?需要我的幫助嗎?”
“呃,夫人,”鮑勃絞盡腦汁,試圖想出一些合理的說法,阻止帕特莫夫人進入伯妮絲的房間:“她現在不太方便……我要去安慰她,恩,希望她能很快原諒我……”但鮑勃緊張地樣子讓帕克斯太太也變得緊張了。
“親愛的,伯妮絲,你還好嗎?”帕特莫太太一面往裡走,一面說:“我要進來了……”
“我很好,帕特莫太太!”千鈞一髮之際,伯妮絲那裡終於有了迴音,雖然她痛苦的聲音也很可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帕特莫太太猶豫了一下。
“親愛的,我可以在這裡陪着你嗎?”鮑勃這一輩子從沒當過演員,但今天的他絕對是超常發揮了。
“當然可以。”伯妮絲吼道,努力讓自己聽上去是怒氣衝衝的,而不是痛苦不堪。
“好吧。”帕特莫太太終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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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勃,馬上離開這裡。”這是伯妮絲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但她很快就什麼都顧不上了。
滾燙的岩漿注入了她的血管,四處奔涌着,以摧枯拉朽之勢摧毀着一切。伯妮絲知道自己一定在尖叫,她會吵醒所有人,她所有的秘密都會被發現,她會進監獄,甚至被判處死刑,因爲她如此殘忍的殺死了自己的朋友,喝乾了他們的血;她也許會成爲實驗室裡的小白鼠,用來研究傳說中的吸血鬼究竟是怎樣的……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痛苦折磨着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受這一切的,她怎麼能忍受這麼痛苦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呢……殺了她吧……行行好,殺了她吧,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她知道自己在苦苦哀求,但沒有人能幫到她……沒有人……
……
……
……
突然間,一切都結束了。
世界是那麼的安靜,她甚至聽不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等等,不是她聽不到,而是她的心臟真的停止了跳動。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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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麼站在外面什麼都做不了對鮑勃來說可不是一件美好的事,特別是聽着伯妮絲痛苦的壓抑的喘息,還有偶爾發出的很可能招來不速之客的尖叫聲,鮑勃可不認爲自己還能應付一次這樣的事情,早些時候應付鄰居帕克斯太太已經花光了鮑勃所有的運氣了。
在鮑勃的一生中,他還從來沒有面臨着如此困難的局面。如果沉默寡言被人嘲笑、學習刻苦卻成績平平也是挫折的話,這就是鮑勃目前爲止遇到過的最大的挫折了,直到現在,記錄被打破了。
今天發生的一幕幕在鮑勃腦海中飛快的掠過,他卻什麼都抓不住,他只能謹遵着伯妮絲最後的囑託,他不能離開這,但他也不敢靠近伯妮絲。伯妮絲就像是他人生的一道光,他從沒想過這樣女神般的人物會這麼平易近人的跟他打招呼、開玩笑……他知道他不能拋下伯妮絲。他也許總被嘲笑缺乏男子氣概,但他從不缺少責任心。
等待是漫長的。鮑勃幾次忍不住想要衝進去看看伯妮絲,但不知道因爲什麼不知名的原因,他又鎮壓了自己的這個衝動。
在等待了1天1夜之後,鮑勃從沙發上醒過來,發現自己面臨着餓死的危險。他費了一番功夫找到了廚房,那裡幾乎沒有什麼能吃的東西,他把咖啡拿到客廳來,自己大概很需要□□的幫助。但他很快又回到廚房爲自己燒了一瓶熱水,他原以爲這個房子會主動提供給他呢。真笨,不是嗎?
夜幕降臨時,鮑勃知道是時候去買點吃的了。他在電腦桌的抽屜裡發現了大把的零錢,他只好賦予自己隨意使用的權利了,反正他會還給伯妮絲的。鮑勃拿着伯妮絲進門時隨手扔在櫥櫃上的鑰匙,悄悄的溜出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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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3天了,伯妮絲還沒有從她的臥室裡走出來。如果不是臥室裡不時傳出的呻&吟聲的話,他會以爲伯妮絲死了。
鮑勃患了重感冒,這跟他連續幾天睡着沙發上卻找不到什麼東西來保暖脫不了關係。鮑勃把窗戶開了一個縫,溫暖的風吹在臉上,讓他覺得舒服了很多,他決心再出去一趟,目的地是藥店。
當鮑勃小心地走在黑暗的街道上時,他手機的鈴聲差點嚇掉了他的魂兒,他已經把自己的手機鈴聲調到最小音量了。鮑勃看着黑夜裡光亮的屏幕,是他姑姑打來的。
“你好,姑姑。”鮑勃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嘿,鮑勃,親愛的,”林內特的聲音永遠是軟軟的:“在紀念公園玩的怎麼樣?你奶奶給我打過至少10個電話了。我不得不一遍遍的告訴她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應該和同學出去玩兒?恩……露營真的不危險嗎?”
“姑姑,”鮑勃失笑:“我們很好,真的。”
和林內特說話的好處就在於,你只要靜靜的聽她說就好了,然後在合適的時候點點頭,說聲“是”。
鮑勃和姑姑說完,悠悠的嘆了口氣,對這麼親近的人說謊給了他更大的壓力。他擡起頭,夜幕下的星星眨着眼睛,他真希望自己能成爲其中的一顆。
鮑勃回到伯妮絲的房子,小心地把門在裡面鎖好,把鑰匙放到櫥櫃的報紙下面。他掃了一眼許久沒有打掃過的房子,似乎有什麼不同了。
“伯妮絲?”鮑勃試探着說。
他打開通往客廳的門——就在他每晚入睡的地方,陳列着一男一女兩具屍體。男的個頭很高,至少有6英尺,黑瘦黑瘦的,臉頰凹陷着,這也許是因爲他被吸乾了血液。那名中年婦女胖胖的身軀壓在男人腿上,手臂和她的身體成一個扭曲的角度擺放着,鮑勃驚嚇的跳到旁邊,才發現她的手臂被活生生扯下來了,鮑勃甚至可以看到斷口處的血肉模糊……
一個風一樣的影子在鮑勃眼前閃過,掐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