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薄棺,幾聲嘆息,便是這少年的葬禮了。
一位老者指揮着幾個村民擡着棺材,往村外走去。
少年雖然孤苦,但畢竟是宗族之人,死後也得有個安息之地。
剛出村口,便見一行人擡着一頂轎子,沿着大路迤邐而來。
那些轎伕個個錦衣,身形健碩,步履如飛,一望可知來人非同一般。
村民忙將棺材停在一旁,以免衝撞貴人。
那轎子卻不進村,反而在棺材前停了下來。
村民們不知來人何意,頓時感到十分惶恐。
轎門上的珠簾掀開,從裡面鑽出一個人來。
身着月白長衫,羽扇綸巾,氣宇不凡,一副文士打扮。
村民們卻認得他,趕緊跪下磕頭,口稱大人。
文士微微頷首,開口道:“聽聞你村尋到一塊墨石,可有此事?”
那老者大約便是村長,他拜伏於地,不敢起身,恭敬地說道:“回大人話,確有此事。”
文士微哼一聲:“既尋到墨石,何不即刻上交?”
村長冷汗涔涔,連忙道:“小人不敢耽擱,只因本村少年夏墨爲尋此石,不幸身亡,便想先將他葬了,再行上交。”
一邊說着,從懷中取出那塊黑色圓石,雙手呈上。
文士伸手接了,對着太陽細細觀察,那石頭在陽光照射之下,隱隱可見火焰飛騰。
他皺眉道:“這塊墨石確是上品,只是,其中的火之精華似乎被吸走了一些,這是怎麼回事?”
村長道:“不敢隱瞞大人,這墨石發現之地,本村少年夏墨和一頭巨蟒同歸於盡,墨石裡的火之精華,想來是被那巨蟒吸走了一些。”
文士皺眉道:“巨蟒現在何處?”
村長道:“已經組織村民去搬運了。”
說話之間,只見數十個村民扛着一條巨蟒氣氣喘吁吁地正往村裡走來。
村長連忙過去,將一行人攔了,帶過來拜見那文士。
文士繞着巨蟒轉了一圈,忽然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柄銀色小劍,運劍在蛇頭上輕輕一劃,蛇皮應聲而開,只見蛇的頭骨之上,有一道小小的凸起。
文士訝然道:“這不是一般的蟒蛇,它已有化蛟的跡象。”
衆人聽說這蟒蛇要化蛟,都大吃一驚。
那文士把手輕輕按在薄棺上,心有餘悸地道:“還好這少年及時趕到,否則讓這蟒蛇吞了墨石,化爲蛟龍,怕是要攪起一番風雨。”
衆人連忙稱是,文士卻又嘆了口氣,道:“這少年蛇口奪食,確有幾分膽色,可惜呀。咦……”
他正說可惜,忽然又咦了一聲,衆人不解,不由都看向他。
文士不再說話,以手觸棺,面色凝重,忽然“啪”地一聲,將棺材蓋掀開。
棺材內的少年,正緩緩睜開眼睛,忽然一道陽光刺入眼球,忙又閉上了。
文士目光灼灼,驚訝道:“你居然還活着。”
少年眼球轉動,逐漸適應了陽光,才又睜開,虛弱地道:“這是哪?”
一邊說着,一邊掙扎着坐起身子。
文士不答,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忽然哈哈大笑:“蛇吻之下,尚能存活,你很好,很好。”說罷一拂衣袖,轉過身去,道:“好好替他養傷,今年去燧都的名額,就給他了。”
村民們眼見這少年居然死而復生,又被貴人相中,個個都喜不自禁,齊聲稱是。
文士不再多留,上轎走了。
村民們待他走得遠了,這才七手八腳把那少年從棺材裡扶出來,送回家去了。
家徒四壁,不過一牀一桌一椅。
這時卻少長鹹集,擠滿了人。大家圍在牀前,臉露關切,噓寒問暖。
少年望着這滿屋子的人,神色卻十分複雜,有感激,有迷茫,有不安,甚至還有一點恐懼。儘管大家問東問西,他卻始終一言不發。
最後還是村長揮了揮手,說道:“夏墨死而復生,身子還很虛弱,先讓他好好休息。有什麼話,等他好了再說。留下幾個人,把大家送來的東西歸置歸置。其他人,散了吧,都散了吧。”
人們聽了村長的話,紛紛散去,留下的東西卻堆滿了小半個屋子,雞鴨魚肉,各色蔬果,還用幾件嶄新的衣服鞋子。
夏墨正望着牆角堆積的各色物件發愣,門忽然被推開。
一個纖細的身影慢慢踱了進來,她手上捧着一個白色大碗,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來到牀前,擡起頭來,露出一張純真的笑臉。
她關切地說道:“夏墨哥,餓壞了吧,先把雞湯喝了。”
她坐在牀前,用調羹在大碗裡撥弄着,吹了吹氣,送到夏墨嘴前,夏墨張嘴喝了下去,只覺味道濃郁,十分鮮美。
她笑道:“好喝吧,這是三嬸燉了好久的呢。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啦……”
她坐在牀前,一勺一勺給夏墨喂湯,嘴裡卻嘰嘰呱呱說個不停。
夏墨默默喝湯,靜靜聽她說話,一言不發。
待到一碗湯喝完,房門又被推開,一箇中年婦女端着碗飯菜走了進來,眉目慈祥,笑道:“安安,你不要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你夏墨哥需要靜養。夏墨,你這次死裡逃生,失血過多,吃過飯就好好休息。明天嬸再來看你。”
安安被三嬸訓斥了一句,吐了吐舌頭,連忙閉嘴不言,接過飯碗,一口一口喂夏墨吃飯。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聞夏墨細細咀嚼的聲音。
吃罷飯,兩人將碗筷收拾了,吩咐他好好休息,便掩門而去了。
夏墨靜靜躺在牀上,閉目回想着從棺材裡醒來後所發生的一切。終於確定,他——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