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江南之地再回故土,早已羸弱的身子如何受得寒風肆意摧殘,加上雖然表面放開了,但依然就糾纏在心底的情結,讓宋翰在返鄉途中便一病不起。
主心骨的病倒,讓船上衆人皆惶恐不安起來。起初宋翰還硬撐着,喝了兩碗熱薑湯以爲睡上一覺也就無事了。可誰成想到了午後,睡不安穩的宋翰竟然開始發起了高熱。
眼見一行大小皆慌張無錯,就連宋念之與陸翊軒也沒了往日的嬉笑,嚇壞得宋如沐唯有趕緊讓船伕將船在岸邊停靠下來,派宋小四與宋小川兩人一道,拿着姬無塵留下的方子去就近鎮上抓藥請大夫。
可荒山毗陵之地,最近的鎮子離停船之處也有幾十裡地,加上傍晚十分,天又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宋小四兩人回來說是大夫打死也不肯出診。
照看着父親宋翰,一步也不肯離開的宋如沐,聽兩人帶回來的消息,簡直有些欲哭無淚。暗想這是什麼鬼世道,怎麼每次請個大夫比請個上帝還要難上百倍?
問過宋小川之還有多少路才能到得濟南府,徵得兩人認可後,宋如沐隨即讓船伕星夜啓船,希望能在最快時間內趕到濟南府,爲宋翰尋找大夫。
一夜一天下來,宋翰的熱始終居高不下,讓茶語將抓回來的藥熬好,給宋翰服飲了下去也不見好。
昏睡中的宋翰許是高燒緣故,到了第二日晚間便出現了囈語現象,含糊不清的話裡,幾乎全是宋韓氏與宋氏姐弟二人。
宋如沐聽的心酸難耐,將苦熬中的宋念之與陸翊軒兩人打發走後,宋如沐便讓人取來冰水,用她前世從母親那裡學來的退燒法子,在宋翰的額頭與手腕上各放一塊溼巾,待溼巾與體溫同熱了時。便更換一次。
更換復更換,也不知道換了多少次後。老天保佑,在折騰到又快一個天亮時,宋翰的熱總算是退了。等宋如沐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所有人時,才發現宋小四與宋小川及茶語三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想叫宋小四起來給小火爐加點炭,可轉而一想兩人來回奔波百里之地抓藥,宋如沐索性自己輕手輕腳將炭火調好,然後才又重新回到宋翰身邊。怕宋翰又發熱。宋如沐便握着宋翰的手,片刻也不敢撒開。
幾度噩夢之後。宋翰悠悠醒來。入目是女兒覆在自己牀邊,雖然睡得安穩香甜。可一雙如玉小手卻始終緊緊握住他地大手,憑他三分病後力氣,竟然如何也扯不開來。
明白髮生什麼事情的宋翰,嘴脣因持續發熱而失去了平日的潤澤,嗓子更是如火燒火燎的像是隨時會燃燒起來一般。抿下既乾澀又有些微痛的嘴脣。宋翰感覺到久違的鹹鹹液體,從他的眼角緩緩滑落到了嘴中,然後順喉入腹,緩解了他嗓子裡那種火燒般的感覺,灼痛了他的五臟六腑。
而宋如沐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她一直在坐船,坐啊坐啊,搖啊搖啊,卻總也到不了頭。在她就要支撐不了想要嘔吐地時候,船在劇烈晃動半晌之後終於停了下來,迷糊間聽到弟弟宋念之在他耳邊大喊道:“姐姐,念之要姐姐快好起來!”,舒服的呢喃一聲,宋如沐笑宋念之聰明一世糊塗一世。明明是宋翰生病了。如何說到她了?
帶着有些嗔責又有些安撫地語氣,宋如沐嬌道:“好念之別擔心。爹爹的熱已經退了,一會就會好起來地”,隨着話落,大片大片的涼溼襲擾而來,宋如沐的臉是癢癢難耐,直到有人溫柔的替她撫去了那些涼溼,宋如沐才安心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覺被餓醒過來地宋如沐,只感覺頭昏眼花兼飢腸轆轆,摸摸身下的墊背發現自己是睡在牀上,又發現外面的天還是黑黢黢。對不能隨手開燈早已習慣的她,摸黑問道:“茶語,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爹爹如何了?”
“沐兒……你醒了?太好了,爹爹在這裡,爹爹在這裡。爹爹已經大好,苦了爲父的小沐兒了……”,昏暗中響起了父親宋翰地悲喜交加聲。
宋如沐一愣,稍後才記起之前的事情。宋翰生病了,她照顧他一個通宵,然後她沒能熬住的趴在宋翰牀邊睡着了,再然後……她就不記得了。
“太好了,只要爹爹您無事,沐兒就什麼也不怕。”聽宋翰說話聲裡沒了濃濃的鼻音,宋如沐篤定宋翰應是完全好的同時,咧嘴笑道,嘴角好疼。
“呵呵……你呀了吧!爲父這就去給你取粥來”黑暗中咫尺之間的距離,傳來宋翰的低笑聲及火石的摩擦聲。
視覺剛適應了黑暗的宋如沐,模糊看清宋翰地輪廓時,宋翰“嚓”一聲用火石燃起了油燈。
突然而來地明亮,讓宋如沐一時無法適應。眯眼半晌直到適應了這種光線之後,宋如沐才發現,宋翰側坐在牀邊笑看着躺在牀上的自己,臉上帶着些許蒼白卻是再也不復病態,歡喜不已地宋如沐想起身就近看下宋翰,卻是驚訝的發現她無法起身。
“嗚徒然的跌躺回牀上,宋如沐疑惑的看着宋翰。
發現了女兒的疑惑,宋翰既責備又心疼道:“你這個小傻瓜,爲了照顧爹爹竟然將自己給照顧病了,日後可不準再如此了,有事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不用事事親爲。”“呃?我?我病了?”打從醒了以後就覺得什麼地方不對的宋如沐,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心疼點頭回應的宋翰,溫柔的將幾度想起身卻沒有成功的女兒半抱起,在聽到女兒腹中傳出的咕嚕聲時,宋翰纔沒能忍住的失聲笑起來,揪揪宋如沐小巧柔軟的小鼻子,將女兒放好道:“兩天兩夜沒吃東西了,肯定是餓壞了吧?爲父這就親自去給小沐兒拿吃的。”
“嗯……”待宋翰取回食物,宋如沐吃下後,才與宋翰聊起天來。
從宋翰處得知,他們早在昨天就已抵達濟南府,而她則在宋翰醒後,便與宋翰同樣發起了高燒。成年人高燒或許可以多抵抗幾日,但孩子高燒是燒一日便危險過一日。想到這些,大病初癒的宋翰,沒來得及與到濟南府碼頭迎接他們的二哥說上幾句話,便抱着女兒快馬入城尋找大夫。經過大夫一番救治後,宋如沐雖與午後就已退熱,卻也始終沒有醒過來。
“爹爹一直守着沐兒嗎?”聽宋翰大概講完,宋如沐抿着小嘴望着父親宋翰問道。
“讓他人守着你,爲父如何放心的下!好了飽好好睡上一覺,天一亮爲父就帶你去見你二伯父。”見女兒紅了眼眶,心中歡喜的宋翰,別過頭去忍淚笑道。
“爹爹……”,一把從身後抱住宋翰,曾經發誓不再哭泣的宋如沐,因今日宋翰以病體照顧她而感動的一塌糊塗,多少年來首次淚溼嬌顏。
“傻閨女,哪兒難受了趕緊與爹爹說,爹爹去爲你找大夫。”還道宋如沐退熱後哪裡不舒服的宋翰,急切的問道。
“女兒沒事,女兒好的很,女兒是心疼爹爹大病初癒就要照顧女兒,爹爹日後千萬不可以再如此糟踐自己了。”她宋如沐這條命沒了,可以迴天上去找那個衰神算賬,可宋翰這條命如果沒了,讓弟弟念之與她如何活在這個世上?
“哈哈女如沐,三弟真當是好福氣啊!”,隨着被洶洶淚水模糊了視線的宋如沐哭着說完,門外響起了一聲與宋翰的聲音有些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聲音。
“呵呵……二哥,這雪夜寒天的不在船上好生歇息,如何就跑來醫館了?”,聞言宋翰起身前去開門,對進來之人笑道。
“還不是我的好侄子放心不下姐姐,哭着鬧着非要來看他姐姐,加上小侯爺眼看着要動刀子了,我是不來也得來啊。”來人身穿棕色狐皮裘衣及同色狐皮裘帽,身量雖沒宋翰修長,卻要比宋翰壯實許多。而他的身後豁然就是包裹成糉子的宋念之與陸翊軒兩人。
兩人一來一去的對話,讓緊記宋嬤嬤話的宋如沐,立刻明白眼前之人乃是她的二伯父宋浩。有心起身向二伯父行禮,可起了好幾次都未能起身,宋如沐只有半躺在牀上對二伯父宋浩恭聲道:“侄女如沐見過二伯父,請伯父不要責怪如沐無禮。”
“唉躺下,侄女剛大病一場,這禮節啊能免就免吧,反正又不是在家裡,沒人會說你的,是不是三弟?哈哈……”摘掉狐皮裘帽的宋浩朗聲笑道。
“如沐謝過二伯父。”見父親宋翰頷首點頭示意她不用緊張,宋如沐如是道。
今天與明天全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