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兄,他們果然來了。”許樂嘴角露出微笑,他的雙眼散發着鷹一般的銳芒,死死盯着從遠方走來的車隊。
“好強大的魔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壯年人遙望着天空,發出喃喃的感嘆聲。
“魔息?”沈千雄也望向黑色的漩渦雲,他能感覺到,那片黑色的漩渦雲在散發着一種森森的氣息,但究竟意味着什麼,他就不太明白了。
“蘇唐?蘇唐……”那三十歲左右的壯年人臉上浮現出非常古怪、複雜的神色:“想不到,小小的千奇峰居然出了這樣一位人物,呵呵呵……看樣子,這是他的證道之戰了,但……也是我的證道之戰啊……”
“證道之戰?”沈千雄愕然:“屈兄,你是說那蘇唐已經走到半尊之境了
巔峰期的大祖,常常被稱爲半步大尊,也就是說距離大尊只有半步之遙了,而巔峰期的大尊,則被稱爲準聖,意味着隨時準備踏入聖境。
“屈兄,那輛平板車上躺着的就是蘇唐”許樂用手向前方一指,隨後露出驚訝之色:“前面那輛平板車上放着的是……”
在蘇唐前面的平板車上,放着幾件靈器,有鳳笙祖林動的銅笙,有寒祖趙成雅的圓鏡,還插着四柄長短、寬細不一的靈劍,在太陽的照耀下閃閃生輝,散發出奪目的毫光,那都是大祖級的靈器。
“夠囂張的”沈千雄長吸了一口氣。
“屈兄,宜早不宜遲,現在我們下手,除掉蘇唐,還有機會去追那令祖聞香,拖得久一些,恐怕再難找到她了。”許樂說道。
“是啊,那令祖聞香狡詐如狐,帶着我們在這片山林間轉了十幾天,這一次好不容易抓住機會傷到了她,趁她病就得要,否則白白給別人做了嫁衣。”沈千雄道。
“你們以爲蘇唐是什麼人?”那壯年人眼中閃過一縷譏誚之色,隨後他的視線轉向天際:“不急,再過一會,太陽就要落山了……”
許樂和沈千雄目瞪口呆,相顧凜然,雖然發現了蘇唐的強橫,但他們還是不以爲意的,因爲他們對夜祖屈無恙抱着極強的信心,誰知道,屈無恙竟然不敢出手,而是要等到天黑,這是把蘇唐當成了同等級的可怕對手,所以不敢有絲毫託大。
車隊依然在默默的向前行進着,整支隊伍所散發出的氣息,和幾天前相比已截然不同。
別的不說,緩慢轉動的木輪上,遍佈血跡,有些地方,還掛着不少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譬如說,深深鑲嵌在木輪中的牙齒,再譬如說,死死粘在木輪上的頭皮。
蘇唐殺了人,總會有屍體橫倒在路上,他從不讓人把道路收拾於淨,而是命令馬車直接碾過去。
這是他要達成的意志,碾過一切攔阻,直達驚濤城。
任何一個人看到車隊,都會明白,這些人是從沙場上走出來的
朱兒、可兒等人,開始的時候看到這些東西還會感覺到恐懼,或者是噁心,現在越來越麻木了。
片刻,車隊從許樂、沈千雄所在的山丘下走過,蘇唐突然轉過頭,向山上看了一眼,僅僅是一眼,卻讓許樂和沈千雄產生了一種如遭雷擊的感覺,身不由己向後退了兩步,等到蘇唐收回視線,他們才恢復正常,但,他們不明白自己爲什麼突然變得如此緊張。
蘇唐重新閉上雙眼,身體隨着平板車的行進慢慢搖晃着,他知道那裡藏着人,不過對方只是在偷窺,他懶得動手。
在遠方的一座山林間,爆發了一場激戰。
一個蒙着黑巾的大漢,在人羣間往來衝突,如入無人之境,黑色蒙面巾只是遮住了他的臉,卻遮不住那顆圓滾滾的大光頭。
他的靈訣非常強橫,因爲他的身體無視靈器的轟擊,左衝右撞,一個人,竟然把幾十個修行者殺得人仰馬翻。
戰鬥快速接近尾聲,能站着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那大漢揮拳砸向一個修行者的顱頂,另一隻手如利刃般刺入最後一個修行者的胸膛。
就在這時,一個重傷倒地的修行者咬着牙端起一張散發着青色光澤的小弩,接着扣動扳機。
一支弩箭悄無聲息的射出,激射向那大漢的後背,那大漢正是小寒山的屈寶寶,他對這種程度的攻擊是不以爲意的,壓根沒有理會,抽出沾滿鮮血的手掌,隨後他的臉色大變,扭腰試圖向一側避開,但已經來不及了,弩箭從他的背後刺入,從他胸前透出,帶起了一蓬血雨。
屈寶寶陡然感覺雙眼發黑,這是袁家的破靈弩?他的靈訣可以修成金剛不壞之體,幾乎能抵禦所有的各種形式攻擊,但袁家制作的破靈弩,卻是他的致命剋星。
那修行者已射出第二支弩箭,弩箭直射向屈寶寶的後腦,屈寶寶想縱身閃避,但身體變得異常僵硬,他無法控制。
就在這時,一隻白皙的手從旁側探出來,正抓住了那支弩箭,接着反手一甩,弩箭激射而回,射入那修行者的咽喉。
一條人影緩緩走了出來,臉上也蒙着黑色面巾,身材稍微有些矮,從穿着的衣物上看,明顯是女子。
那女子走到被射殺的修行者身邊,彎腰拾起那張破靈弩,仔細觀察片刻,小心的把破靈弩掛在腰間,接着又翻找了半天,找出幾個瓷瓶,還有七支小小的弩矢,接着輕嘆一聲,似乎在惋惜弩矢太少了。
屈寶寶已無法控制自己的身形,慢慢跪倒在地,那女子轉過身,向屈寶寶走來,隨後靜靜的打量着屈寶寶,雙瞳沒有任何表情。
屈寶寶擡頭看了看那女子,突然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到口中噴出血沫,他才稍微老實了一些。
“你笑什麼?”那女子皺起眉,她的聲音很好聽。
“我我們”屈寶寶艱難的伸出手,先是指了指自己的面巾,接着指向那女子的臉:“我們都是見不得光的,呵呵呵……同道啊……而且,我以爲只有我會來幫他,沒想到那傢伙的人緣這樣好,居然還有別人……”
“我們不是同道。”那女子搖了搖頭,隨後問道:“你認得蘇唐?”
“當然,我和他是鐵哥們。”屈寶寶道:“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朋友。”那女子說道。
“那我們也應該是朋友了,我姓袁,叫袁海龍,不知姑娘尊姓芳名?”屈寶寶笑呵呵的說道:“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我想來想去,也只能以身相……
那女子突然飄到屈寶寶身後,探手抓住那支箭矢,接着猛力一拔,屈寶寶被搞了個措手不及,劇烈的痛楚,讓他陡然發出非人的嚎叫聲。
“挺大的男人,居然叫得這樣難聽……”那女子嘆道。
屈寶寶大怒,隨後緊咬牙關,一聲不吭,但頭上已冒出了無數冷汗,不停的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下一刻,那女子用手掌蓋在屈寶寶的創口上,她的手已經很白皙了,此刻更是如玉雕的一般,散發出潔白的毫光。
屈寶寶一愣,臉色隨後大變,接着他慢慢閉上雙眼,開始調息。
半個小時後,那女子縮回手,屈寶寶慢慢從地上站起,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隨後用複雜的目光盯着那女子,良久,輕聲說道:“是弟妹吧?”
“什麼?”那女子平靜無波的眼眸出現了一絲變化。
“你修行的是生死決啊……”屈寶寶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你只是蘇唐普通的朋友,救我一次就可以了,用不着替我療傷的我能在這裡出手攔截長生宗的修行者,你看出我是蘇唐的真兄弟,幫了我就是幫蘇唐,所以纔會冒險動用生死決吧……”
“你想多了。”那女子淡淡說道。
“真的想多了麼?呵呵呵……”屈寶寶發出奸笑聲。
嚴格的說,屈寶寶的笑聲很賤很賤,那女子顯得有些警覺,向後退了一步,接着,她的身形抖了抖,旋即吐出一口鮮血。
“誰傷了你?”屈寶寶一愣。
“夜祖屈無恙。”那女子道。
“那個變態?”屈寶寶臉色驟然變得緊張了,擡頭看向天空,夕陽西下,已近黃昏,屈寶寶長吸了一口氣:“馬上就要入夜了你快走,我在這裡擋着他”
“你?”那女子語氣帶着明顯的懷疑。
“呵……說實話吧,我叫屈寶寶,他叫屈無恙,明白了?”屈寶寶笑道:“放心,他最多敢打傷我,絕對不敢殺了我的。”
“哼他傷你還是殺你,與我何關?”那女子冷笑一聲,隨後向前方的樹林飄去。
那女子離開了,屈寶寶慢慢轉過身,看向那女子最初出現的方位,口中喃喃的說道:“大哥啊大哥,又要見面了麼……我沒日沒夜的修行金剛訣,就是爲了破解你的黑殺啊……”
夕陽終於落入天際,暗幕緩緩浮現。
“少爺,今天我們在這裡歇息麼?”尚彬大聲問道。
“怕是歇不了了。”蘇唐笑了笑:“繼續走吧。”
尚彬聽出了蘇唐的話外音,用狐疑的目光向四下打量着,只是,他什麼都看不到。
車隊繼續向前,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突然從道路兩側傳出劇烈的靈力波動,接着兩條人影從林中射入高空,隨後筆直落下,正擋在車隊前方。
“蘇宗主,又見面了。”沈千雄揚聲道:“沒想到吧?哈哈哈……”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許樂冷冷的說道。
蘇唐皺起眉,他不是爲沈千雄和許樂的猖狂態度而惱火,而是因爲感應到了一條模模糊糊的身影,那條身影忽隱忽現、忽左忽右,就在附近遊曳着,以他的感應,竟然無法捕抓到對方的動作,似乎有種莫名的力量,阻斷了林木的感應。
“蘇宗主,如果你現在願意交出土靈珠,我們兩兄弟還是可以既往不咎的。”沈千雄道。
這就是赤裸裸的謊言了,如果蘇唐交出土靈珠,他們確實會離開戰團,但夜祖屈無恙是不會走的,然後他們躲在暗處,一旦發現機會,肯定要在背後下手。不過,好在蘇唐早已下了碾壓一切險阻的決心,不可能上當,在他眼裡,沈千雄和許樂已經成了死人。
蘇唐有自己的依仗,誅奇之戰鬧得這樣大,勢必驚動魔神壇的大魔神司空錯,加上習小茹肯定要來,大魔神花西爵也不會旁觀。或許,他們懶得直接插手,或許,他們會認爲這是屬於小輩的歷練,但,他們絕對不會允許有聖級修行者參與進來,那樣不用打了,千奇峰必敗無疑。
至於要面對大尊級的修行者,這正是蘇唐所渴望的
蘇唐露出微笑,隨後慢慢站起身,嘴角掛着一抹懶得掩飾的譏諷。
“蘇唐,你還要執迷不悟麼?”沈千雄喝道,他的神色有些焦急,夜祖屈無恙的靈器是黑殺,位列地榜第一,也就是說,除了天榜中的十件靈器外,黑殺是最強的,總排名在第十一位,一旦蘇唐與夜祖屈無恙爆發激戰,土靈珠有可能被毀掉。
“我的對手可不是你們啊……”蘇唐淡淡說道,下一刻,一雙巨大的黑翼在他身後展開,蘇唐的身形陡然化作一顆激射的流星,瞬間便撲近沈千雄和許樂,魔劍怒劈而下。
在得到魔之翼之前,蘇唐全力啓動,速度僅僅是比同級的大祖快上那麼一點點,優勢太小,完全可以忽略。這就象一個人舉重一樣,開始可以十斤十斤的加,等加到二、三百斤,達到了極限,別說加上十斤,就算加上一兩,也是異常艱難的。
得到了魔之翼,蘇唐的極限被突破,雙重加持,讓他的速度達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同時展開身形、揮起魔劍,等到他逼近了沈千雄和許樂,劍光尚沒有落下,他的身法,似乎比揮劍的速度還要快。
沈千雄大驚,立即張開領域,反手去抽腰間的靈劍,可是他的靈劍只抽出一半,蘇唐的劍光已經斬落,沈千雄的頭顱和身體被一分爲二。
許樂發出尖叫聲,沈千雄多少起到了一點緩衝的作用,讓他有機會腰間的圓月彎刀,接着刀光呼嘯,急斬向蘇唐的脖頸。
蘇唐揮劍向前封擋,轟……蘇唐紋絲未動,許樂的圓月彎刀卻脫手飛出,勁氣的劇烈碰撞,衍生出片片激盪的亂流,向四方捲去,而許樂的身形也被震得向後倒飛。
蘇唐再次展動魔之翼,眨眼間便追上許樂,劍光劃過許樂的身體,把許樂攔腰截斷。
“啊……”許樂看到了自己肚破腸流的慘景,當即目眥欲裂,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只過了不到一年,蘇唐的實力怎麼可能變得如此強夯?
但是,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許樂的兩截身體都在向地面墜落,他的雙眼也失去了光澤。
接着,蘇唐猛然揮動魔劍,向左側轟去,劍光過處,發出一連串劇烈的撞擊聲,在天地間垂落的夜幕,似乎也受到了影響,都在微微顫抖着,並且,這種震盪在快速向四周傳播,無數枝葉被震落,撲簌簌掉了下來,樹於不停搖晃着,地面上的沙石也在無風自動,恍若發生了一場地震。
好強橫的力道蘇唐的臉色當即變得肅然,不是因爲對方強大的力量,而是這一擊中所展現出的驕傲。
如果蘇唐面對着一個大尊級的敵人,對方又帶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蘇唐絕對不會向那孩子出手,那樣太過卑劣,當然,蘇唐也不會刻意讓他自己避免傷害到那孩子,那樣太矯情,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這是強者的驕傲,不顧一切的取巧,雖然能贏得一時的便利,但進境卻是步履維艱的,因爲他缺少一顆修行的心。
那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完全可以對朱兒、可兒等人發起攻擊,但他沒有,發出的這一擊,在某種意義上只是和蘇唐打了聲招呼,好像在說,我在這裡。
擁有相同的驕傲,這纔是真正的對手蘇唐長吸一口氣,靈脈在瘋狂的運轉着,在天空中的黑色旋渦雲,同時悄悄膨脹了數圈。
蘇唐全力揮動魔劍,不停追擊着那條若隱若現的身影,那人影的速度雖然比蘇唐差了不少,但他擁有一種奇特的能力,在緊要關頭,總能突兀的消失在夜幕中,是那種真正的、毫無蹤跡可尋的消失,接着在一息或兩息的時間後,出現在另一個方位。
蘇唐知道對方在試探、揣摩自己的實力,但他沒有別的辦法,一旦雙方全力展開激鬥,震盪的勁流不知道會影響到多遠,必須讓戰場遠離車隊。
“我知道你是誰了……”那條人影一邊在夜幕中游曳着,一邊發出輕笑聲
“你是誰?”蘇唐抽劍而立,雖然他一直在搶攻,但也知道,自己處在一種微妙的劣勢中。
“夜祖屈無恙。”那條人影緩緩從夜幕中浮現出來,上下打量着蘇唐:“你手中拿着的,應該是在毒龍域中消失的魔劍吧?想不到啊想不到……魔裝武士居然又出現了,一年多前聽到你的音訊,我還以爲只是見不得準的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