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無解的因果戒刀,羅豐的迴應只是一拳。
簡簡單單,古樸無華一拳,笨拙的動作,宛若老農揮鋤,充滿自然田趣之意,勞作、耕耘、收穫、喜悅,平平凡凡,亦真真切切,是世間最爲常見的情景。
拳刀相交,因果戒刀應聲破碎,脆弱得好似琉璃片子,而明王法相亦如泥雕塑像,受拳勁轟擊,炸得四分五裂。
無苦禪師眼露訝異和不解,只因羅豐這一拳並沒有蘊藏太強的力量,理論上也來不及積蓄真元,因此不可能是極招,但居然可以破解他的極招——事實上羅豐掌握的《神農三拳》中根本沒有極招的內容。
不對,並非是對方攻勢太強,而是我的招式太弱,“明王斷業”以因果業力爲薪火,受招者身上的因果線越多,就越是受剋制,反過來受招者沾惹因果越少,此招的威能也會受到壓制。
可是神農拳法爲何會有壓制因果的效果?因果大道是由佛門最先發現,而地皇時期,佛門都未出現,地皇怎麼可能會特意創下剋制因果大道的招式?
實際上,羅豐是以因果斷滅石暫時消去了自身的因果,雖然因果斷滅石在作用於天人修士的時候,效果要大幅削弱,但羅豐的年齡相對他的境界而言過於年輕,而且出道以來,跟人結怨甚少,既沒有長着一張嘲諷臉到處惹是生非,也沒有因爲一點齷齪小事就跟反目成仇,自身所纏因果本就極少,輕易就隱去絕大部分,將“明王斷業”的威能壓制到最低,輕易一拳便將其擊破。
一招佔得上風,立即逆轉局勢,對於擅長把握戰機的羅豐而言,又豈會無所作爲,念頭一動,四劍迴旋穿梭,純陰、純陽、殺戮、八卦之氣如死亡絞輪,罩向無苦禪師。
無苦禪師手結不動印,身後浮現光明佛焰,呈如意輪狀,他將菩提金身催發到極致,以法身防禦硬抗四劍劍氣,同時背後浮現一株百丈高的琉璃色菩提樹,樹葉青翠碧綠、樹冠亭亭如蓋,一枚枚念珠般的菩提子在其中發出淡青色光芒,使一切變得無聲無息、安靜自在,就連虛空變化也不例外,轉眼就沉靜下來。
只見星火四濺,劍鋒斬身,擋開虛空漣漪陣陣,無苦禪師雖是節節敗退,但僅憑四劍本身的力量,無法破開他的不動明王菩提樹界,守得滴水不漏,明明是術修,卻擁有比煉體武修更強悍的防禦能力,菩提金身無愧“法相以下佛門第一法身”的稱號。
但羅豐驅使四劍攻擊只是爲了拉開距離以及爭取時間,此時此刻,青陽真人受創不輕,尚未壓住體內的劍意,而蘇白鷺還在趕來的路上,兩人皆來不及干擾,在這段空隙中他尚有一招的機會。
生死大道的氣息在羅豐身上涌現,化爲一尊充滿滄桑氣息的巨大輪盤,上面黑白深淺不同,分成六個部分,各自花紋匯聚,形成了六個洞天,每個洞天都幽深難測,演繹着天人、紅塵、修羅、地獄、餓鬼、畜牲等六道景象,帶動時光變化,而最後輪盤定格在天人道的位置。
“六道輪迴,天衰神老墜無間!”
羅豐一指點出,無苦禪師的身旁頓時浮現血黃渾濁的污水,這些污水沒有絲毫浮力,卻能束縛元神、洗盪心神、消融記憶,讓人永世沉淪,不得超生,且水中亦有無數孤魂野鬼,個個肚子鼓脹,雙眼赤紅,帶着極端怨毒、憎恨、痛苦的情緒,向着無苦禪師撲去,但被他身後的琉璃色菩提樹抵住,難以入侵。
天人道乃是六道輪迴裡面最高等的洞天世界,唯有生前做有很多福德的人才得已昇天到天人道去享受福報,然而天人的福報仍然是有限的,一旦享受完畢,還是得在六道之中輪迴,甚至因爲天人道的一切太過於幸福、美滿、無缺,導致天人再無再上進、修行之心,甚至不曉得修行,最終***,依舊難逃衰敗消亡的命運。
只見一片陰綠色的爛泥沼澤悄然浮現,由或濃或稀的糞便等污穢之物組成,氣泡翻滾,帶出熏天的臭氣,將無苦禪師陷在其後,他背後琉璃色菩提樹被沾染後,立刻失去了神采,變成了污泥一般的顏色,化爲一堆朽木,連他背後的光明佛焰黯淡晦滅。
此時,蘇白鷺終於殺到,太阿劍隔空斬出,凰鳴嘹亮,震盪虛空,凌厲劍芒劈開陰陽混沌。
羅豐忙調來四口飛劍,組成十字防線,橫空攔截,然而劍芒相交,九烏劍、青冥劍、戮陰劍、易道劍四劍聯手,竟也抵擋不住太阿劍的鋒芒,羅豐與四劍一起被震開。
“這口神兵的鋒利尚在闢閭劍和易道劍之上,而且她對開闢大道的掌握,也遠遠超出了自身境界。”羅豐在後退途中,迅速做出判斷。
蘇白鷺與同樣合了開闢大道的斷神鋒盡情一戰,並且靠着一點運氣險險勝出後,從中獲得了莫大好處,尤其是對開闢大道的體悟更加深刻,劍光所及,無物不破,無人能擋,否則太阿劍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一劍劈開四劍聯合。
青陽真人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爲之驚歎:“只是尋常的劍招,就有相當於‘碧霞劍心洞九幽’五成的貫穿力,如果她認真起來,估計普通的絕招就能比上我的極招,三教六宗的天才人物,都是這般超脫常理的存在嗎?”
想到這,他又看了羅豐一眼:“三教六宗的天才已經夠可怕了,但此人以一敵衆還能抗衡許久,若非之前和人激戰許久,消耗了諸多元氣,恐怕我們聯手都未必能佔到上風,相比之下,這纔是真正遙不可及的怪物……可惜也到此爲止了,等禪渡宗的大師喘過氣來,四人合圍,此人縱使有翻天覆地的本領,也難逃雙拳不敵四手的結……”
“你,遲了。”
羅豐輕語一聲,打斷了青陽真人的思路,而蘇白鷺的臉上也浮現一絲無奈的表情。
“南無琉璃藥師佛,施主高招,貧僧敗了,棋差一招,心服口服。”
無苦禪師唸了一聲佛號,身上金光倏然潰散,一點點腐朽的青色斑跡由內向外的凸顯出來,他的菩提金身已然遭破,不僅血肉腐爛大半,就連骨頭等都已經衰敗,透露出一種徹底死亡,毫無生機的氣息。
縱使菩提圓覺,亦難勘破生死輪迴。
蘇白鷺雖然出手打斷,可羅豐的六道輪迴法的極招已然打入無苦禪師體內,引發他命中註定的衰亡死劫,菩提金身亦無法抵擋。
假如這是生死決鬥,那麼無苦禪師只剩下半柱香的壽命,一切都無法挽回,頂多是動用禁術和羅豐同歸於盡,但現在他還可以求助長輩。
於是無苦禪師捏碎手中的越虛符,在衆人注視下化光離開。
羅豐再觀戰場,燕罩猛、青陽真人皆已受創,尤其後者更是劍心受挫,雖能恢復,但需要事後調養,此戰中能發揮的水準將不足七成,而蘇白鷺本就帶傷,唯一可慮者就只剩下歸墟教的藺如恤。
念及此處,羅豐突然驚覺,自己不知不覺忽略了對藺如恤的警戒,此女居然沒有參加方纔的圍殺,她到底在做什麼?
“縛鬼伏邪四靈助!”
遠方,只見藺如恤催動魔門秘法,召喚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靈獸,形成碩大的結界,籠罩方圓百里,將九嬰、鬼元帥、魔羅王、諸多鬼物天魔連同輪迴轉業塔一起封印在內——它們因爲對抗南鬥星官,雖然未被殺死,卻也大耗元氣,一時竟是抵擋不住。
藺如恤沒有參與圍殺,就是爲了對付羅豐的手下,完成南鬥星官們沒有做到的事情,。
她轉過身來,沒有半點神光,幽幽蕩蕩,宛若死人眼的瞳孔盯着羅豐,用虛無縹緲的聲音道:“這下,可以放心對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