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的白晝,羅豐以極樂禪功幫助黃泉修行,外御兇魔,內鎮邪障,加速修行。
到了黑夜,羅豐則獨自化解白天時積累下來,沒能來得及消除的魔性。
他的意志堅韌,雖覺萬分痛楚,腦袋腫痛如蟲咬,但從不流露在外,甚至爲了不讓黃泉擔心,便僞裝出一幅若無其事的模樣,而通天古書不知是出於幸災樂禍的報復,還是好心幫忙,也時不時的插科打諢,轉移注意力。
如此到了第四天,黃泉體內終於衍生出了第一縷先天靈氣,半隻腳邁過了七重陽胎境的門檻,羅豐也終於能鬆一口氣。
當天傍晚,屠百靈成功破殼而出,完成了火鳳血脈的覺醒,整個人彷彿火神一般,通體竅穴蹭蹭向外冒着火焰,嬌軀被燒得如同透明的琉璃,一條條經脈都清晰可見,背後隱約可見一隻火鶴亮翅的虛影。
她直接在蛋殼中孕育之時,以涅槃火燒去了體內的雜質,脫胎換骨,竟比黃泉更完整的踏入了七重陽胎境,
陽胎境本就是講究返還嬰兒之軀,體會先天道胎的感覺,從而知道如何衍生出第一縷先天靈氣,而屠百靈的覺醒九雛血脈時,化身爲鳳凰蛋,破殼重生,可是真正的體會到了重新誕生的滋味。
別人需要拼命將身體調整到胎兒的狀態,去體會這種剛脫離母體,接觸濁世的剎那光陰,因此必須自行去創造條件,而屠百靈完全省略了這一步驟,她不需要去創造條件,自然而然就體會到了。
和屠百靈這樣的天之驕子做朋友,實在是一件壓力很大的事情,你歷經千辛萬苦,千磨萬難才能得到的東西,人家打個盹就能得到,心胸狹隘者只怕分分鐘就會生出嫉恨之情,覺得老天爲何如此不公,只是投了個好胎而已,居然就能決定人的一生,這種情緒若消除,早晚會壯大成心魔。
屠百靈成長至今,認識的知己朋友寥寥可數,很大程度上就是受此影響,很多人未必就抱着功利心接近她,想要從她身上佔便宜,只是在相處一段時間後,發現彼此修爲的差距越來越懸殊,心中莫名就會生出恐慌。
倘若是那種公認的天才人傑也就罷了,頂多是從友情轉變成崇拜,偏偏屠百靈自己沒有自覺,又不像修士歷盡千險,於危機中突破,她的天真落在別人眼裡,就更顯可惡,如同在訴說天道不公的正理。
於是,那些人在跟屠百靈相處一段時間,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疏遠,不願再靠近——這還是忌憚通寶真人的背景,否則真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不過,羅豐和黃泉顯然不在此列,兩人皆是怪胎,論修行速度更勝屠百靈,恐怕心底裡還爲大小姐覺得可惜,因爲過分依賴九雛血脈,等到晉升天人之境後,怕是會嚐到苦頭,現在少走多少路,將來就得多走數倍的路程。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能和屠百靈成爲朋友的,唯有那些能超越她進步速度的怪胎,纔不會生出嫉妒的心思。
翌日,正值黎明前的最後一縷黑暗,羅豐不打算跟黃泉、屠百靈告別,留下一封信便悄悄離開了,這兩位獲得了新的力量,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要爲掌握這股力量而花上許多水磨工夫,只要不主動去招惹強敵,在亂州不會遇上危險。
再者,以黃泉總能在實戰中超限發揮,敗中求勝的天賦,碰上九重境修士也未嘗沒有一拼之力,卻是無需他再煩惱。
“嘿嘿,搞什麼不告而別,其實你小子是不想讓她倆發現你心神上的創傷,生出愧疚吧。”通天古書一語道破,“沒想到你還有這般關心人的心思,雖然在本大爺看來蠢到家了,明明付出了努力,卻得不到回報,這可不像以利爲先的你的風格啊。難得我爲你籌謀了一局,好奪得兩人的芳心,這下變成默默付出,豈不是毫無意義。”
“並非毫無意義,至少她們兩人的修爲提升了——我的確是習慣以利爲先,正因爲看到了這點‘利’,所以就算髮現你有些小心思,我也沒有計較。”
羅豐用冰冷的語氣說着,這並非他有意裝冷酷,而是此時頭疼欲裂,沒有在意語氣的空餘。
幫助黃泉修行的副作用漸漸凸顯出來,宛如有一把鋸子在撕裂他的神魂,而且心緒也漸漸變得慌亂起來,彷彿有頭兇獸在嘶吼,羅豐的額頭沁出了大量的冷汗,後背更是溼透了。
“這可不是我有意在算計你哦,歡喜禪講究色空雙修,你要是直接上演貼身肉搏戰,就能借助陰陽之氣化解這些後遺症,但你非得選擇隔空雙修,這下只有空,沒有色,當然不會好受。”
“色空雙修是這種意思?”羅豐就差沒說,我讀書少,你別騙我,“不過雙修之法是小道,偶爾嘗試即可,古往今來,從未聽說有誰以雙修證得大道的。”
通天古書不樂意了:“你這話我可不能同意,上古詩經的開頭就是‘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且你看詩經千百篇,有許多都是講男女情愛的,聖人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思無邪’就是雙修之法真正奧妙所在,想太多反而會入邪道。像太上教有一門雙修妙法,還在極樂禪功之上,不肉交,不神交,採男女之間一縷情絲爲真氣,融入念頭之中,以情絲之力凝聚智慧之劍,無絲毫邪氣。常言道,慧劍斷情絲。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以情入道,然後忘情,這一入一出之間,就是大道精妙所在。”
這法門羅豐也曾聽聞過,先讓男女彼此之間產生刻苦銘心的愛戀,雙方的念頭之中,就會生出情絲纏繞,而修煉者採情絲鑄造智慧之劍,無邊積累,以情入道,然後再忘情以得道。
不過,這法門卻是個雞肋。
羅豐冷笑:“你說的是斬斷情絲,若是慧劍不利,斬不斷情絲呢?”
想要以情入道,就得情比金堅,若情不夠深,則不足以觸及大道,於是忘情也就得不到大道。
對於天性涼薄的人,根本不會愛上誰,而且大道由心,根本欺騙不了,哪怕演技再高,虛情假意的愛上誰,也只是騙到人心,騙不到大道,等到最後無情劍一落,除了人命一條,啥也得不到。
什麼程度的情才能入道?
無論如何都割捨不下,這種程度的情才能入道。
於是這就形成了悖論,若能被慧劍斬去,證明這份情不夠深,就無法觸及大道;只有連慧劍都斬不斷的情,纔有資格觸及大道,可若無法以慧劍斬情,最後的忘情得道豈非一場空談。
通天古書不負責任道:“那沒法子了,大道路上亡魂遍野,也不在乎多上一具。至少多出了一條道路讓你選擇,而不是四顧皆茫然,至於最後能不能走完這條路,卻得看你本身的努力,有道是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大道艱難,誰也不敢打包票。”
羅豐哼了一聲,對於古書的敷衍非常不滿。
“親自體會後,我算是明白,爲何極樂僧修不了極樂禪功,不得不鋌而走險,步上邪道。大乘佛門對歡喜佛如此排斥,不惜斥之爲邪道,便是因爲此法太難,雖是大道正法,卻是空中架橋,狹窄纖細,一不小心就會落入懸崖。”
想要修煉極樂禪功,參與的雙方的修爲境界不能相差過大,否則只剩小法,不得大道。
譬如極樂僧和那些圍繞在身邊的諸多女尼,雖能陰陽交感,令真氣生生不息,但頂多是拿來對敵戰鬥,於修行毫無幫助,並不能增長修爲,當然,純粹享受肉慾則另談。
故而,當極樂僧抓住同境界的姚玫瑰後,他的極樂禪功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但雙方平等只是修煉極樂禪功第一個必要條件,第二個條件是兩人中至少有一人具備大智慧、大定力,能夠化解另一人在修煉中產生的魔性和雜念,但只一人具備條件的話,享受到禪功好處的只有對方,而付出的一方偏偏得不到任何好處,此人一旦心生不滿,覺得不公,禪心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