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黑色的火焰鋪天蓋地地向我襲來,我想撤離卻早已來不及了。只聽洛特和毅及其他人的喊聲自我耳邊掠過,熾熱得難以言喻的火焰便已在眼前。我能清晰地看見自己的髮絲(當然也是靈體)在烈焰中捲曲着化爲灰燼,劇烈的痛楚充斥着我的全身,比被封印時還難受,因爲,這是來自靈魂的痛楚,令靈魂都爲之顫慄的毀滅之痛。眼前驀然黑了下去,所有的知覺離我而去,我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事物,也無法確認自己是否還存在。
艾家三姐妹望着半空那被魔焰包圍着的身影,驚恐地睜大眼睛,張了張嘴,沒發出任何聲音,淚水卻先一步流了出來。她就這樣死了嗎?那個她們一起想保護的女孩,想用自己的關懷化解她眼底的悲傷的女孩,就這麼……消失了嗎?
洛特望着那個在魔焰的燃燒下逐漸消散的銀色靈體,發出了絕望的嘶吼。那可是和他簽訂了血之契約的他立誓要守護的人吶!她曾多次把他從地獄拉回來,救過多少次他的命吶!可是爲什麼,爲什麼這次她有危險了,上天卻不肯給他哪怕一點點的救她的時間呢?!哪怕以命換命,他也願意啊!
毅等人絕望地呼喚着她的名字,天真地等待奇蹟的發生。他們向地獄天使,那個害夕不存在了的罪魁禍首拋去一個又一個的魔法光球,發泄自己心頭的憤怒,卻都被她用一個薄薄的黑色屏障擋下。
時間,似乎停止了。
終於,那抹銀輝完全地被邪惡的黑色吞噬,從衆人的眼前消失。洛特雙眼溢出了血色的液體,就連毅也用手撫眼,道士們緊皺着眉,無不爲那少女的離去嘆息。
誰說血族沒有淚?當心痛到就要碎了的時候,當自己一心想守護的消失之時,他們也會流出血淚,他們也有感情的啊!
……
我……死了嗎?
血族也會死嗎……我想會吧,不然母親怎麼會拋下我和哥哥消失了呢……她恐怕也“不存在”了吧……
可是,死了還會有這些想法嗎?
不,我還沒死!我白顏夕是誰?我可是魔界的王,曾單槍匹馬對上千神兵仍毫髮未傷的英雄人物,怎麼會被一個或許根本不存在的小小“地獄天使”給殺了呢?!我是血族!血族有着不死的靈魂,血族有着強大的力量,我是不會這麼輕易一個照面就死了的!不然世人會怎樣看待我?他們偉大的王被別人一招就幹掉了?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的!!
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洛特願以靈魂起誓,永遠守護在您的身邊,您生我生,您死我死,否則我的靈魂將墮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以及,“不管怎樣……我們永遠不會與你爲敵。就算你真的是魔界之王……我們也不介意與你做朋友。”“爲了報答那次的救命之恩,從今以後,你來我的店裡消費都不用花錢。反正以後你到我的店裡,你就是我的貴賓。”
甚至是,“這裡是我的座位,你什麼東西,給我讓開!”“果然是妖怪!似乎還是個惡鬼!不好對付啊!”
……
一切的一切,那些歡喜的、悲傷的、感人的記憶,全都潮水般的涌來,在我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消失了!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殺母之仇未報、失散的哥哥們還未團聚、與道士們之間的約定還未兌現、天殺的地獄天使還未除去,甚至是魔界還需我管理……更重要的是,還有很多人不希望我死!洛特的命與我係在一塊,若是我這麼消散了,也會連累他一起滅亡!
眼前猛地一亮,所有的感知又如潮水般回來。我看到了他們,他們無一不在哭泣。這是爲我而流的淚嗎?我寧立在半空,冷冷地望着地獄天使,身上散發出照亮黑夜的銀色光輝。
眼前只見一道衝破黑暗的光芒亮起,洛特他們的視野裡,那個本來已經不存在了的少女竟再次出現!他們都愣住了,接着無一不激動地呼喚她的名字,“夕!”
地獄天使望着我,血色的眸子裡滿是不解。她戒備地後退一步,“你怎麼……”
“這隻能說明……連老天都不讓我死。”我金色的雙眼冷冷地回瞪她,身後的銀色光輝仿若美麗的聖光銀翼,散發着太陽般的溫度,逐漸驅散了她的黑暗,這個世界又由黑夜變回了白天,所有的一切,全都復活了。
“你……”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我知道她在畏懼什麼,她恐怕還未見過能夠驅散她的黑夜的人吧。在這個世界裡,只有我的力量讓她感到恐懼,讓她驚慌失措。
我緩緩伸出左手,手心朝上,掌心竟浮現一團銀色的火焰,銀得耀眼,銀得璀璨,“你是時候消失了呢。”
她望着我手中的銀色火焰,微微失神,“銀色的魔焰……”
“不,它不是魔焰。”我冷冷地望着她,緩緩說道,“它是‘聖焰’,是我所創造的屬與我的聖潔之焰。當然,它與魔焰一樣具有毀滅一切的能力,而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它的威力是令你意想不到的。”
她望着我,並未說話。
“只要把我的身體燃盡,你自然也別想重生,你會隨着我的聖焰化爲灰燼。或許我也會不復存在,不過以我的命換你的命,我還賺了呢。”我說着,凝視着手中的聖焰,“而且,我有一個強烈的預感,我不會死。”不等洛特出聲阻止,我已將手中的聖焰向她拋去,隨後,靜靜地望着我的軀體在那白色的火焰中消散,而她的黑色靈魂,也不復存在……
“夕!”洛特衝了過來,想抓住我的手,卻根本無法觸碰到我,他的手指就像觸碰空氣一樣,直接穿過了我的身體。
“我現在只是靈體,你碰不到我的。”我望着他,平靜地說道。
“你怎麼這麼傻呢!”洛特望着我的眼神溢滿心疼,“我們完全可以把她拉出你的身體,你爲什麼還要毀了自己的軀體?!你這樣無異於自殺啊!沒有靈魂容器的你很脆弱的!”
“可問題是你們辦不到,你難道還不知道自己與她不在一個層次上嗎?就算你們真的把她的靈魂拉了出來,你又能確保她不會鑽到別人的軀體裡?我寧可自己魂飛魄散,也不願親手將聖焰投向你們!”淡淡地望着他們,我說着,語氣是那麼的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