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除奸

鳴城外,筠爾一邊擺弄着自己的星環,一邊耐心地等候。

突然,狂風大作,黃沙漫天。緊閉着城門的鳴城突然變得虛幻,大門打開,玄寂等人從中走出,隊伍裡多了一個披着藍袍,眉目含情的女人。

筠爾一把捏散手中星環,星環化作光點消失。她迎上前去,道:“父親可算出來了!筠爾好無聊哦~”

玄寂摸了摸她的腦袋,笑着道:“筠爾,你看看她。”

筠爾望向朱秀,灰色的眼眸凝在了朱秀身上。

朱秀有些顫抖地往衆人後面退了退。

“以生魂煉製的陣靈嗎?李才翁真有意思!”筠爾笑着對玄寂道。

玄寂道:“朱秀如今半生半死,狀態奇特,也許對於星閣研究天機大有裨益,你可願意收其入門?”

筠爾想了想,道:“她也很特別,可我不喜歡她。”

玄寂又摸了摸她的頭,笑着道:“那便算了,我先帶她回太忘宗。”

他又轉頭對金去妄道:“未清離宗多年,總該和師叔一同回去了吧?”

金去妄道:“這……雖然鳴城之謎已解,但……”

玄寂卻搖頭:“魔氣從哪裡出來已經無足輕重了,修真界已經太慢了……一百多年……那個被冤枉的範之程,似乎是玄能師兄的大弟子未瀾,先回宗裡,看看吧。”

金去妄嘆了口氣,應道:“弟子遵命。”

張旭問道:“不知可否同往?”

“無妨。”

玄寂把目光放到筠爾身上,他盯着她灰色的眼眸看了片刻,笑了笑:“眼睛又漂亮了!”

筠爾眉眼間滿是笑意:“是嗎?等筠爾繼續修煉,一定會更漂亮的!父親,你先回去吧,筠爾下次有空再去看你~”

“注意安全。”玄寂指尖突然幻化出一條大鯉魚,他笑着拋到筠爾懷裡:“雖然是假的,但也讓它陪陪你。”

陪什麼陪!那個紫危不是站在筠爾後面嗎?還弄一條魚!陸極滿心嫉妒,十分眼熱,卻不能作一點反應。

他委委屈屈地想:還是有個名分好……弟子好多事不能做……

玄寂拋出空間環,指導其他人進入後,回頭對着筠爾笑了笑,便徑直撕開空間,離去。

目標,忘玄峰。

而太忘宗忘玄峰裡,玄悟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長桌前,怏怏地翻着桌上的書籍。

突然,一道熟悉的空間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到無物殿前寬闊的平地上,注視着緩緩旋轉的空間環。

三道流光飛出,玄悟卻視而不見,只對着停止旋轉的空間環笑道:“師弟可算回來了!”

玄寂握住空間環,回笑道:“材料已齊,師兄可準備好了?”

“那是自然,就等師弟開爐煉器了!”

“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開爐吧!”

玄寂微微點頭,身形消失。玄悟若有所感地回頭,正發現他正站在自己身後,手中一個微型洞府,緩緩旋轉。

玄悟大笑着飛起,手中發出幾道流光飛向太忘宗各個方向。陸極才從空間環出來站穩,卻一瞬間被一股力量裹挾,離開了忘玄峰。

他和金去妄三人一齊被送到了無極峰。他擡頭望向忘玄峰方向,那裡,一道遮蔽整個忘玄峰的光幕越來越亮,最後變成綠色透明的光幕,籠罩在整個忘玄峰上。

陸極拼盡全力,只看到光幕裡面,一個熟悉的洞府佇立。

那是師尊的洞府……

師尊……在練器嗎?

陸極想到這個,突然覺得有些悲傷:前世,師尊雖然常常閉關,卻十分細心溫柔。他會記得自己的每一次生日,每年他都會給煉一份禮物……

如今……

陸極摸了摸自己懷裡的乾坤袋,那裡面除了平常事物和師尊因爲他的實力等等原因給的東西,竟沒有一樣禮物……

他拜師已近十一年,卻只能靠着前世的溫柔來幻想……想想也是可悲……

“道一師弟……”金去妄突然叫道。

陸極收斂情緒,應道:“嗯?”

金去妄指了指身旁一直扭扭捏捏很是拘謹的朱秀,道:“真人有事,我想帶着朱秀姑娘去見掌門和未瀾師兄,順便說一下我這二十年的收穫。師弟可要一起?”

陸極想了想,點頭道:“善。”

一行人通過流程,在無極殿等候半刻後,玄惑姍姍來遲,身後還跟着幾個人。

陸極根據記憶,認出那個跟在玄惑身後,長相普通的男子是太忘宗舉足輕重的執劍長老——玄能,也是太忘具體事物的操辦者。再後面,那個面無表情的青年人,是未瀾,俗名範遊芝,其父……範之程。

而在更後面,跟着一個長相十分正氣的少年,陸極對他毫無印象,卻聽到他行禮時的自稱:“未念。”

陸極想了想這個道號,和一個名字對上了號:哦,那個和他同年進門的馮與野啊……

玄惑坐在主位上,環視一圈,目光落在金去妄身上,他淡笑道:“未清,你先說說看。”

金去妄畢恭畢敬地出來回話,開始講述起,他自二十年前,就開始深入調查的魔氣肆虐之事。

他先是詳細地把自己調查的經過講了一遍,最後才總結道!“魔氣不是從魔界中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但是所有的魔氣肆虐背後都有魔界的影子。從一百年前的鳴城失控事件,到最近五十年前,震驚修真界的許城五縣魔化事件,處處都是魔界的手筆!”

“一百年前,侵入鳴城大陣,將鳴城變成一個死城,又將女子朱秀殺死,取其生魂煉爲鳴城陣靈,擁有這樣能力的人,只有魔界李才翁!而五十年前的五縣縣主,修爲已有金丹,其中更有天資聰穎之輩,一般的魔界人根本不能迷惑他們。而當時,修真界正在許城追捕魔界魅魔琉緒!除了他,還有誰,能弄出這般大場面?”玄能接着道。

殿裡一時寂靜,衆人皆沉默不語。

半晌,玄惑繼續道:“已經太久了……太多了……”

“是啊,最近幾百年修真界表面上平靜無波,實則波濤洶涌掩在暗處。就如這魔界的魔氣,看着不過那麼一點,誰知就這樣蔓延了幾乎整個修真界?”玄能一邊點着半空中隨着之前金去妄的講述而出現的一個個城池,密密麻麻幾乎包括了所有主要城池,無一倖免。

陸極看着那些城池模型,對鞦韆成的能力的認可和忌憚再度上了一個臺階。

這樣的人,爲敵簡直扎手。

金去妄神情嚴肅,繼續道:“不止如此,魔界也已經暗中安插奸細到各個城池宗門,就連太忘,也無一倖免!”

陸極暗地一驚:魔氣靈氣涇渭分明,魔界如今竟然能把奸細安插到修真界宗門了?

難怪前世修真界局勢如此危急……

他端詳了一陣金去妄的神情,發現他雖然神情憤憤,卻胸有成竹。

他垂下眼簾思考了一會兒,暗中把目光投向在場地唯一一個無關者:馮與野——未念。

他正一臉正氣凜然,又收斂着自己的情緒,似乎聽聞那些事蹟十分憤怒,卻礙於禮儀毫無反應。

陸極心裡冷笑:若是真的,這演技當真是絕了!

金去妄神情自信:“弟子其他方面收穫寥寥,卻唯唯抓住了太忘奸細的重要證據。”

他眼神凌厲地掃過馮與野,目的再明顯不過:“就是你!馮與野!”

“你僞裝得可真好!表面裝出一副粗心卻仗義直率的樣子,和各個弟子打好交道,做老好人,實則呢——挑撥離間,搬弄是非!”

馮與野先是一臉懵逼,似乎被震驚了,繼而滿臉怒火。

金去妄咄咄逼人,眼神鋒利如刀:“你雖剛入門不過幾年,卻故意裝作無知,挑撥道真師姐、道清師兄和道同師弟的關係!你結交八方,暗中散發對道一師弟不利的謠言,還將太白夢境之事引導到玄寂真人身上!”

聽到這裡,陸極想起大悲寺時陸義觀對他說的話,眼神微微一凝,竟有殺氣蔓延出來。

馮與野滿面怒容:“師兄!我敬你修爲輩分,才叫你一句師兄,你怎麼能如此污衊我!我才入門,哪裡知道長老弟子們的過往交情,一時失言在所難免。道一師兄對其師不軌之心從不掩飾,豈是我散播謠言?難道太白夢境不是因爲玄寂真人強闖,才至今不能再啓嗎?”

他也是怒氣衝衝:“難道就因爲我拜了金烏岱長老爲師,師兄就要如此針對我?”

“你!”金去妄一張臉氣到發紅:“好!好!好!今日我就要你心服口服!馮與野,我問你,你是不是寫了一張符,送給了外門的尤俞辛師妹的母親,讓師妹拿回家送給母親?”

馮與野沉默不語,半晌才道:“是又如何?”

金去妄指了指張旭,道:“若非我摯友在魔符發作時路過,那個尤俞辛早就被魔界人奪舍,我太忘宗又多一名奸細!馮與野——”

金去妄輕蔑地笑了笑:“紫危真人的溯回境術明明白白地顯示,那張魔符就是你做的,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馮與野低着頭,半晌,他發出一聲冷笑:“也是我運道不好。”

他慢慢擡頭,卻見兩眼血紅,神情猙獰,哪裡還有一副正氣的樣子:“金去妄,你抓得了我,卻做不完魔界之人。”

“修真界遲遲被魔界佔領!你們這羣——”

“呱噪!”

未瀾一臉冷淡地打暈馮與野,轉頭看向玄惑和玄能。

玄惑神情是一貫的古井無波:“內奸已現,大家都退下吧。”

衆人行禮稱是,齊齊退下。

馮與野被執法堂弟子帶走。

出門後,未瀾突然對金去妄道:“師弟不必介懷此事。當初滅門慘案,我曾發誓爲父母報仇,手刃狗官……卻不想他一家暴斃,血脈全無……如今,未瀾能沉迷道法,亦是難得的幸事……”

“過往種種已隨恩怨情仇的消滅而消散,如今的範遊芝,是玄能長老的弟子未瀾。”

青年笑容淡淡,語氣是家常閒話一樣的輕鬆自如。

金去妄歉道:“勾起師兄的傷心事了……要不是師兄幫忙先看住馮與野,今日他或許就逃脫了……”

“舉手之勞。”

陸極漫步走出無極殿,望向忘玄峰。

那裡,光幕明亮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