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林中,蘇唐把發生的事情大概講了一遍,寶藍等人的神色不停變化着,等蘇唐講完,他們忍不住偷眼瞟向習小茹,能在罡風中倖存下來可不是件容易事,當時的場面,稍微有點想象力的人都能猜出一二。
“是我的錯。”蘇唐低聲道:“我以爲拆穿他們的陰謀就結束了,但……他們是魔蠱宗的人啊,我太過大意了,想得也太少。”魔蠱宗畢竟是令人談之色變的修行門派,他們制定的計劃不會那麼簡單,蘇唐現在倒是全明白了。計劃成功,引起三大天門的矛盾,然後魔蠱宗在其中興風作浪,盡力把水攪渾,打擊三大天門的核心力量;萬一計劃失敗,魔蠱宗就會用機關引發罡風,玉石俱焚,把參加歷練的各門弟子全部幹掉,任誰都沒辦法想到,這一切都是魔蠱宗的人乾的,既然失敗了,自然要杜絕所有引火燒身的可能性。
只可惜,當時的蘇唐沒想這麼多,袁嬡、竇明他們都死了,蘇唐爲他們感到惋惜,但也僅僅是惋惜而已。
如果換成寶藍他們,因爲自己的馬虎,讓寶藍這幾個忠心耿耿的苦行者喪命,他是無法原諒自己的。
所以,蘇唐感到後怕,更是提高了警惕。
“蘇先生,我們匆匆忙忙離開一線峽,就是因爲……”嶽十一眼神閃爍着:“怕魔蠱宗的人可能有後招?”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蘇唐道:“制定計劃的人心思縝密、殘忍狠辣,他肯定會派人搜索可能的倖存者,你們這幾天有沒有發現什麼?”
衆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楚宗保身上,他擁有一雙‘天眼”最適合當哨兵了。
“沒有。”楚宗保搖頭道。
“那應該是還沒搜到我們這邊。”蘇唐道:“隕鐵山這麼大,一線峽也不止一個入口,他們得逐個搜索巡查,或者……執行命令的人偷懶了,他們認爲不可能有人能在罡風中活下來,總之,肯定有善後的人,否則不符合他的風格。”此刻,蘇唐已經把魔蠱宗制定計劃的人當成了平生之大敵。
“蘇先生,要不然……我和楚宗保就留下來吧。”嶽十一突然道。
“你想做什麼?”蘇唐皺眉問道。
“仇已經結下了,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嶽十一輕聲道:“罡風吹起後,習小姐的幾個護衛非常驚慌,他們連夜趕回紅葉城報信,等到習小茹安然無恙的回到紅葉城,肯定要引起轟動,那麼……魔蠱宗的人也會得到消息了。”
蘇唐看着嶽十一,心中又驚又喜,嶽十一能想到這麼多,絕對是個好苗子。
“你是說……魔蠱宗的人會對習小姐不利?”寶藍驚訝的問道。
“他們當然要殺人滅口,退一步說,就算秘密已經大白於天下了,殺人滅口沒有意義,但他們總要爲死難的同門報仇吧?”嶽十一道:“他們有足夠的理由對習小姐不利。”
“你認爲我們應該怎麼辦?”蘇唐輕聲問道。
“蘇先生,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嶽十一道:“與其整天提心吊膽的,等着魔蠱宗的人來紅葉城興風作浪,還不如讓我和楚宗保留下來,找出他們的巢穴。魔蠱宗的人就像瘋狗一樣,不把他們打怕,他們總會想方設法咬我們一口的。”
蘇唐沉吟不語,他擔心嶽十一和楚宗保發生意外。
“蘇先生,放心吧。”嶽十一看出了蘇唐的顧慮:“沒有您的命令,我們絕對不會輕舉妄動,再說了,憑我們兩個要去做什麼,只能是送死。而且……他們只會留意從一線峽裡出來的人,不會留意外圍,我們很安全的。”
“好吧。”蘇唐鬆口了,嶽十一的提議確實有可行性,與其等着魔蠱宗的人找上門,不如先動手,習小茹的家族擁有數位宗師,正好可以借勢而爲。
衆人又聊了一會,便分頭休息了,第二天清晨,分成兩撥,嶽十一和楚宗保留下來,蘇唐等人繼續向西,他們要走一個大圈,遠遠繞過一線峽的地域,再轉道紅葉城,免得遇到魔蠱宗的人。
路堊過一座小鎮時,趙大路買了輛馬車,他也蠻可憐的,秉持苦行者的第一要義,追隨在命主身邊,好處一點都沒得到,卻連續掏了幾次腰包,幾年來在各地奔波攢下的那點私房錢,幾乎都耗費光了。
從這點能看出苦行者在信仰方面有多純粹,換成普通人,肯定悶悶不樂,而趙大路顯得格外振奮,寶藍也一樣,雖然此刻的蘇唐遠遠談不上什麼強大,但在他們心目中,早把蘇唐當成了永遠的、唯一的依靠。
蘇唐和習小茹總一起坐在車廂裡,開始的時候,他們之間的話並不多,因爲都要適應新角色、新關係,但是,只過了幾天,他們又變得很親近了。
對習小茹來說,她早被看得光光了,而且最羞人的事也發生過,她沒有矜持的餘地,而蘇唐不但善於調節自己的情緒,也善於調節別人的,一來二去,也就如膠似漆了。
當然,如果蘇唐想把習小茹按倒做些什麼,肯定要遭受一頓暴打,習小茹會發飆的,如果他只是做些摟一摟、親親額頭之類的帶有小溫馨的動作,習小茹倒是不排斥,最多翻幾下白眼。
這一天,車子駛過了舒蘭城,距離紅葉城已經不是很遠了,寶藍一邊趕車一邊向前方張望,尋找可供暫時休憩、補充的地方,突然,一條淡紅色的人影從高空中飄過落下,輕輕攔在馬車前。
那是一個女人,年紀在三十左右,相貌極爲養眼,豔而不妖、嬌而不媚,舉手投足間氣態從容,隱隱露出一種迫人的威勢,她的眼神有些焦慮,緊緊的盯着車廂,隨後緩步向前走來。
“站住!”寶藍大聲喝道,隨後立即張開自己的弓,雖然明白對方至少是宗師級的強者,但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退讓。
那女人聞若未聞,繼續向前走,寶藍弓弦一振,散發着寒氣的凍箭向那女人脖頸激射而去。
那女人伸出手,輕輕一拍,寶藍的凍箭就象一隻無力的蒼蠅般被拍飛了,隨後那女人皺眉道:“你這小女娃,太莽撞了。”
車廂內,習小茹正趴在蘇唐的膝蓋上假寐,聽到那女人的聲音,她驀然挺起身,隨後象一陣風一樣撞開車廂的門,衝了出去。
“師父?!”習小茹驚叫道。
看到習小茹,那女人眼中的焦慮化作驚喜,她所散發出的威勢也一下子放鬆了。
“哇呀呀……師父,你怎麼來了?!”習小茹狂喜過望,撲上去抱住那女子的脖頸,又是叫又是跳,顯然開心到了極點。
那女人在用一種很寵溺的動作撫摸着習小茹的頭髮,隨後跟出去的蘇唐看到這一幕有些吃驚,怪不得南暮生他們對習小茹那般嫉妒,也怪不得習小茹連魔神壇的大門往哪個方向開都不知道,就能成爲魔神壇的內門弟子,看兩人之間的喜色,她們不像師徒,更象是一對母女。
蘇唐沒有猜錯,習小茹早早失去了雙親,爺爺習羽然整天忙着處理家族事務,無暇照看她,落櫻祖在紅葉城習府住了好幾年,天天指導習小茹練習武訣,所以習小茹和師父是最親近的。而落櫻祖無兒無女,也沒有人和她雙修,唯一能讓她牽掛的,就是習小茹了,或者說,她早已把習小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我早晨返回紅葉城,聽說一線峽這邊出了大事,馬上過來了。”那女子柔聲道。
蘇唐暗自咂舌,從紅葉城到這裡怎麼也有幾百裡地,算下來,對這落櫻祖來說,日行千里根本不是什麼難事了。
“告訴爲師,一線峽那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女子又問道。
習小茹便把發生的經過說了一遍,她有自己的小心眼,瞞住了一些消息,比如說,蘇唐得到了那枚扳指,還有兩個人與罡風對抗時發生的種種。
那枚扳指讓蘇唐瞬間出現了巨大提升,肯定是了不得的靈器,還有從命運之樹中誕生的大精靈,這些消息的意義太重大了,習小茹雖然不擔心師父會起歹意,但她不相信魔神壇,一點都不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強者們只重視利益,和家裡那幾個爺爺屬於一路貨色,只不過前者非常強大,後者一直在希望自己變強。
“魔蠱宗?你確定是他們?!”那女子的臉色沉了下去,周圍的空氣似乎在瞬間凝結了,讓人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嗯,就是他們!”習小茹點頭道。
“又出來作祟了,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那女子冷笑道,隨後頓了頓,神色略有些鬆弛,視線轉到了蘇唐身上:“他就是蘇唐?”
“見過落櫻大祖。”蘇唐畢恭畢敬的說道,不管從哪個方面說,習小茹的大腿都應該要抱緊啊……
那女子用審視的耳光打量着蘇唐,如果習小茹說的完全符合事實,蘇唐的地位就被體現出來了,從發現兇殺開始,一直到最後,蘇唐都是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