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鴻走進營中,朗聲道:“仙長,秦觀正中圈套,現已被擒,八位護衛,三人不降戰死,其餘棄械投降。兩位夫人與老夫人安然無恙,如今正安排在後營之中,接受軍醫診治。”
聽到此話,秦王有些不敢相信。
回頭一看,果然是秦觀。
他的頭頂有一塊奇形怪狀,類似硯臺的東西懸浮,鎮壓住他的元神。見到這等情景,秦王胸喉如被巨石堵住,無法呼吸。沒想到,千辛萬苦,從幽京城趕到陰山,竟在最後一關上失利,功敗垂成。想到這裡,他怒火攻心,頓時失去理智,身子一轉,抽出身旁官兵佩刀。
指向虹顏,大吼道:“終南山的牛鼻子,老子跟你拼了!”
“叮——”
一道清光飛射,他手上的大刀已被震飛。
遠處,秦觀見狀,頓時跪地磕頭道:“道長饒命,道長饒命!”
“秦觀,你!!”秦王目眥欲裂。
雲鴻搖了搖頭,上前說道:“秦王,我勸你還是不要反抗了。這位虹顏仙長,乃是終南山的隱世劍仙,一身修爲高深莫測。別說你元神被封,就是放開你,三招之內,你也是必敗無疑。你還是乖乖隨我回京,到了皇帝面前,說兩句好話,說不定他會饒了你的性命。”
聽他這麼說,秦王“呸”的一聲朝他唾去。
喝道:“原來是你小子,上次在秦王府,若不是你破開結界,我堂堂秦王也不會淪落至此。沒想到你落入血窟,竟還不死,真是命大!不過你記着,爲狗皇帝賣命,遲早後悔!”
雲鴻臉色微變,心中一滯。
又聽他說:“是不是秦血凝那小子出賣了我?”
“沒錯,的確是秦血凝透露了你的行蹤。事到如今,你應該反省反應!你的兒子背叛了你,你的手下背叛了你,你的妻妾背叛了你……是什麼樣的貪念與邪念,讓你泯滅了人性與良知,變得喪心病狂,禽/獸不如?你早該料到,衆叛親離,束手被擒,這是必然的下場。”
“我呸!皇帝的狗腿,你沒資格教訓本王!”
身後胡青聽聞,厲喝一聲:“你這老東西,死到臨頭還嘴硬?”
當即上前,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秦王元神被封,法力盡失,哪裡能承受武道宗師的一巴掌?頓覺臉上肌肉抽筋,牙齒摻和着血塊,從嘴裡噴灑而出,臉上骨頭彷彿成了齏粉。一時間,疼痛的感覺令他無法呼吸。
雲鴻見狀,趕忙阻止:“胡老將軍,他是聖上所要之人,不可打殺。”
胡青冷哼一聲,氣沖沖的走了。
虹顏無動無衷,他是修道之人,遵循道法自然,一向不管世間之事。轉身對雲鴻說道:“雲鴻,答應你的事情已辦完,我們該走了。你速帶此人回朝廷,貧道也要回終南山。”
胡青湊上來,笑臉道:“大使、仙長,這麼快就走?”
雲鴻稽首道:“這次多虧了老將軍,若沒有青山營的配合,此事恐怕不會這般順利。對了,那六名投降的護衛,便讓他們在營中參軍,將功抵過。老母親與兩位夫人,稍後我會帶走,將她們送到安全的地方,不勞老將軍費心。時候不早,我們趕着回京,便不叨擾了。”
胡青客氣道:“大使哪裡話,你我同爲將軍,同爲朝廷效力,這是應該的。”
虹顏拂袖走出營帳,三個女人已在等待。
“仙長,求求你,不要傷了王爺的性命!”
兩個妻妾同時下跪,拖住虹顏的道袍。
老夫人喝了湯藥,寒氣消退,已經醒來,見兩個媳婦跪地,她也彎腰跪下,死死抓住虹顏的衣袖,哀求道:“仙長在上,求你大發慈悲,不要傷我的兒啊!”
雲鴻見狀,上前將老夫人扶起。
說道:“老夫人,快快請起。你兒子大逆不道,狼心狗肺,一路加害於你,還想用你做擋箭牌,你還一心一意爲他,實在是不值。依我看,這種人就應該斬首示衆,以儆效尤。”
老夫人哭道:“將軍,可是……他是我的兒啊!”
“他再怎麼對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知道,他罪孽深重,不可饒恕,但我們之間的母子關係,卻不會因此而斷絕。將軍,求求你,老婦不忍看到他死,求你放過他吧。”
秦王看在眼中,事到如今,他的妻子母親還爲自己求情,眼中有些酸澀。
想要說些什麼,思維凝滯,卻又無話可說。
虹顏冷冷道:“生死有命,不必多說。”
話音剛落,腳下層雲驚飛,三位夫人與秦王已被他收入空間法寶。
雲鴻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虹顏冷道:“人的貪念永無止境,因此而帶來的牽絆,同樣無窮無盡。身處紅塵之中,難免有情,而有情皆苦,我等修道之士,一生力求斬斷情絲,做到清心自然,無慾無求。”
“紅塵之中,有情皆苦……”
雲鴻唸叨着這八個字,忽然問道:“有情皆苦,無情又如何?”
“無情?”虹顏一怔。
不知爲何,心中想起三百年來,終南山中,清心苦修。通過修行,雖能摒棄諸多雜念,甚至忘記塵世痛苦。但虛度三百載,心中總覺空虛,甚至沒有這幾天的時光,來得實在。
他沒有回答雲鴻,反在心中暗道:“有情皆苦,無情不樂。”
如此飛行,一路無話。
半日後,飛劍降下雲端,已到幽京地界。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虹顏擡手,將一隻錦囊交予雲鴻,說道:“此寶袋中裝着秦王,你拿着他,回去覆命。至於那三個婦人,乃秦王家眷,不宜在幽京生活。稍後,貧道會將她們送至終南山,讓其與山下村民一起過活。還有一件事,貧道要囑咐你。你師父司空浩然臨終前說,要你去司空府,將有關九件仙器的調差取走,回到幽京,切不可忘記此事。”
雲鴻點點頭,將這一點牢記在心。
虹顏一揮手,袖中一道紫光射出,卻是一物落到他手中。
“這顆紫瓊雷霆珠,乃天地至寶,靈能無限,你從何處借來,應當歸還何處。”
雲鴻點點頭,又見虹顏指捻劍訣,腳下飛劍升至眼前。
“此乃銀虹仙劍,那日在羭次山中,我已答應將此物贈你,如今危機已解,寶劍應該物歸原主。”說話間,他抹去劍中的元神刻印,劍身一顫,發出一聲長鳴,似乎依依不捨。
雲鴻接過三件寶物,心中五味陳雜,不知該說些什麼。
經歷這麼多事,虹顏與自己,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如今將要分別,心中總有些不捨。正想着說些什麼告別之語,又或是如何邀請他,下次再來幽京遊玩,心中忽然一顫。他想起一個人,靜萱!靜萱自從落入元之界域,至今已有月餘,要到元之界域,必須要用到飛仙台!
雲鴻說道:“仙長,有一事還要麻煩你。”
虹顏反問:“可是飛仙台一事?”
雲鴻點頭道:“還請仙長示下。”
“你想使用飛仙台,並非不可,但是,必須滿足三點要求。第一,成爲終南山弟子。第二,有門中長輩擔保,第三,擁有一件靈力極強的法寶,以此作爲開啓天路的媒介。”
雲鴻愣了愣神,道:“我已有三件仙器,第三點可以滿足。”
“掌教天玄子是我師兄,當初在穹窿山,度我成仙的便是前任掌教——凌空子。由貧道給你作擔保,第二點也可滿足。關鍵是第一點,成爲終南山弟子。不知爲何,三個月前的一個下午,天空忽現異象,掌教師兄經過占卜,得知終南大難將至,因此下達法令,三月終南之考過後,封山三年。如此,你必須在此屆終南之考,脫穎而出,纔有機會拜入門下。”
雲鴻道:“現已是二月,離終南之考只剩一個月。”
虹顏說道:“你放心,憑我賜你的銀虹仙劍,加上你本身的三件仙器,通過終南之考可說綽綽有餘。只需入得門下,無論拜那位師兄弟爲師,貧道都可以擔保你,使用飛仙台。”
說道這裡,他一稽首:“雲兄弟,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清光閃爍,化作劍光,沒入南方滾滾的雲層。
雲鴻呆望半晌,直到劍光徹底消失,見不到仙長蹤跡,這才御劍而下。
虹顏仙長說的極對,一個月後的終南之考,憑藉銀虹仙劍與三件仙器,一定必過,因此無需太多操心。在這一個月內,自己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當務之急是回朝廷覆命,隨後要去司空府,尋找老師留下有關九仙器的調查。在雁蕩山,野仙高九野被虜,有了人證,外公當年的冤案就能洗雪,如此母親便有可能復活。一想到母親,雲鴻心中愁意升起,不是滋味。
手中的紫瓊雷霆珠帶來冰涼的觸感,雲鴻低頭望去。
幽若公主與自己無親無故,爲什麼要取來這宮廷秘寶,幫助自己對付高九野?
腦海之中,不斷閃過命喪血海的紫衣女子——幽蘭。
“幽若公主,你到底是誰?”
思索間,已到了幽京郊外。
舉目眺望,斜陽殘照,映得巍巍城牆一片金黃,旌旗高懸,獵獵飛舞。
晚風徐徐,吹拂他的臉龐,一種“歸家”的感覺涌上心頭,心中困苦一消而散。將近半月,不見父親,還有妹妹、姨娘,以及上官百里等好友,心中有些想念。將近北城門,四周車馬如流,人語喧譁。卻見城頭上站着一位熟人。衣冠博帶,身穿甲冑,竟是上官百里!
雲鴻心中一暢,隨着人流涌入城中,徑直上了城牆。
“百里兄!”
站在老遠,雲鴻便高聲喊道。
前幾日,京城舉行兩年一次的武師考覈大會。上官百里力戰羣雄,憑藉獨門絕技《大擒龍手》,在考覈之中大放光彩。當即被皇帝看中,授以“護城將軍”官職。今日,他也是一時起興,來這北城門上巡視。可他萬萬沒想到,竟在這裡,遇見了離京半月有餘的雲鴻!
“雲鴻?”
上官百里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話音剛落,角樓裡跑出一個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衣,在晚霞的映照下,渾身染映着燦燦紅光,更添麗色。雲鴻精神一震,沒來得及說話,那女子已經飛奔過來,一頭撲到他懷裡。
“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霎時間,雲鴻只覺天旋地轉,聞着懷中小妹身上的點點幽香,不由有些癡醉。
撫摸她的秀髮,輕聲道:“好妹妹,我回來了。”
雲清月擡起頭,驚喜的望着他,臉上忽然升起淡淡的紅暈,襯托她那勝雪的白衣,更顯得俏媚動人。她說道:“哥哥放心,家中一切平安,父親安好,姨母的肉體也保存完好。”
“那就好,那就好。”雲鴻輕拍她的後背。
雲清月輕輕應聲,將他抱得更緊。顯然,對於這個哥哥,她極爲依戀。
“咳咳。”
不知何時,上官百里繞到兩人,輕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