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大哥,動手麼?”
“這裡離他們倆家族所在的城池,還有多遠?”
……
馬車行走在顛簸的道路上,馬車內卻一點也不顯得顛簸。正值夜深之時,馬車內的一盞燭火也沒有飄搖之感,將車內三人的影子鑲嵌在蓬壁上。
這幾天裡沒有再遣派強盜們去劫殺鄒維奕和昌音佩兩妖的商隊,也就沒了生事之輩,一路來倒也安靜祥和。
鄒維奕和昌音佩兩人自覺像鍾羽這樣的高手,應該不會說話不算數,雖是拿着手下一衆護衛換的自家一條活路,也沒有愧意生於心,過得頗是自在。
三家商隊許多妖精中,也就只有鍾羽一人和徐一峰一妖知道兩人必死,徐達德也只是隱隱約約可以看透一些東西,只不過他一直嫉恨自家大哥徐一峰和鍾羽兩人,也沒有深思看到的一點端倪。
之所以嫉恨鍾羽兩人,無外乎是因爲之前他也曾詢問過鍾羽名姓,卻不得其答。那幾日兩人相處時,鍾羽更多是冷漠以待,哪裡像現在這般與他大哥有說有笑?
本來徐達德就憤憤不平於家中長輩多寵愛他大哥徐一峰,這次一個修爲高深的外人也是如此,怎能不讓他嫉恨心起!
因是之故,今日深夜徐一峰拉着他與鍾羽密謀時,即便鍾羽兩人說出要斬殺差一點將他剁成肉醬的鄒維奕和昌音佩兩妖時,也沒有露出好臉色來,只是冷眼相看。當然了,心中難免驚訝,又復高興。
……
車內的徐一峰聽到鍾羽的問詢,似是早有準備,隨口接過話頭,答道:“以咱們三家商隊的行速來看,大約只需兩三天便可回到妙皇城。嗯,也就是我們三家所在的城池,算得上是頑猴道下轄很大的城池了。”
鍾羽沉吟了一會,想到這幾日自己匿下身形外出察看,卻沒有再見過衆神山下的人,一時有些猶疑,心中懷疑是不是他們已經猜測出了自己要去頑猴道下轄地域,故而便在那裡等着自己。
“那還有必要去頑猴道麼?倘若不去,殺不殺鄒維奕和昌音佩兩妖,都沒有關係了。”
心中思忖着,鍾羽就沒有即刻回答徐一峰的話。
這情形看在徐達德眼裡,雖知他不是有意要冷漠自家大哥,卻也禁不住心中大樂,暗道:“你再怎麼得寵又如何?人家修爲高,說不理你,這不就不理你了。哼哼。”
徐一峰看的自然比他更清楚,想到前幾日這位大高手還斬釘截鐵的要斬殺鄒維奕和昌音佩兩妖,更決意不能讓其手下逃走一個,現在卻突然猶豫起來,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心中不禁暗忖道:“難道是他的仇敵不再追殺他了?他便不想跟着我做事,想要會山裡繼續修行?如若果真如此,那也的確用不着殺了那兩個蠢貨了。嗯……”
想到這個可能,徐一峰心底立時陰鬱起來,面上神情以及眼神卻沒表現出來一絲陰鬱,依舊平靜的看着鍾羽。
思忖良久,鍾羽最終還是決定繼續去往頑猴道,如此的話,斬殺鄒維奕和昌音佩兩個蠢貨自也勢在必行,其手下護衛也一樣一個不留!
鍾羽之所以決定繼續往前走,當然不是存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邁慷慨心思,而是覺得自己在妖神殿處只認識天牛一個大妖修,現在也已死了,唯有通過他極爲信任的兄弟六耳順風猴那裡,才能將玉簡交上去,完成答應天牛的遺願。
即便衆神山的那些人極有可能在頑猴道下轄地域等他,他也不得不入他們彀中。
這種感覺真是不怎麼好!
鍾羽心下覺得不爽快,有點憤然道:“殺!明日便殺!”這話並沒有將他心中的不爽宣泄出去,倒是讓徐一峰聽得很是爽快。
……
因鍾羽心中不爽快之故,原本徐一峰要與他商量如何用最小的死傷將鄒維奕和昌音佩兩家的護衛盡皆斬殺的打算也就沒有商量成。
鍾羽說明天就要動手,那也只有蠻野強殺了!
在鍾羽離開馬車後,想到明天自己的手下肯定會死傷過半,徐一峰雙眼有點迷茫,不過一想到這麼做,鍾羽定然會更加感激他,日後驅使他做事之際,也會更得心應手,笑了一笑,就不再多想。
他和徐達德又說了會話,才各自散去。
豪門大家族裡,或許不是每個子弟天生都是寡義無情之輩,但最後能成爲一家之主的,無疑都將是冷血梟雄之流。
鍾羽回到自己的馬車上之後,並沒有即刻睡去,也沒有運功打坐儘快提升修爲境界,以免日後道心境界拉開修爲境界太多,而是躺倚在馬車蓬壁上,眼中無物,似是發呆。
這樣的情形,若是徐達德這樣的修行資質魯鈍之輩處於其中,想來真的也就是一次無謂的發呆,要是有點文人情懷,或許能發出一段感慨,不過也就僅止於此了。
然而對於修行天資縱橫絕豔的鐘羽而言,這樣的情形過後,道心境界無疑又會有所提升。
所謂善於見微知著者,無外如是。
次日清晨,一夜沒睡的鐘羽,早早的便從打坐中起了身,先是察瞧了一下一夜潛修的進境,稍覺滿意之後,才走出馬車。
妖神殿所在的蠻荒之地,與強大蠻獸、邪詭巫師所在的蠻荒之地,不同之處,不僅僅只是所居之妖之人之獸的不同,兩地的環境也迥然有異。
蠻獸所在的蠻荒之地多是參天古木,遮天蔽月之處在所不少;然而妖神殿這裡的蠻荒之地雖也多有參天古木,卻極少有能遮天蔽月的地方,更多的是一望無際的荒野。
而現在,鍾羽所在的三家商隊就是行走在一處不算小,卻也說不上一望無際的荒野中。
晨起之後,四周靜寂之極,氣息中也有着一絲芬芳。
修行之人與世俗中人有很多不同,能夠發覺哪怕只有一絲的世間美好之物便是一點。若不是擔心還有衆神山的人在四周盯着,鍾羽心情大好之下,早就蹈空而上,直入九天,逍遙自在一番了。
昨夜的思索無疑是讓他有所悟,道心有所進,現在再覺得憋屈,就不會很難受了,甚至有了那麼一點坦然以對。
先前因爲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入衆神山之人的彀中,很是讓他難受了一下,其實已經算得上不錯了。要是擱在以往沒有下山歷練之時,受了那種憋屈,早就拔劍殺人了。
也虧得早先在蠻獸所居的蠻荒之地受了很多無力可施的憋屈,昨夜才能強忍着憋屈,沒有無緣無故的去虐打鄒維奕和昌音佩兩妖一頓以泄氣。
今日晨間能覺得坦然,昨夜所悟顯然不淺。
魔欲宗弟子中,最終修爲有成者,在長生界各大宗派中多是佼佼之輩,而一旦走岔路,卻只差可和二流宗派的內門弟子相論的原因,魔欲之道容易蠱惑人心,致使走上岔路,無疑是很大的一個原因。
畢竟能經受住更多蠱惑的修行者,沒道理比其他修行者弱。
這當然不會是唯一的原因。
魔欲之道,講究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可想要做到此種程度,那就必須實力足夠強大才行。除了這一代的雨八荒和鍾羽兩人,一般來說,魔欲宗弟子在各大宗派裡處於偏上的地位,但也遠遠做不到可以任意胡爲的地步。
如此一來,魔欲宗弟子該如何依道心施爲?
比如說,尤晉受了憋屈,只有殺死閭秋蕤或者檀傾才能順了道心,否則就要道心境界跌落,那他該怎麼辦?閭秋蕤兩女的修爲比他強大太多了,豈能由他想殺便殺?
不能殺,也就不能順着魔欲之道,道心境界如何再提升?
能處理好這個大難題的魔欲宗弟子,自然是道心境界直上;反之,修爲境界或許會繼續提升,道心境界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提升了。
現在的鐘羽,也正是在琢磨這一點,似乎也摸到了一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