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盼好、笪崽和竹米的物品不多,很快就捋清楚了,有柏寧靜的家當略多一些,也比其他人多花了約一刻鐘的時間整理。
理清楚了自己都有什麼, 四人又扎堆,把覺得少了或需要添置的物品擬了一張清單,再劃劃寫寫,增增減減。
研究了很久,四人才確定下清單內容,再去見仙子。
小崽兒們終於冒頭, 樂韻拿了單子在手瞅了一遍,還挺意外的,小崽兒列的清單裡除了他們自己穿的衣服鞋類, 還有米糧和食材,以及燒菜做飯用的鍋碗瓢盆,切菜剁肉用的刀,常用的農具。
小傢伙們想得還挺周到,需求也是從衣食住行出發,很務實。
“本仙子知道了,途中尋個富饒的大城再去採買。”樂韻將清單還給小崽兒們,讓他們自己保管。
“哎!”心中原本忐忐不安四人,頓時就心安了,趕緊去了笪崽的如意屋,自己讀書練字。
小崽兒們自發學習,樂韻更滿意了。
有柏老祖用了朝食,便與縣幕僚們在縣衙轉悠了一圈,再指揮着衙役與有柏家閒着的人把正房與東西配房、與相鄰兩個偏院裡一些不重要的物品先搬出去,再放置了些長條凳。
有柏家族的男人們又找來了火盆,生起炭火薰屋子。
這次,不僅那些帶領全縣百姓們自救的大族、主事們家族會帶小孩子來縣衙, 衙役們的孩子們也在其中。
縣衙上下都有份,人人幹勁十足,衙役們巡排了輪值的人手,其餘要麼去採購,或去了大廚房幫着收拾食材,爲午食做準備。
今天來的孩子們與各家護送孩子的族人,預計中午在縣衙用飯。
有柏家族清晨已經派了去就近的酒樓和食肆訂了一些午食,但因爲不確定會來多少人,縣衙也得準備一份膳食。
縣衙的人忙碌了起來,也幸而沒什麼需要處理的重要公務,人手允足。
辰時末刻,離縣衙最近的那些幕僚與衙役們、幾個曾經出頭組織全城自救的大族的隊伍相繼抵達了縣衙,各家都把十六歲以下的孩子全帶了來。
各家也知道好歹,大家族孩子們多,派了三四人領隊,衙役們一家就由一個人帶隊。
一批隊伍有二百多個孩子。
之後不久,住處離得稍遠一些的人家也相繼來了。
大約巳時中,有柏家族的築基修士用法寶將一批孩子送至縣衙, 之後又去接應其他人。
不久, 有柏家族一位煉氣修士將林氏祖孫和竹父也接至縣衙,送到了前院,安排在一間衙役們輪值時小憩的屋子,再去稟報仙子。
有柏氏也挺機智的,順帶的還將與竹根訂了親的女郎也一併捎來了縣衙。
樂韻讓竹米和林盼好去與家人見面。
竹米、林盼好收拾了一下,隨着有柏家族的修士去了位於縣衙大門另一邊的屋子見親人。
林婆婆林盼好等在屋裡,見有柏家族的大人只領了盼好和一個小孩子來,眼中浮上了失望。
竹根見到兒子,驚喜地跑了幾步,將一步邁進門檻的孩子摟在懷裡,親暱地揉了揉孩子的頭:“一段時間沒見,竹米又長結實了一點呢!”
與竹根訂下婚約的女郎姓應,應家女郎原本訂了親,年滿十六即能成親,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女郎及笄那年爆發了瘟疫,男方染瘟疫去了。
瘟疫期間,生死無常,城中百姓也鮮少再談婚嫁,應女郎也沒再議親,待瘟疫結束時她已經是年滿二十一的老姑娘。
應女郎的家族是城中大族,她非嫡長房,卻也是嫡支中的一房,因各房各支分了家,她父輩也略有點薄產,屬中等之家。
論起來,應女郎出身大家族,而且還是頭婚,而竹父是貧民,還是鰥夫,她是低嫁。
但是,竹父的兒子竹根有靈根,還被救世的仙人看中,竹父的身份也跟着水漲船高,想與他結親的大有人在。
應家女郎也是沾了縣衙做主薄的家族長輩的光,主薄請了有柏氏保媒,應家先下手爲強,從而近水樓臺先得月。
應女郎來縣衙前稍舟打扮了一番,穿了喜慶的錦紅衣裙,外面披件野鵝絨織的毛裘,梳着如意髻,戴了花勝和一支垂有珠串的玉簪。
有柏家的大人領了竹米和一個女郎來,應女郎也快步走到了竹根身側,笑盈盈地看着父子倆。
竹米親暱的回抱了父親,歡喜得眉開眼笑:“早上仙子還問我要不要回家,我說前些日子阿爹和應女郎來看過我,沒想到阿爹和應女郎又來探望我啦。”
“聽說仙子回來了,猜着你很快就要隨仙子離開,我和你阿爹給你送些點衣什之物來。”
應女郎笑着回答:“你們父子先說話話,待會兒再看包裹。”
竹根牽了兒子的手,仨人走到一邊去坐了再說體己話。
竹根與他父親相見時,林盼安也一頭撲進了姐姐的懷裡。
林盼好哄了一陣纔將弟弟哄得鬆了手,帶了弟弟陪婆婆坐着聊家常。
林婆婆想到盼好隨仙人離開後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心中不捨,一直淚眼婆娑。
有柏家的修士將人領至,自己便去了隔壁,讓兩家人盡情說體己話。
竹根對於兒子也萬分不捨,但他沒說半句消極的話,說得最多是囑咐竹米好好修煉,自己照顧好自己。
說了一陣話,再看包裹。
父根和應女郎帶來了一大堆的東西,有六個包裹的衣服鞋祙,還有兩牀暫新的被子,當年新草織的席子。
竹父還搬了一袋米和一套碗,還宰了四隻自家養的雞和買了一隻羊宰殺好了一併送來,做了竹米愛吃的糯米丸子。
竹米都驚呆了。
應女郎幫忙,與竹根將東西幫裝進竹米的儲物袋,最後留下四個包裹,她一一指給竹米看,告訴他裡頭是她做的衣裳,一份是給笪家小孩子,一份給有柏家的小公子,一份則是給林家女郎。
又將一隻藍色的大包裹交給竹米:“這是我親手爲仙子縫的衣衫,仙子或許不穿凡界的衣裳,不過是我的一點心意。”
與盼好說話的林婆婆,聽到竹家小孩子那邊女郎說得話,呆住了,那位給盼好和其他小孩子都做了衣裳?還爲仙子縫了衣裳?!
與弟弟說話的林盼好,並沒有多想,又繼續與弟弟說話。
竹米連忙扯開仙子給自己的儲物袋,先把給小夥伴的東西收進去,然後拎起藍色大包裹,與阿爹和應女郎說了一聲,趕緊去向小仙子獻家人的孝敬。
小崽兒跑出屋,沿着柱廊一路跑進了他們住的房子,進了如意屋,小跑到了仙子面前,呈上包裹。
他的小臉泛紅,笑得眼睛亮晶晶的:“仙子,這是應女郎親手做的衣裳,是她的一點心意。”
“難爲她有心了。”樂韻接了包裹,當着小崽兒的面打開。
應家女郎共做了八套衣裳,春夏秋冬各兩套,從裡衣到外袍,包裹腰封、鞋祙都齊全了,冬裝還搭配了毛裘披風。
女郎的針線活很不錯,針腳細密整齊,做工一絲不苟。
而且,大約是因爲她當初穿的衣服以藍爲主,女郎做的衣服,外袍也以藍色爲主,由此可見其細心。
“是個妥貼細膩的人,你阿爹有你這位小阿孃照顧,後半生無憂了。你去叫你阿爹和女郎過來,本仙子破例見他們一見。”女郎大氣,樂韻也不介意給她臉面。
“哎!”竹米眼睛像被點亮的火炬一樣發出了灼灼的光芒,撒腿就往外跑。
他一口氣跑出屋,又邁着小短腿,馬不停蹄地跑到了阿爹他們呆着的屋子外,也不進去,在外面喘着氣喊:“阿爹,應女郎,仙子召見,你們快隨我過去拜見仙子。”
“啊?”等着兒子回來的竹根和應女郎大吃一驚,仙子竟然召見他們?
林婆婆林盼安也驚呆了,林盼好也怔了怔。
莫說他們,就連在隔壁的有柏家的煉氣修士也吃了一驚。
竹根、應女郎呆了呆,慌手忙腳地起身,趕緊朝外跑。
也因心裡緊張,到門口時應女郎差點被門檻絆着。
等阿爹和應女郎出來了,竹米在前小跑領路。
竹米和應女郎也跟着一路小跑,跑至幾個小孩以前居住的屋子外,兩人收了腳步,趕緊順了順氣。
竹米也順了順氣,再領着人進了屋,在如意屋外先稟報了一聲,得到仙子許可才率先進如意屋。
應女郎垂眉低眼,跟着竹根竹米進了仙人的法寶屋,往前走了幾步,與竹根對着仙人的方向大禮參拜。
竹米小崽領着人進來時,樂韻看清了竹父還未過門的未來新婦,女郎身形高挑,五官端正,是端莊大氣的臉型。
竹父人長得俊,女郎的容貌與身高配得上他。
竹父也收拾過,穿着羊皮內襯的錦袍,靴子也是內外雙層式,內是鹿皮襯,鞋幫嵌了錦,衣服與鞋子一看就是出自應女郎之手。
應女郎還沒成親,已經爲未來伴侶的衣行操上了心,可見她對婚事十分滿意。
竹父的模樣極好,底子好,再稍稍一收拾人就更俊了,也應了“人靠衣妝,馬靠鞍裝”的古語。
他與應女郎站一塊兒,男才女貌,別人只當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夫人,任誰都想不到他其實是泥腿子出身。
竹根在縣城落戶後,把自己的地也佃了出去,他去了一家作坊做工,因他識字,做得是記帳的活兒。
樂韻曾聽有柏家族的修士說過竹根和林婆婆在縣城做什麼生計爲生,知曉他們養得起家,後來就再沒關注。
“起身,坐。”待兩人行了禮,才讓他們起來回話。
竹根應女郎應了,起身,小挪兩步到桌邊坐下,仍不敢擡頭正視仙人。
竹根還好一些,擡頭瞻仰過仙人幾眼,看到仙子短頭髮的模樣,想到仙子爲了救染上瘟疫的百姓而剪髮入藥的壯舉,心靈又一次大受震動。
有柏家族和縣衙裡的大人們已經將仙子舍發入藥救世的事通報全城,畫師們畫下了仙子從長髮及地到頭髮被剪光的變化過程。
有柏家族和縣裡的大族們集全縣擅畫之人,臨驀畫冊,放在書局出售。
爲了讓全城全縣百姓們牢記仙子的豐功偉績,畫冊只收筆墨成本費,家家都能買得起。
畫冊一出,全城轟搶,供不應求,聽說畫師仍在孜孜不倦的畫畫冊,力求讓全縣百姓家家都有仙子救世的畫冊。
竹根也有一本畫冊,是有柏家族和主薄們給他送去的,他也瞻仰過每一幅畫,因他曾經在仙子的靈舟上住過些日子,他的感觸更深。
這當兒見仙子的頭髮還不到尺長,竹根便覺心頭髮熱,仙子是救世的大德,竹米能隨仙子去修行,何其有幸!
竹米崽兒的阿爹和應女郎坐下後拘束得手腳無措,樂韻怕他們壓力太大,主動問竹父、應女郎做何活計,將來有何打算。
竹根、應女郎有問必答。
樂韻本身也不擅長交際,遇上這種情況,如果純聊天三兩句話就能把天聊死,她也不沒話找話了,拿了一隻凡人能用的儲物袋給竹父。
“聽說你和應女郎明年二月成親,竹米是不可能待到你們成親後再離家,本仙子贈你們一份賀禮,期望你們夫妻一心,舉案齊眉。”
“仙子救了我們父子,又帶竹米去修行,於小民而言已經是天大的恩,萬不敢再受仙子賞賜。”竹根不敢接受。
“收着吧,是丹藥,服了後可延壽。”
“……”竹根遲疑了一下後再沒推辭,有柏家族的大人們說竹米和幾個孩子最低得修到元嬰纔有自保的能力,那時纔可能回來探親。
他不知道竹米要多少年才能成爲元嬰真君,如果有丹藥,他也能活得更久一些,能等到與回來探親的竹米再見面。
竹根接過了法寶袋子,小心得塞進裡衣的袋子裡,起身拜謝仙子。
應女郎在仙子贈賀禮時整個人激動得快坐不穩,竹根拜謝仙子,她也夫唱婦隨,跟着拜謝仙子。
這樁婚事在仙子面前過了明路,還得仙子的贊同,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除了竹根自己反悔悔婚,外人拆不散她們。
應女郎懸着的心落了地,磕頭也磕得更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