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噲繼續頓,繼續道:“楚懷王曾和諸將約定:‘先打敗秦軍進入咸陽的人封作王。’眼下沛公先打敗秦軍進了咸陽。”他又一頓,感覺好像按照這個說法有些不大對,於是擰巴了一下良心,“分毫未取,分毫未動,封閉宮室,退軍霸上,而待大王到來啊!”
項羽仍然拈着酒杯輕敲青銅桌案,對樊噲的話只是輕輕的恩了一聲。
“把守在函谷關的人,皆是沛公爲了防備盜賊和亂臣所故,萬不是要阻礙將軍啊!”
項羽又恩了一聲,好像個聽故事的,對講故事的人做出一些禮貌的迴應,表示自己有在聽一般。樊噲抹了把額間的汗,高聲道……不過他那斯斯文文的聲音,再拔高也就在普通人普通說話的調子上,不比他表情有威懾力“沛公如此勞苦功高,沒有得到封侯的賞賜。將軍反而聽信小人的讒言,欲殺有功的人,這乃是……”又抹了把額間的汗,“這乃是,亡秦的後續。將軍萬萬不可如此!”
項羽點了點頭,平淡道:“坐。”然後,沒有然後了……
樊噲同張良皆是齊齊的擡手揩了把額間的冷汗,項羽的反應在他們的預料之外,張良大約是覺着,即便項羽不有所悟,也應該是尋個藉口草草結束了這場鴻門宴。可他端坐在上位手肘微微撐着桌案,只顧垂着眼,用指尖的杯盞不停敲擊桌案。張良所想過千萬遍的反應,他一個都沒有做出來,也一個都沒有去想過。
這事情,有些大條。張良舉着袖子又揩了一遍額角的冷汗。剛揩了一半,突然覺着項羽拈着杯盞敲擊的很有韻律,一個赤條條的計策在腦子裡隱約成形,卻又還未成形。舉着袖子作揩汗狀的手就這麼一直舉着,僵在額間沒有要放下來的意思。
項伯刷的將摺扇敞挺,扇了兩下莫須有的急躁,緩幽幽的鬆出一口氣,好似方纔的打鬥十分激烈。其實說激烈也不錯,只是激烈的是項莊,舞着劍左揮右砍,卻皆是被項伯徒手一把摺扇輕飄飄的接了下來,哪有半分勞累。
“張先生,這是怎麼了,萬不要是不慎吃壞了肚子。”
這一句恰恰將張良腦子裡將形未形的注意給填補了個嚴實,他舉着手將額間的汗揩完,眯出一張狐狸臉來,“在想腸胃還受得住,受得住。只怕是沛公兄,近日來一直水土不服,吃什麼鬧騰什麼。”話語間瞄着狐狸眼瞥了一眼劉邦,只見着他自顧喝的十分起勁,於是又用力的瞥了一眼,見他自顧吃的也十分起勁,於是,用力的咳了兩聲,“沛公兄,沛公兄!劉邦筷子上還夾着菜,左手還半舉着個酒盞,擡頭瞧了眼喚他喚的急的張良。
張良快三步並做兩步竄到劉邦面前,一把接過他的酒盞,低聲道:“沛公兄身子可還受得住,前幾日醫師的叮囑可還記着?”劉邦瞄着張良瞄了好半晌,這好半晌裡頭也不見這有人說話,都顧着瞧那張良和劉邦接下來要唱個什麼戲來,
連企圖從支撐柱裡拔劍的項莊也停下來,保持這雙手握着劍柄,一腳低在柱子上的姿勢,轉頭看着張良。
劉邦突然很應景的嗷了一聲,然後雙手捧腹虛弱的倒在桌案上,再虛弱道:“還記着還記着,醫師叮囑我少飲酒,少吃肉。方纔你不提醒我,我也沒記着,沒記着就一心撲在了這美食上頭,也沒覺着有多疼。你眼下這一提,我倒覺着腹痛難忍。”往前伸了伸手,扶住張良應景伸過來的胳膊,更虛弱道:“還借些時辰,讓我去緩它一緩。”說完也沒管在場的人做如何表情,鬆開了張良的胳膊,一步三軟的自個撐着一張張桌案挪了出去。
張良十分‘沉痛’的目送劉邦出了營帳,突然轉身一擡手,“方纔聽將軍用酒盞敲擊桌案,略有些韻律,想來將軍不是個只曉得舞刀弄槍的將軍,還是個文采奕奕的將軍。”上前一步,又道:“在下也十分喜愛音律,不知有沒有這個機會同將軍商討一番音律。”
項羽指尖的杯盞一頓,又繼續敲,只是方纔連劉邦摸出營帳都沒有擡起來的雙眸,終於聽着那說到心裡頭的話而擡眼瞟了張良一眼,幽幽道:“我繼續敲,你且給我說說,你聽着了什麼。”
“……”心下捏一把冷汗,怎麼該他接的地方不接,我隨口一說他又接了。我不過是,隨口,隨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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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