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殺踏入雅間,裡面卻空無一人。
然而,他知道,隔壁有人。或許,那人就是月輕煙。
隔壁的雅間,月輕煙取下掛在脖子上的穿心寒玉,將其舉起來,玉指在穿心寒玉上比劃了幾下。
穿心寒玉爲墨色,墨色的玉面光芒流閃,漸漸明亮,映出隔壁雅間的男子。
如琉璃鏡,看得清清楚楚。
琉璃鏡裡的那個男子,清澈如寒水,目光淡漠。
而慢慢的,那個清澈的男子軀體內,顯現出一個迥然不同的男子。
三千銀髮無風自拂,如清雪編織而成,泛着瑩瑩逼人的雪光;那雙閃着碧芒的深眸妖冶而狂野,縱然是碧色琉璃也及不上它的純粹與迷人;那樣的傲然風姿,那樣的絕殺鋒芒,那樣的懾人氣度,無一不是夜殺的點點滴滴。
真的是他!
月輕煙捂着脣,淚染雙睫,驚喜,悲傷,心酸……
最終,破涕爲笑。
夜殺,我來了……
她趕到隔壁雅間,夜殺正要離去,看見她,便止步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美眸裡充斥着癡迷、沉醉,與重逢的歡喜。
“月會長相邀,不知有何要事?”夜殺冰冷道,並不正眼瞧她。
“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月輕煙啞聲道,帶着喜悅的哭音。
此時此刻,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剋制着抱他的衝動。
她這副模樣,他不是沒有疑惑,“我從未與你見過,怎會認得?”
“若有合適的機會,我會把你我之間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她拭去淚水,吸吸鼻子,收斂了情緒,“請坐。”
“不必了。月會長有事就速速說吧。”夜殺將冷漠貫徹到底。
“你……與那個戴着狐狸面具的姑娘在一起?”月輕煙艱澀地問,這是最讓她痛苦的事。
“與你有關嗎?”
“若你跟了我,加入煉器協會,你便是副會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清寒的俊眸輕然一眨,“承蒙看得起,不過我沒興趣!”
她目不轉睛地看他,溫柔淺笑,直接忽略他的冰冷,“只要你離開那個姑娘,留在我身邊,你提出任何條件,我都會應允。”
夜殺冰寒道:“你不必白費心機,沒有人可以勉強我。就算你把整個煉器協會送給我,我也不稀罕。”
字字如錐,句句似劍。
月輕煙好似再也受不了他冰寒的態度,站到他面前,抓着他的雙手,嘶啞道:“夜殺,我是月清雪呀。你不記得了嗎?”
月清雪?
很熟悉的名字,很久遠了……數百年了……
他的確將這個名字忘記在某個旮旯的角落,很久很久再未想起過。
一經提起,數百年前那些痛苦的畫面一幕幕地從眼前掠過……
原來,月輕煙是月清雪。
數百年前,月族首領月清雪,苦戀他數百年,瘋狂地妒忌傾兒,不斷地謀害傾兒……
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傾兒與他魂飛魄散之前,月清雪早已灰飛煙滅。
卻沒想到,會在五百年後的今日遇見。
“我知道你是夜殺,你不承認也沒什麼,反正我就是知道。”月輕煙輕緩道,“五百年前,我灰飛煙滅,但我月族的大長老留下我一魄,將我封存在穿心寒玉里。這一世,月輕煙的命格與我契合,我與她融爲一體。”
“這穿心寒玉是月族的聖物,可以感應到你。”她瑩白的掌心有一枚如濃墨般的黑玉,卻閃着刺目的雪光,“我知道,你也來了五百年後的這一世。今日,我終於找到你了。”
夜殺俊眉微蹙,心裡想的卻是傾兒。
倘若她知道傾兒的真正身份,那麼,她一定不會放過傾兒。
或許,這便是他們的宿命。
數百年前,糾纏了許久;這一世,還要糾纏到底。
他清瘦的臉龐瀰漫着森森寒氣,“五百年前,本尊已經跟你說得清清楚楚,本尊永遠不會跟你有任何瓜葛。”
話音飄落,他徑自離去。
“夜殺,你就這般狠心嗎?”月輕煙沙啞地哭道。
“你不是不知,感情無法勉強。”夜殺語聲裡的耐性已經所剩無幾,“過了幾百年,你還沒大徹大悟嗎?”
“我只知道,沒有你,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那你就去死!”
他開門出去,離去的步伐那麼的決絕。
月輕煙追出去,淚流滿面,梨花帶雨。
既然你如此狠絕,那麼,就不要怪我!
玉指指向穿心寒玉,玉面乍然亮起,一波雪白的玉光飛襲向前。
夜殺非常瞭解她的心性,也察覺到身後有異樣。他斷然拂袖,碧青光芒如驚電般閃過,擋住了那束玉光。
他沒料到的是,穿心寒玉的玉光沒有攻擊性,只會潤物細無聲地鑽入他的體內,控制他的心與神智。
夜殺往前走了一陣,忽然止步。
冥冥中有人對他召喚:回來吧,夜殺……回來……回來……
他身軀僵硬,清澈的俊眸變得迷離,目光散亂,木偶似的,一步一步往回走。
月輕煙柔聲輕緩:“回來吧……夜殺,這是你的家……”
他站在她面前,直直地看着她,雙目空洞如枯井。
“夜殺,你喜歡我,你愛我。”她一字一字道,語聲溫柔如水。
“說你喜歡我,你愛我。”她蠱惑道,美眸含笑。
“我喜歡你,愛你。”夜殺生硬地說着,沒有了心,沒有了靈魂。
月輕煙抱着他,甜蜜地微笑,心裡充滿了幸福。
……
薄慕傾等到天黑,還不見夜殺回來,不禁擔心起來。
他不可能入夜了還不回來,莫非出事了?
可是,以他的實力,月輕煙應該傷不了他。
她也沒有多想,徑自去睡。
次日一早,她找遍了客棧也找不到夜殺,這才覺得大大的不妥。
趕到月輕煙所住的客棧,薄慕傾看見,夜殺正與月輕煙在大堂吃早膳!
他們背對着她,並沒有看見她。月輕煙挽着夜殺的手臂,喂他吃粥,當衆秀恩愛;而他也喂她吃,還擦拭她的脣角,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這一幕,那麼的刺眼。
不,是刺心!
薄慕傾的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飛雪簌簌而落,覆蓋了她的心臟。
冰寒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