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如今也只有求求呂祖保佑了!”王子武嘆了口氣,問道:“二位所統之兵便屯紮在南門吧,供應犒賞我自會遣人送去!”說罷便要起身離去。
周平與常宗添對視了一眼,道:“王統軍,我不打算屯軍與城內!”
“不打算屯兵城內?”王子武瞪大了眼睛:“那你們要在哪兒?”
“在南門外!”周平答道:“末將來時已經看到地勢了,我打算在城門外建一座小寨,將這八百人屯守於此處!”
“不可!”王子武大聲喊道:“哪有有城不守,去城外守寨的道理!”說到這裡,他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太過生硬,畢竟現在是自己有求於這些客軍賣力氣,況且他還以爲周平他們屯軍城外是爲了看到情況不妙時跑路方便,咳嗽了一聲解釋道:“二位,你們有所不知,方賊現在人多勢衆,若是當真大軍一到,定然會將這秀州城四面圍住,無論是在城內城外都是一般。”
周平聽出了對方的意思,笑道:“統軍,我等屯軍城外並非是爲了逃跑方便,而是爲了更好地守城。俗話說:‘有攻有守,方是真守;只守不攻,終是一場空。’這秀州城不過是五六里長,多了我等這800人,少了我等這八百人又有什麼區別。可若是在城外立寨,一來可以屏蔽城門,二來可以趁賊人疲敝時出擊。賊人人數雖多,但畢竟未經操練。定然有不少機會可乘。”
王子武看着周平神色堅定,知道自己很難說服對方,只得將目光轉向常宗添,問道:“那常虞候你的意思呢?”
常宗添沉聲道:“不才與周監押所見偶合!”
王子武看了看周平,又看了看常宗添,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他們的決定,嘆了一口氣道:“也只好如此了,希望呂祖爺爺保佑能夠擊退賊人!”
“呂祖爺爺?”出的門來,周平有些迷惑的自言自語,一旁的常宗添冷笑了一聲:“便是純陽子。官家信奉道教。天底下信這玩意的也多。可打仗這等事情,豈能指靠着道觀裡的泥塑木偶?”
周平這才反應過來方纔王子武口中的“呂祖爺爺”乃是“八仙”之一的呂洞賓。作爲一個無神論者,他自然對那些玩意嗤之以鼻,只是他沒想到這王子武乃是朝廷大吏。應該不是鄉間的愚夫愚婦。怎麼也信這些玩意。想到這裡。他低聲問道:“常虞候,你不信這些?”
“當然不信!”常宗添怪眼一翻,拍了拍腰間的佩刀:“某家就信這個。戰陣上一刀一槍用性命換來的勳勞,要是這玩意有用,朝廷還用我們西軍作甚,光是汴京便有上百家道觀,將裡面的道官悉數撥來平定方臘便是。平了方臘再去把契丹狗和西賊也平了,倒省了某家的事。”說到這裡,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平,道:“你要是信這玩意就早說,老子就先帶兵走了,免得和那種整日裡只知道求神拜佛的軟貨一起,打起仗來也跟着倒黴!”
“自然是不信的!”周平趕忙答道,他可沒想到這常宗添如此潑辣,若是這廝當真走了,自己還真拿他沒啥法子,畢竟對方是正牌西軍,自己不過是雜牌軍。
“那就好!”常宗添點了點頭:“我看也不像,你起碼還知道在城外立寨,攻守兩便,也有幾分膽子。要是像那個王統軍說的,把幾千兵都屯在城裡,到時候被方賊四面一圍,打起來連個騰挪的地方都沒有,那倒是麻煩了。”
周平被常宗添這一損一誇弄得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該謙遜幾句還是如何。
“算來方賊拿下杭州也有些時日了,想必來打秀州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了。”常宗添與周平爬上南門,指着城下的已經空無一人的城關道:“待會就讓民夫將這些房屋都拆掉,正好材料用來修寨子。對了,周監押,你打算怎麼修?”
周平看了看城門外的地形,大概估計了一下地形,笑道:“我有個現成的想法,還請常虞候參詳參詳。”說到這裡,周平對跟在身後的羅舍兒道:“你將畫筒取來!”
說話間,周平便從畫筒中取出一隻卷軸,在常宗添面前展開。常宗添一看,不由得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半響之後,低聲道:“你這圖畫的好生奇怪,某家還是平生第一次見過!”
“這是在下自己琢磨出來的,常虞候您看畫的如何?”周平笑着指着畫軸上的平面圖、剖面圖、立面圖,這種能夠正確反映建築的尺寸、形狀、投影的圖紙乃是後世一個建築系大學生的基本功,有了這種圖紙,不但可以明明白白的表述建築的形狀,還可以清楚的註明工程量以及所需的人力、物力、時日。這對於一個宋代的軍漢來說無疑是大開眼界。
“好,好,好!”常宗添一臉讚了三聲好,他望向周平的目光也變得敬重了起來:“某家在西軍時,乾的最多的就是掩護民夫修城築寨。那邊地形崎嶇,水源缺乏,大軍行動不便,若是你預先修好了寨子佔據了水源險要之地,那就先處於不敗之地了。可修寨子最怕的就是算的不準,預先要十五天修好,可到了地點民夫不夠,二十天還沒有修好,西賊逼上來,可大軍又沒有城寨可以依託,一個不好就是全軍覆沒,連兵加上民夫幾萬人就沒了。有了你這圖紙,一個寨子要用多少人、用多少時間、多少材料清清楚楚,就是個傻子也能弄明白。”說到這裡,常宗添搖頭嘆道:“要是早些年有了這玩意,要少死多少人呀!”
“那爲何不多帶些民夫去?”一旁的羅舍兒插口道。
常宗添怪眼一翻,冷笑道:“你傻呀!多帶民夫吃的喝的哪裡來?你拉出來?“
“你——!”羅舍兒頓時漲的臉色通紅,周平咳嗽了一聲道:“舍兒,西邊不像中原,人口繁密,戶口富庶。那邊地形崎嶇,人煙甚少,每一粒糧食草料都得從人挑馬背的運來,前面多一個人後面就要十個人伺候他。”
“嗯,周監押你倒是個明白人!”常宗添翹了一下大拇指:“比那些大頭巾強多了,知道打仗的難處,不會亂來,把咱們武夫的命不當回事!這次看來王都統沒選錯人!”
“常虞候謬讚了!”周平微微一笑:“我在軍中日淺,諸事不如虞候之處頗多,還請多多提點!”
“好說,好說!”說到這裡,這常宗添臉上多了幾分笑容,一張黑臉看上去也可親了不少,他伸手指了指那圖紙,問道:“周監押,這城寨的樣式好生奇怪,某家從來未曾見過,還望監押解說。”原來那寨的形狀與當時絕大部分城寨的樣子都不一樣,底部便是秀州南門,向外側伸出三個尖角,而寨門在尖角的根部,呈現出一個不規律的多邊形。
“看來宋代還沒有出現這種棱堡樣式的工事。”周平心中暗忖道,臉上卻笑道:“這是小弟從一本古書裡看到的,便拿出來了,還請虞候提點。”
“提點不敢當!”看到周平這種新式繪圖法後,常宗添的態度大變:“我看這幾個尖角倒有幾分馬面的意思。”
“這常宗添果然是在西邊打老了仗的!”周平心中讚道:“一眼就看出了要害之處。”原來一般來說在古代圍城戰攻守雙方的爭奪焦點就是城門,因爲城門是城內外最方便的交通途徑,只有控制了城門,進攻一方纔可能將兵力源源不斷的投入城內,同時也斷絕了守方通過這座城門向外反突擊的可能。所以甕城、馬面、望樓、羊馬牆等各種各樣的防禦工事一般都是設置在城門附近的,而周平的這種城寨的優點就是如果敵方要進攻寨門,就必須陷入尖角兩側火力的夾射之下,寨門會受到很好的保護。
“虞候果然是明眼人!”周平伸出手在圖紙上點畫道:“賊寇若是攻寨,必然衝寨門來,那時兩邊萬弩齊發,便是再多人來也讓他來得去不得!”
“對,對!正是這個意思!”常宗添搓了搓手,問道:“可要是方賊圍攻尖角呢?”
“那尖角纔多大點地,便是方賊有萬人來,能夠用得上的也就十幾個罷了,縱然讓他們攻下了尖角,後面還有望樓,再用拒馬把一堵,數十張強弩集射,便是神仙也射死了!”說到這裡,周平頓了一下:“只是這種營寨比普通的所需的人手多些!”
“那怕什麼!”常宗添笑道:“背後就是秀州城,隨時可以動員數萬民夫,你還怕王都統不給你不成?材料什麼的也不用擔心,實在不行可以拆掉裡面的房屋。”
“拆掉房屋?”周平給常宗添的話嚇了一跳:“這不太好吧?”
“是呀!”常宗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秀州城裡房屋到處亂建,不少房子都貼到城牆根了,這一打起仗來賊人一陣火箭就點着了,又擋着士卒的路。這王子武也是在江南呆久了,居然連守城先拆屋都忘了,監押待會要提醒一聲,免得來不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