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開着,暗影的聲音涼入骨縫。
黃何怔了怔,“影哥?你這是讓兄弟去死?”
“你不是願意爲影哥賣命的嗎?”
“怕死。”
“那你願不願?”
“不想死。”
“哦!”暗影笑得臉上的皺紋都牽了起來,他慢慢舉起手,黑洞洞的槍口,對着黃何的腦袋,“那現在呢?願不願意爲影哥賣命了?嗯?”
黃何沉下眉,一言不發。
在槍指着腦袋的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
他沉默。
“影哥!”
司機突然喚了一聲,打破寂靜。
“前面就是洪山大橋了。我估計條子會在橋上設卡……”
暗影冷笑,“慌什麼?我們有黃警官在!”
司機一怔,突然聽到暗影低呵,“靠邊停車。”
……
司機和另一個馬仔下去了。
黃何一動不動地坐在車裡,與暗影那一支上膛的槍對峙着。
四野寂靜。
彷彿可以聽見掠過天際的飛機轟鳴……
這時,一輛小轎車開了過來,車前燈很亮,照在黃何的眉尖,明晃晃的,一閃而過。
司機衝到路中間,拼命地揮手。
“停車,停一下,師傅!”
那輛車減了速,卻沒有停下。
深更半夜的,都是趕着回家過年的人,哪會輕易在半道隨便停?
“操他媽的!”司機罵了一聲,回頭招手。
馬仔過去了,兩個人索性牽着手,直接攔在了公路上。
“汽車出故障了,師傅,幫幫忙——幫幫忙!大過年的,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啊!”
這傢伙演技還不錯,加上他們停靠的是豪車。
在他們的軟硬兼施之下,那一輛小轎車徐徐地停了下來。
“師傅……”司機走了過去,拉住車門,不等對方說話,一把揪住人家的領子。
“你他媽下來吧!”
“喂,你們幹什麼?幹什麼……”
“你他媽瞎啊,看不出來?搶劫啊!”
“啊……”
“滾你媽的!”
一聲慘叫,汽車被推搡得嘭嘭作響。
黃何聽着,依舊面無表情。
很快,那馬仔回來了,“影哥,搞掂!”
那個準備回家過年的倒黴蛋,遇上這夥窮兇極惡之徒,只有挨收拾的份兒……
暗影滿意地嗯一聲,突然回頭看着田丹月。
“愣着幹什麼?把人給我綁了。”
田丹月微微一怔,“影哥?”
暗影偏了偏頭,盯住她,嘴脣露出一抹冷笑,“怎麼?捨不得?”
田丹月蒼白着臉,緊咬下脣,“……沒有。”
車上的繩子是現成的,田丹月拿出來,很快將黃何綁在了汽車座椅上,動作從最開始的遲疑到後面的迅速,她像是經歷了一個煎熬的過程。
暗影平舉着槍,沒動。
黃何也安靜地坐着,一句話都沒有。
“兄弟,委屈你了。”暗影涼颼颼的笑,“你要是逃過這一劫,以後跟着影哥,喝酒吃肉,影哥絕對不會含糊。”
黃何哼聲,不置可否。
暗影擡擡眉頭,看黃何被綁得像個糉子似的,又伸後來拉了拉繩子,檢查一下,放下心來。
“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丹月……”暗影側過身,給了田丹月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我相信你,可以把事情辦好!”
“我會的!影哥,你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田丹月說完,徑直下車,繞過去,坐在駕駛室上。
影哥站在車下面,擺擺手,“放心!”
田丹月不再多說,搖上車窗。
靜靜的車廂裡,只剩她和黃何兩個人了。
田丹月沒有回答,嗓子沙啞,“我會陪着你。不用怕!”
黃何明白暗影是準備換車走人,讓田丹月駕駛這輛目標車引走警方的注意力,掩護他們離開。
他笑了笑,“爲什麼?”
田丹月目光迷茫而混亂,捋一下頭髮,試着發動汽車,腳腿都發軟。
“我沒有辦法。對不起,黃哥,我真的沒有辦法。”
黃何小心挪了挪身體,想到什麼似的,嘴脣微微一抿,“爲了苗苗?”
田丹月捏在方向盤上手緊了緊,像是汗溼了手心,又收回來搓了搓,雙手捂一下臉,依舊沒有看黃何。
“是,我沒有辦法。苗苗……是我的全部。我本來已經把孩子送走了,可他們還是找到了她……黃哥,對不起,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
下輩子?
黃何斜一下車窗外的車影,挑挑眉,“你告訴暗影,我是臥底?那天我見方圓圓的事,也是你告訴他的?”
田丹月沉默一瞬,“我沒有告訴他你是臥底。實際上,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
“我是!”黃何突然一笑。
痛快說出這句話,本身就是一件痛快的事。
“暗影懷疑我,哪怕我自斷一指,他仍然不肯相信。他故意在西市給我一批假貨,一來試探我的反覆,二來掩護他的真貨進入京都,結果被我識破……我將計就計,與白慕川裡應外合,阿飛被捕,他計劃落空,轉而選擇信任我。錦城發生這一切,也是我們安排的。他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都是我的功勞……”
田丹月面色一變。
“爲什麼跟我說這些?”
黃何看着她顫抖的手指,眯了眯眼:“你曾說,這條路,一旦踏上去,就永遠回不了頭,也永遠洗不白。原本,我爲你準備了一條洗白的路——你的女兒,可以獲救。而你,也會因爲協助警方破案,有重大立功表現……可惜,你還是走錯了路。”
田丹月脊背僵直。
突然,她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砰砰!
砰砰!
有人拍窗子。
是暗影那個馬仔。
他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丹月姐,影哥說了,你只有一次機會……”
一次機會。
一次機會。
“丹月,只要我一個電話,苗苗的小命可就沒了。可憐她小小的年紀,死前還要受到那麼多怪叔叔的糟蹋……丹月,你忍心嗎?”
暗影的警告猶在耳邊,田丹月狠狠咬牙。
“黃哥,對不起了!”
她不再猶豫,發動汽車,油門一踩,飛也似的朝洪山大橋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