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霞散彩,日月搖扁,千株老柏,萬節修篁,山風微涼。
“你來了。”
羅豐趺坐做一處山峰的滾巖上,瞧見藺如恤的曼妙身姿由遠及近,緩緩降臨峰頂,落在身前。
他微微皺起眉頭,詰問道:“不是說好只你我二人私會,爲何你還帶了一串小尾巴?”
卻是他發現有十幾道氣息尾隨在藺如恤的身後,遠遠吊着,相距數裡,而且儘可能的隱藏了氣息,只是憑羅豐現在的修爲,想逃過他的靈覺,至少也得是天人級的手段才行。
羅豐第一個念頭是藺如恤集結了人手,想要聯手圍殺他,從他手上奪走剛取得的血淵遺物,可旋即這個念頭就被打消,若對方真打的是這般主意,應當更爲小心謹慎纔是,而不是如此輕易就被他發現行蹤,此女與他交過手,應該知道這點手段瞞不過他。
當然,若這只是驕兵之計,另外還有真正伏兵,那麼羅豐不介意拿藺如恤試劍,檢驗一下這數月來修煉的成果。
然而,不等羅豐指明一切,那輟在藺如恤尾巴就主動跳了出來。
“藺賤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外派弟子,謀害本派利益,如今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一名嘴上蒙着紗罩的九重境弟子脫離隱匿的狀態,一副總算逮到把柄的模樣,強按着欣喜的情緒,指着藺如恤義正詞嚴的斥責道。
說話之時,其餘十幾人也紛紛現身,絕大部分都是八重境修爲,有幾個是半步還虛,還有兩名也是九重還虛境,其中一個達到了還虛中期的層次。
羅豐對藺如恤道:“如果他們沒有在演戲的話,看來是你仇家派出的人手,你在歸墟教內的處境似乎不大安穩。”
藺如恤沒有否認:“師尊十多年沒有在教中現身,雖然這點時間對於極道強者而言並不算什麼,可他門下的幾位弟子都身亡了,他居然也沒有任何表示,難免叫人起猜忌,所以有些人的膽子就大了起來,覺得我可能失去了靠山。”
歸墟教的內鬥比六道宗還要厲害,一些天人修士爲了防止仇家通過命燈的因果聯繫來算計他,所以沒有在教中留下任何線索,縱然血淵老人身亡,教中也無人知曉,倒是他的幾名弟子都留下了命燈,一旦身亡,燈火熄滅,便能叫人知曉。
羅豐忽而猜到一種可能,試探的問:“難道是爲了地皇陵的名額?”
藺如恤爽快的承認道:“教中早已傳遍,地皇陵開啓在即,而地氣的價值毋庸多言,任何一個名額都是格外的珍貴,我是有力的競爭者之一,偏偏背後靠山似乎出了意外,所有他們就想要通過某些手段,擠掉我的名額。”
羅豐瞥了那十數人一眼,道:“就靠他們幾個?想殺你太困難了,送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到了藺如恤這級別,除非天人修士出手,否則肉身境中很難有人能殺得了她,她若一意逃跑,便是羅豐也攔不下她,頂多予以重傷。
要殺藺如恤,單靠人數不行,必須人數和高手結合,至少需要有一名和她同級別的高手,再配合眼前這批人拖住行動,如此一來,倒是有五成把握能夠得手,否則的話,九重境和九重境之間也是存在天淵之別的。
“他們的確是來送死的,往常到也罷了,他們主動出手攻擊我,我殺光他們也無人會說閒話,可在此緊要時機,殺死一兩個九重境弟子,就會落下把柄,那些人能以此爲藉口,潑污水於我,剝奪走我的候選資格。”藺如恤也同樣沒有將這羣人放在眼裡。
最初開口的那名歸墟教弟子,見兩人旁若無人的在聊天,登時大怒:“你們倆,把我們當成空氣嗎?”
他袖口一翻,一道修長的黑影梭空而出,此物速度極快,只在空間中留下淡淡的一條細痕,全然捕捉不到行蹤。
下一刻,羅豐的掌心裡就多了一條四翼千足蜈蚣,個頭像獵犬那麼大,一對碧綠的顎牙好似鐵剪,猙獰可怖,它拼命的掙扎的,奈何羅豐五指彷彿乾坤鎖,牢牢將它鉗制住,根本掙脫不了。
戴着紗罩的修士見羅豐輕描淡寫的就將他的赤野蜈蚣抓住,頓時嚇了一跳,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手段,但旋即他就涌出狂喜的情緒。
“此人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用手去抓赤野蜈蚣,這下是死定了,無論他有多麼高的修爲,就憑我這寶貝的毒性,天人境界以下絕沒有能抵抗它的人。”
跟他一起來的弟子們,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露出戲謔的笑容,靜待好戲的降臨。
羅豐看也沒看手裡的蜈蚣一眼,而是繼續對藺如恤道:“因爲你不能親手殺他們,避免落人口實,所以故意引他們到我這裡來,想借我之手殺掉他們,讓我來猜猜其中的理由。
一來,我是六道宗弟子,就算殺了這批人,歸墟教的長輩亦拿我沒辦法,而憑我的實力,哪怕是最頂尖的還虛境高手,也無法打包票說能擒下我,而若派出天人修士,則犯了以大欺小的規矩,六道宗的長輩不會視而不見,因此不必擔心有人擒下我來指證你;
二來,不久前你我剛起了衝突,你被指證與人道盟有勾結,謀害於我,所以於情於理,我都不可能跟你有合作關係,縱然我沒有殺掉這批人的動機,可就是跟你沒有關係;
三來,我身上有血淵前輩的經文秘密,絕不敢進入歸墟教,否則讓貴教的長輩看出端倪便危險了,故而從我的利益出發,也不可能背叛你。
基於以上三點,你實現了眼下的佈局,不難猜想到,其實當初你同意和我達成交易之時,就已經在爲今天的事情做籌劃我該稱讚一句老謀深算嗎?”
藺如恤沒有接話,而是道:“這次算我欠你人情,若我有緣進入地皇陵,必定償還這份人情。”
她沒有考慮羅豐無法進入地皇陵的可能,因爲她覺得哪怕從六道宗的利益出發,也沒道理將羅豐排斥在外。
“爽快,這份交易我接下了。”
羅豐五指一合,將赤野蜈蚣捏爆,飛濺的毒液還沒來得及散開,就被萬穢污血吸收乾淨,隨後他將一片玉簡拋給藺如恤,裡面拓印了《萬血歸淵經》和其他血淵老人遺留下來的功法。
“這是履行先前的承諾,你抓緊時間看一遍,我很快就會解決這批傢伙。”
羅豐轉身面向那十幾名歸墟教弟子,致歉道:“抱歉,雖然彼此無冤無仇,但爲了私人的利益,還是要送諸位上路,有什麼遺言需要轉達的話,不妨現在就交代,若是一些簡單的事情,我不介意幫下忙。”
“你殺了我的愛寵不說,還敢在此大放闕詞!現在我們便將你擒下,押回歸墟教,讓長輩們搜魂,看看你這傢伙究竟和藺賤人達成何種交易,到時候人證物證確鑿,誰也抵賴不得。”
戴着紗罩的修士大吼一聲,身上的道袍突然膨脹起來,接着就有密密麻麻的蠱蟲從裡面飛出,儘管每一隻都比不得先前的九階赤野蜈蚣,可皆是劇毒之物,而且數量衆多。
同樣是用蠱,百蠱真人的蠱蟲多爲身體堅硬,不懼水火,啃食萬物的類型,而這位修士則追求的是帶有毒性的蠱蟲。
此外,其餘的歸墟教弟子也一併出手,或是祭出魔氣滾滾的法寶,或是召喚出兇惡猙獰的邪物,或是使出慾念翻騰的術法,一時間殃雲掩日,浩浩蕩蕩,虛空震鳴,彷彿要將羅豐和藺如恤徹底吞沒。
然而,藺如恤彷彿對外界的情況一無所知,接過玉簡後就探入靈識,專心在閱讀功法上,對敵人聯手的磅礴攻勢視若無睹,沒有采取絲毫應對措施。
“速戰速決吧,我正急着迴轉宗門呢,就不在諸位身上耽擱時間了。”
羅豐一邊催促着,一邊召出易道劍,將劍鋒朝下,猛地一刺。
“坤劍,地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