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宋念之
戶部侍郎宋念之以相貌精緻出名,又以文采斐然、學識出衆爲最,永平二年的狀元郎,不是空口白牙說說的。
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身爲樂清候府世子的宋侍郎,背後的大樹委實驚人,皇帝姐夫、皇后姐姐、太子外甥,如此背景就算他爲人看起來有些懶散,也無礙他的仕途一帆風順。
只是無人知道當年宋侍郎中狀元后,就找到自己恩師,說想隨自家恩師修書立作。
老先生起始不免驚訝,但一想樂清候府的處境也就明瞭。
樂清候府出了一個獨寵後宮的宋皇后,風頭本就一時無兩,如今再加上一個得中狀元的宋念之,其前景可想而知,也怪不得身有大才的宋狀元會退而求其次,畢竟楚家的下場還歷歷在目,宋府如若不想成爲第二個楚府,唯有委屈宋狀元了。
可令老先生意外的是,他的摺子遞上去,永平帝竟然沒有同意,這就讓老先生百思不解了,畢竟按照永平帝寵愛宋皇后的程度,給宋府留條路纔是最正常的,畢竟愛屋及烏嘛。
永平帝沒同意老先生的奏疏,也沒讓宋念之去翰林院報道,而是讓他去了戶部。
戶部乃是掌管天下錢糧的地方,永平帝將妻弟安插進去,此舉實在耐人尋味,難道是新皇的內庫不夠用了?可宋皇后的理財手段大家都若有所聞,自宋皇后掌管內宮以後,皇家內庫銀錢只有一年比一年多的,再沒出現過先帝時期那樣時常捉襟見肘的情況。
果然不出所料,皇帝小舅子一出馬,戶部就有了大動作,那些有不良行爲的官員就不用說了,那些偷奸耍滑的也先後落馬,戶部在宋狀元的運作下完成了大換血。
接下來,百官就發現戶部成了永平帝自個的錢袋子,大筆大筆銀子不翼而飛。這個發現,讓彈劾宋狀元的摺子一度堆滿了永平帝的案頭,永平帝皇甫天佑對此從未做過迴應,只讓宋念之在戶部按照原計劃部署。
直至永平九年。鎮海大元帥陸翊軒一舉蕩平爲禍百年的倭寇之後,上百艘鉅艦出現在泉州的時候,百官才恍然大悟戶部的錢都去哪兒了。
永平十年,永平帝命閆水吉帶船下海,開啓了皇甫天朝的“大航海”時代。功成身退的戶部侍郎宋念之再次上書,請奏隨恩師著書立作,永平帝平生之願便是儘早歇下擔子,如何捨得宋念之這員能將躲懶?他還指着這小舅子幫他帶兒子呢。
於是,宋侍郎轉身一變成了宋尚書,天朝最年輕的尚書啊,不知羨煞了多少苦熬日子的官員,宋念之卻無語問蒼天,只有他知道永平帝這是拿他當黑工用呢,不壓榨乾淨是不會罷休的。
直至永平二十一年。永平帝騙了抱孫上癮的宋皇后離宮出走,將皇位扔給做了二十年太子的皇甫晟,國舅宋念之一直本本分分做着他的戶部尚書,不攬權不出頭。
二十年苦心經營,戶部已是今非昔比,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現在就是皇甫天朝四面同時開戰,戶部也有應對的能力。
二十年成就了天朝盛世,也讓昔日翩翩少年郎成了中年美大叔,美大叔除了平時忙了一點。日子過得還是很舒心的,上慈下孝,嬌妻在側兒女繞膝,人生若此還有什麼可求的?
可美大叔也有不爲人知的惆悵。宋嚴氏就發現自從太上皇與太后娘娘離宮之後,自家夫君便時常走神,問起原由,夫君卻每每訕然一笑不作回答。
“姐姐,長大後念之要做很大很大的官,買大大的房子……”宋念之發現隨着年紀愈大。許多被他忘記的事情慢慢又回來了,尤其是兒時與姐姐生活在一起時的事。
他是姐姐帶大的,是姐姐也是母親,那時他的夢想就是買間大屋子,他和姐姐還有父親一家三口,可以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嗯?如果陸大哥要住進來也可以,只是不能讓他離姐姐太近,姐姐是他一個人的,誰也別想分走一絲半毫。
如今他官做大了,大房子也有了,可姐姐卻早已嫁人生子,成了皇甫家的人,如果人可以不用長大,那該有多好。
“爹爹……姐姐壞,自己畫畫,不讓我畫”在宋念之又一次出神之際,剛滿五歲的小兒子跑來,抱着宋念之的大腿搖晃不依。
宋念之雖然自幼失母,可拜宋如沐所賜,他的生活中從來就沒缺少過愛,於是他對孩子的耐心也超過了同齡人的想象,只是宋念之還未出口問是爲什麼,就有一七八歲的小姑娘衝過來,美美的丹鳳眼像足了她的母親,只見她眼尾輕揚,以教訓口氣卻不失嬌憨的道:“我那是在畫花樣子,你個男孩子畫那個算什麼?”
“我不,爹爹,人家想畫嘛!你讓姐姐教我……”兒子不依不饒,宋念之笑意滿滿,他以玩笑的語氣對小兒道:“那你求求你姐姐……”
“?”小兒頂着滿臉問號,不明白父親爲什麼不幫他說話,反而讓他去求姐姐。
“你若不求,那爹爹也沒辦法了”宋念之不爲小兒憨態所惑,負手笑看着猶豫掙扎的小兒。
時光彷彿回到了那個小小的縣衙後宅,姐弟二人在房中嘰嘰喳喳說話,姐姐頂着一臉墨漬埋頭畫花樣,弟弟看到姐姐的滑稽模樣,覺得好玩,嚷着也要畫,彼時他還不知道男人與女人的卻別。
女孩亮如星辰的雙眸笑成了月牙,一臉壞笑的對弟弟說:“那你求求我!”
融進血液的笑顏就近在眼前,宋念之想要伸手碰觸,耳邊卻傳來小兒的嬌嬌聲:“伯賢求求姐姐哦,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