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牧遙看着它又問:“或者說, 您的本體有傷嗎?”
青狐終於有了反應,身體緩緩變化,最終變爲人形。
池牧遙看到這個變化, 有一瞬間的驚訝。這世間靈獸修煉不易, 能修煉成人形的更是鳳毛麟角, 少之又少, 他還是第一次有幸見到修煉到這種程度的靈獸。
好在他反應很快, 趕緊將自己的衣衫拿過來幫他披上,見青狐不會穿衣服,主動幫青狐攏上衣襟。
待青狐穿戴整齊了, 池牧遙纔看向青狐。
青狐的人形竟然是一名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少年,眉峰鋒利, 眼角上挑, 是極爲美豔的丹鳳眼。
他臉頰偏瘦, 下巴微尖,鼻樑也窄, 整體看起來是一名相貌出衆的妖嬈少年。
池牧遙在他青木色的長髮上流連了半晌,才收回了目光,這種髮色配上這張絕美豔麗的容貌,也算是錦上添花。
可是,他看到青狐還是一陣陣心疼, 因爲青狐少年的嘴被線縫着。
池牧遙看着那張本該漂亮的嘴被縫成這副模樣, 心疼得心口都在發顫, 不由得紅了眼眶。
他伸出手想要幫青狐修復, 卻被青狐躲開了, 神識裡聽到了青狐的聲音:“這並非我的本體,你治了也無用。”
這淨地也是有趣, 淨化了修爲,尋常的神識傳音也不能了,但是淨不乾淨高階修者的。
比如蘇又的傀儡分|身術,比如青狐的神識傳音。
看來,這裡淨得也不是那麼幹淨,遇到前輩就不行了。
他客氣地問道:“您的本體還在相皇閣?”
“對,被釘在祭壇。”
“我怎麼做才能幫到您?”池牧遙問得極爲認真。
青狐看着他半晌居然揚起嘴角笑了,笑起來時被縫着的嘴竟然透着一絲詭異,還有些許悽美。
池牧遙的神識裡再次出現青狐清冷的聲音:“你不該問我,如何才能消了這些瘴氣嗎?”
顯然,他自己也承認瘴氣是他造成的。
池牧遙嘆了一口氣,鄭重地回答:“相皇閣做了這般殘忍的事情,遭了報應也是應該。我聽說相皇閣的掌門以及一些前輩已經殞落,只留下了一些不知情的弟子,這仇也算報了吧?”
“不夠。”青狐回答,“我恨。”
“嗯,若是我,我也恨。”
青狐披着衣服,由於穿得着急,衣衫只是歪歪扭扭地掛在身上,走動間衣衫滑下來,露出半個肩頭。
池牧遙看到了,不知該不該幫青狐整理好,這舉動似乎有些不妥。
不過青狐似乎並不在意,他甚至不喜歡穿衣服。
“我可以放你和那個小姑娘出去。”青狐神識傳音時總是有氣無力的,眼神也懨懨的,一副厭世的模樣,“哦,對了,還有你的雙修道侶。”
提起奚淮,他突然一陣不好意思,這青狐着實厲害,居然能察覺他與奚淮身上有着同樣的氣息,知曉他們曾經雙修過。
池牧遙不解:“爲何?因爲我們救了您?”
“算救嗎?只是覺得你們不討厭罷了。”
“其實被困在淨地內的其他人也——”
青狐打斷了他:“沒幾個好東西。”
“比如席子赫和韓清鳶,還有禹師兄……”
青狐又笑了,用鼻音冷哼了一聲。
池牧遙垂下眸子思考了一會兒,問道:“那您能帶我去一趟相皇閣嗎?我可以救出您的本體。”
青狐擡眼看向池牧遙,很是疑惑:“怎麼,你打算救我?救我付出的代價會很大,你確定?”
“嗯,我既然得了無色雲霓鹿的恩,遇到了靈獸界這樣的事不能坐視不理,尤其您已經到了能化爲人形的境界。”
青狐終於肯擡起眼皮看向池牧遙了,似乎這回才正眼看了他一眼。
池牧遙雖然有了無色雲霓鹿的力量,有些傷病也不是隨便就能治的,陳年老傷或者是青狐這種被祭煉受的傷,都需要消耗池牧遙自身修爲、精魂來修復。
像蘇又想救回他棺中人,則需要以命換命。
池牧遙捨棄自己的命,才能讓那個人復活,所以沒人願意這樣做。
現在池牧遙居然想幫青狐。
青狐依舊不太感興趣的模樣,似乎自己獲不獲救都無所謂似的:“你的儲物袋裡有金瞳天狼的妖丹,我感受到了,你若是救了我,再想結成金丹就有些吃力了。以你的資質,怕是還需要再修煉個十年八年的,說不定還會落下隱疾。”
“弟子願意。”
“你想救我,換我放過這羣后生?”
“弟子只是想救您,其他的弟子不強迫。”
青狐看着池牧遙,突然彎了眼眸,這次似乎纔是真的在笑:“御寵派弟子啊,以前也聽說過,但是從未在意過。現在見到了,也真是有意思。我看過許多人的幻境,什麼樣的都有,只有你們二人的幻境居然出來一羣靈獸,尤其是那個小姑娘,出現的還是狐狸。”
“嗯,小師姐一向喜歡狐狸,她的本命靈獸就是狐狸。”
“你這個年紀叫她小師姐?”
“……”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奚淮的聲音:“池牧遙,你在房間裡嗎?”
池牧遙吃了一驚,趕緊示意青狐變回原形。
誰知青狐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脫衣服,用神識問他:“如果他進來時我光着身子躺在你的牀上,會不會很熱鬧?”
“別!您別啊!他會捅死我的!”
奚淮在門外又拍了拍門:“池牧遙?”
池牧遙慌得不行,雙掌合上用神識求青狐:“青狐祖宗,我定然救您,安置好您的全族,您就高擡貴手不要戲弄弟子了。”
青狐沒理,半披着衣服躺在了牀上。
隨便一個姿勢都妖嬈得很。
這時奚淮乾脆推門走了進來,進來後看向池牧遙,又看向牀上的青色狐狸,問道:“我叫你,你怎麼不出聲?”
“我……”池牧遙回頭看向變回原形的青狐,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因此保護住了自己的腰腿洞,竟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我剛纔在幫它檢查身體,入迷了。”
“嘖。”奚淮看着青狐微微蹙眉,“你們御寵派的和靈獸在一起久了,還喜歡人類嗎?”
“喜歡的。”
“哦,喜歡什麼樣的?”
池牧遙伸手撿起牀上搭着的衣服,回身看向奚淮,沒說話,只是一直看着他。
一直。
池牧遙眼中含情脈脈,那眸中的深情繾綣,恨不得直接說出喜歡他了。
可惜奚淮沒看出來。
奚淮知曉道侶結池牧遙那一端是白色的,所以只覺得池牧遙此刻的眼神是愧疚。
濃郁的愧疚彷彿在憐惜他,讓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憐。
池牧遙此刻的閉口不言,應該是不忍心說出真相,怕自己知道他喜歡的不是自己這種類型,自己會傷心難過。
錯位的兩人,像是在一條路上平行前進,明明在並肩,卻從未真正地瞭解對方。
一個人產生了喜歡,一個人卻不敢妄念。
他垂下眼眸,強行忍住心中的難過,不再問了,而是說道:“隨我過來。”
“怎麼?”
“寶物現世了。”
池牧遙一驚,回頭和青狐示意了一下,放下衣衫跟了出去。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周圍寧靜,風沒有異動,林中也沒有其他的動靜,天空沒有紫色祥雲,或者鳳凰騰飛的圖案,寶物卻悄然現世了,一點排場都沒有。
這彷彿是奚淮在昨天跟他說,這裡是一片土豆田,第二天叫他過去看:看,土豆結出來了。
池牧遙不由得有些錯愕,跟着奚淮到了鐘樓,看到蘇又坐在石窗上,一臉無奈地看向他們。
池牧遙覺得很奇怪,扭頭問池牧遙:“他爲何不拿?”
蘇又自然能聽到,主動回答:“到底是佛家的東西,挑剔得很,我這種殺戮太重的人它不會選擇。”
池牧遙驚訝:“是認主的寶貝?”
法器品質到了極致才能夠認主。
像奚淮身上就有認主的寶貝,一個是他的佩劍疏狂,一個是他的萬寶鈴。
現如今又有極品的寶貝降世,蘇又費盡心機想要拿到,卻不被寶貝認可,估計非常氣惱。
奚淮示意:“你試試看。”
池牧遙走過去,鑽進鍾裡纔看到,在鍾厚重的鐵壁內,有一顆若隱若現的珠子。
他不由得有些激動,伸手去拿,結果被金色雷電劈中,迫使他只能收回手。
他有些詫異,蹲下|身去看奚淮。
奚淮也蹲在鍾外向裡看,見池牧遙也拿不到,不由得一臉複雜。
蘇又看到之後大笑出聲:“你不是處|男也拿不到,後悔被那個臭小子碰過了吧?”
池牧遙有些委屈,揉了揉自己被雷電擊過的右手,突然覺得佛門的寶貝比無色雲霓鹿挑剔多了,如果當初無色雲霓鹿也挑處|男,他估計也不會被選中。
他作爲書中的工具人,出場最重要的戲份就是和奚淮雙修。
能出來洞穴,怎麼可能還是處嘛!
如果他現在還是處,那到底是他矜持,還是奚淮不行?他們怎麼出洞穴?靠正直善良的意念嗎?
池牧遙沒理蘇又,問奚淮:“我讓小師姐來試試?”
蘇又很欠,再次不問自答:“你剛纔沒看嗎?這東西陽剛之氣極重,先不說它會不會選女子,你的小師姐若是真拿到了,怕是過不了幾年就會變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說話甕聲甕氣。”
聽蘇又說完,池牧遙突然想象了伊淺晞笑着對他喊“好哥哥”,接着哇呀呀地笑了,那畫面……不敢細想。
池牧遙還是不死心,下了鼓樓去叫伊淺晞。
拿不到寶貝,平白在這裡留了幾日,蘇又十分不爽,起身便要離開。
奚淮看着他問:“你的鈴鐺不要了?”
蘇又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說道:“你也可以留着做個紀念,畢竟,你也欠棺中人三個響頭。”
奚淮蹙眉:“什麼意思?”
“呵。”蘇又未答,直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