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博望城中,佔地最大、挺立最高的建築,就是博望樓了,周圍的酒樓、茶莊、旅店等等,和博望樓相比,都成了可憐的小矮子。
從蘇唐現在的位置看過去,能清楚的看到博望樓,不過,所有的窗戶都關上了,裡面還有窗簾,因聖門與魔神壇發生衝突而產生的緊張氣氛,也蔓延到了這裡,差不多有兩個小時了,進出博望樓的流浪武士很少,三三兩兩的。
可以說,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就是暗月城的天機樓了,一個是孤懸海外,擁有獨特的地理環境,一個也是因爲暗月城的流浪武士們對千奇峰抱着近乎盲目的信心,對他們來說,管什麼聖門還有魔神壇,都太遙遠了。
身後傳來的輕輕敲門聲,蘇唐沒有回頭,只是應了一聲:“進來。”
包間的門推開了,蘇唐嗅到一股隱約有些熟悉的脂粉香氣,接着一個輕柔的聲音說道:“先生……”
蘇唐一愣,急忙回頭,正看到梅妃:“你怎麼來了?”
“我想出來走走。”梅妃的表情有些怯怯的:“信祖說,我也應該出來了
“哦。”蘇唐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隨後猛然醒悟:“哦?”
每一個修行者都會反覆經歷一些情境,動極思靜、靜極思動,信祖雷怒點了頭,把梅妃帶了出來,莫非……梅妃已經接近了瓶頸?
“先生,那薛義和葉浮沉不是已經去上京城了嗎?”梅妃道。
“嗯。”蘇唐點了點頭:“既然你想出來走,那這段日子就跟着我吧。”
梅妃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隨後便把注意力轉移到桌面上,蘇唐點了一大桌子菜,但沒動幾口。
“先生,這個雞塊已經涼了,得讓他們再熱一熱的,要不然對您的胃口不好。”
“苦菜也沒洗於淨呀?廚房的人肯定偷懶了,應該教訓丨教訓丨他們”
“這種尋常家醬怎麼能配苦菜吃?應該要稍微帶些辣味的。”
“這是什麼魚呀?魚頭都沒有?容姐說過,魚頭是最考驗廚藝的,這酒樓的廚師應該是怕露醜,所以故意把魚頭砍掉了。”
聽到梅妃在那裡點評,蘇唐感覺有些好笑,看了梅妃一眼。
其實千奇峰一共有兩個管家,分前堂和後堂,前堂管家就是容姐,後堂管家就是梅妃了,容姐要照顧大家的起居飲食,當然,不是自己於,她手底下的僕人已經越來越多了,而後堂管家只負責照顧蘇唐一個人。
說起來人真的有運格這類東西,運氣來了,誰都擋不住,譬如說容姐,她是個小寡婦,勉強開了家小餐館,靠賣雞蛋餅艱難爲生,要忍受盤剝,還得警惕一些漢子的垂涎,結果認識了賀遠征之後,一飛沖天,成了千奇峰外堂的一把手,就連計好好、丁一星等人見到她,也得客客氣氣的。
“先生,容姐教了我一道魚香翡翠豆腐羹,很鮮美的,等回去後,我做給您嚐嚐。”梅妃道。
“吃豆腐還用那麼費勁?在這裡也可以啊。”蘇唐笑呵呵的說道。
“不行。”梅妃搖頭道:“只能用山上的砂石鍋燉,這裡的鍋燉不出那種味道,對了,大小姐很喜歡吃呢。”
“好吧……”蘇唐無語了。
梅妃看到桌上小酒罈,拿起蘇唐的酒杯,小心倒滿,隨後道:“酒倒是不錯,先生……”
“我不喝了,你坐下吃吧。”蘇唐道。
“哦。”梅妃頓了頓,隨後坐在蘇唐身側。
“信祖呢?”蘇唐問道。
“信祖和計好好他們在一起。”梅妃道:“嶽十一說,今天朱啓山還要開宴席,應該等到客人們滿了之後動手,這樣能讓信祖的威懾力達到最大。”
“差不多了吧……”蘇唐看向對面的博望樓。
蘇唐想給嶽十一成長的空間,從開始的佈置、分析、謀劃,到組織人手,再到現在滲透進博望城,都是由嶽十一操作的,他一直沒有過問。
因爲博望城無法構成什麼樣的威脅,所以,他們有足夠的犯錯的空間,真的犯了錯,可以⊥嶽十一吸取教訓丨
“你走了,誰管小不點?”蘇唐回頭問道。
“先生,你帶回來的那隻大鶴很懂事呢,比我照顧得精心多了。”梅妃笑道:“有兩次,大小姐就在林子裡睡着了,都是那隻大鶴悄悄把大小姐叼回來的呢。”
“我是說,沒人管着她,怕她鬧得無法無天。”蘇唐道。
“哪有,大小姐很懂事的。”梅妃道:“大小姐總跑到崖邊,看着遠方的街道,說等您回去了,一定要讓您帶着她出去玩,我笑着問她,爲什麼上次您回來了,沒有鬧着出去,她說……媽媽很忙,有好多好多大事要做,她還說…
蘇唐心中突然一酸,輕嘆道:“她還說什麼?”
“她還說,鳥巢如果從樹上掉下來,不但大鳥會被摔死,鳥蛋也會被摔碎,媽媽做的,就是不讓鳥巢從樹上掉下來。”
“這些話是你教她的?”蘇唐感到有些奇怪。
“不是呀。”梅妃搖頭道:“可能是……習小姐吧。”
蘇唐默然,他和習小茹之間是沒有秘密的,習小茹知道他擁有魔裝,也知道寶藍那些苦行者都把他當成了命主,如果他的秘密泄露出去,必將引來殺身之禍。
也所以,習小茹心中的危機意識很強,那麼在陪着小不點玩耍的時候,多少會釋放出這方面的情緒,結果影響到了小不點。
“等我們回去之後,別忘了提醒我。”蘇唐緩緩說道:“至少我要拿出十天半月的時間,什麼事情都不管了,就陪着小不點。”
“嘻嘻……知道了。”梅妃笑了起來。
話雖然這麼說了,但現在的情勢很特殊,他未必能做得到,蘇唐再一次輕輕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個獨臂、手持大棍的老者出現在街尾,向着這個方向大步走過來。
正是信祖雷怒,雖然雷怒並沒有運轉靈脈,但馬上就要展開一場殺戮,大修行者的氣息已昭顯於外,來參加朱啓山宴會的客人很多,其中不少都乘坐着馬車,有一輛車的馬兒受了驚,撒開四蹄,胡亂奔逃起來。
馬車上的車伕一邊拼命扯着繮繩,一邊對迎面走來的雷怒大叫着:“散開快散開……”
雷怒若無其事,繼續向前走,等到馬車奔近,他舉起了手中的大棍,幾乎可以用恐怖來形容的靈力波動轟然炸開。
那車伕目瞪口呆,接着翻身從馬車上跳下,那瘋跑的馬兒也察覺到危險,極力扭身要避開雷怒,結果斜着栽倒在地,而車廂由於慣性,繼續衝向雷怒。
雷怒手中的大棍橫掃而出,重重砸在車廂上,寬大的車廂瞬間變得扭曲了,隨後象一顆炮彈向後倒飛出去,還裹挾着無數碎片。
樓前的護衛們倒了大黴,他們剛剛感應到恐怖的靈力波動,還沒等做出反應,扭曲的車廂便撞在了門柱上,門柱當即被砸斷,甚至連幾十米高博望樓都顫抖了幾下。
而無數射來的木屑鐵片猶如一片箭雨,在那些護衛們身上留下了一個個或大或小的血窟窿,只有兩個護衛運氣比較好,沒有受到波及,其他護衛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人影從街道兩側的店鋪裡走出來,向博望樓圍去。
他們之中,有一半是驚濤城天機樓的流浪武士,嶽十一已經高價發佈了任務,當然,爲了保密,只是和一些成規模的流浪武士羣體打過招呼。不怕消息走漏出去,以博望樓的整體實力,就算他們全力戒備,也擋不住信祖雷怒的碾壓,順便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看看有沒有內奸。
另一半武士有怒海團的人,還有薛家的護衛,計好好和薛公顯作爲帶頭人,全部到場了。
轟轟轟當雷怒闖入博望樓之後,裡面接連響起沉悶的轟擊聲,接着,博望樓沿街的窗戶一扇扇被推開,有的人在觀望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有的人徑自從窗口飛出,想御空逃離一片混亂的博望樓。
一支響箭不知從什麼地方射出,尖嘯着劃過博望樓,接着傳來怒吼聲:“都給老子回去否則格殺勿論”
部分人猶豫了,乖乖退了回來,另外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繼續向外飄飛
“射”外面傳來包貝的厲喝聲。
能釋放出御空術的,肯定是宗師級以上的修行者,對普通的箭矢有很強的抵禦裡,在蘇唐的視野中,一個周身上下籠罩着橙黃色光暈的修行者很顯眼,他把雙臂交叉在臉頰前,不管不顧向外猛衝,一排排箭矢落在他身上,都被彈飛了。
又一支烏黑色的箭矢射到,在被彈開的瞬間,箭矢猛地一扭,化作一條靈蛇,一口便咬在那修行者的咽喉上。
那修行者頓時變得驚慌了,探手抓住蛇身想外拽,不拽還好,一拽之下,雖然把蛇拽下來了,可他咽喉間也出現了一個清晰的窟窿,血流如注,身形也頹然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