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 天蓮山腳下突然崛起一座華麗府邸,主人姓尉遲,那府便叫做尉遲山莊。據說, 尉遲山莊在短短兩日內就成爲了周遭地區最爲有錢的人家, 其勢力也日趨壯大, 對武林各大門派皆造成了不小的威脅。然而江湖中卻無人知曉這尉遲山莊的底細, 有人道, 這將是繼嵐壁宮後又一個神秘邪派,而這“邪”字由何而來,那便要從莊主尉遲霜葉說起。
傳言道:尉遲霜葉性情古怪、脾氣不佳、邪氣逼人, 他不知練就了怎樣的邪功,好像任何人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 就會被他蠱惑, 就此沉淪於他的魔掌之中。然而流言蜚語漫天皆是, 若不是兩日前發生的那件事,誰都不會相信這些小至市井大至武林的無聊胡謅, 可是偏偏,一夜之間尉遲霜葉的“邪”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深入了人心,根深蒂固。
兩日前,白鷺門門主攜衆弟子打着“斬奸除惡”的旗號攻入尉遲山莊,卻連莊主尉遲霜葉的面都沒見着就敗下陣來, 據說當時尉遲霜葉正在他自己的書房裡同自己下棋, 得知外邊狀況後, 卻只派出手下他親自□□出的四大高手, 就這樣以寡敵衆滅了白鷺門滿門, 是的,滅了滿門, 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頓時,尉遲山莊在武林中名聲大震,白鷺門乃正派之門,其實力雖不如少林武當此等大派,卻也並非三下兩下便能對付的泛泛之輩,可尉遲山莊卻只派出四人便將其一舉剿滅,這是白鷺門大大的恥辱,若是白鷺門主還活着,想必也要自刎謝罪了。然而對於尉遲霜葉,人們的評價是:他很有可能成爲比嵐翹漠顏更令人畏懼的神秘高手。
我聽後只是一笑而過,心想嵐翹漠顏如今不過如此,怕是連那尉遲霜葉的一招都抵不了吧?而凌慕天對尉遲霜葉這個人物倒沒多說什麼,只是隨意地感嘆了一句“只要不是敵人就好”。
凌慕天的話確有道理,如果尉遲霜葉真如謠言所傳那般,那絕對是個可怕的角色,這般人物若是同他爲敵,必是自找死路。
而我,卻對這個人大有興趣,但不是因爲他的“邪”,而是因爲他的“神”。兩日內成爲首富、短期內威震江湖、滅白鷺門、響名天下,如果這種種還不足以證明他的神,那我想這世界上就沒有神人了。
“我要去尉遲山莊找尉遲霜葉。”那天,當我這樣對凌慕天說的時候,本以爲會遭到他的拒絕,可誰知他竟然很輕易地答應了,“那你就去吧。”
我吃驚地瞪大雙眼望着他,不解地問他,“你就這樣讓我去了?不問問我爲什麼要去找他嗎?”
他幽幽地笑,他的笑容總是美得像蓮花一樣,“那是你的事,你要去哪裡是你的自由,我說過不會干涉你的行動,你本沒必要向我報告你的行蹤。”
我稍稍一愣,這纔想起當初隨凌慕天入會之前曾同他約定了他不得干涉我的行動,沒想到凌慕天竟是這般守約之人,而我卻似乎從來沒有信過他,想到這裡嘴角一扯,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那我走了。”背過身去,我招了招手,聽見他在我身後用很輕柔的聲音緩緩地說着,“路上小心。”
沒有回頭,我只是隨口應了一聲,“知道。”可是凌慕天,你的這一句關懷究竟含了多少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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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山莊從外面看去就甚是氣派,寬敞的大門上掛着一塊牌匾,上是以狂草書之的四個大字:“尉遲山莊”。僅看這牌匾,就能看出這家主人行爲作風上的狂放不羈。我站在它面前愣了好一會兒才上前拾環叩門,不久便有個老者前來應門,那老者見了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自我介紹,“我是這家的管家老齊,不知姑娘有何事需要幫忙的?”
這老者笑臉盈盈的,看上去格外的慈祥,完全不像是邪派中人,“齊管家你好,小女子此次前來是專程來拜訪你們莊主的。”
老齊一聽道,“如果這樣的話,那恐怕要讓姑娘失望了,我家公子從來不接見外來訪客,所以姑娘還是請回吧!”
傳說尉遲霜葉是個怪人,他一般不接見外客,但有兩種人他卻是會見的,一是他的客人,即曾與他有過交易或有意願同他做交易的人,二是他感興趣之人。而我倘若想要讓他接見我,只消將自己變成這兩種人之一便可,而最方便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報出我的名字。
“我叫嵐翹漠顏,麻煩齊管家去和你們家公子說一聲,嵐壁宮宮主在外求見。”想必那管家是聽過我的名字的,此刻一聽我這麼說,立馬讓我稍候片刻,自己折回通報去了。
江湖中人總喜歡把尉遲山莊和嵐壁宮比,拿尉遲霜葉和嵐翹漠顏作比較,所以對於我和他而言,我們彼此對於彼此定有着特殊的吸引力,我不信我將自己的名字報出來後,他會無動於衷。
果然,當齊管家再出來的時候,他的笑容滿滿地堆在臉上,“我家公子說,請姑娘於書房一聚。”
我的嘴角揚起來,一抹笑容順着嘴角流淌出來,“勞煩齊管家帶路。”
老齊手臂稍稍一舒展,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隨後他和藹地開口,“嵐翹姑娘請隨我來。”
跟着老齊走進尉遲山莊,一路走來總覺得這府邸的佈局擺設很是熟悉,可我卻又說不上是在哪裡見過。
尉遲山莊外面看着氣派,裡面則更是大得駭人,簡直比我嵐壁宮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穿過花園我隨着老齊走上了一座曲橋,橋有十三彎,一直延伸至三裡之外。
我的目光投向遙遠的盡頭,思緒也不知怎麼的竟飄向了遠方。
“小橋彎彎延,波光粼粼閃。”七月的夜裡,圓月當空,漠顏扶在橋邊,望着河裡的流光,幽幽地開口。
身邊妖嬈的男子見之鬼魅般地一笑,將漠顏轉過身來,讓她面對着自己,“小魚兒跳跳,美人兒笑笑。”漠顏一愣,隨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偎在楓梟的懷裡,分外嬌羞地道,“你這人總是沒個正經,卻常常能輕而易舉地把我逗笑。”
楓梟笑得分外邪魅,“‘妖嬈公子’這個稱號不是白來的,討女人歡心我可是高手。”
漠顏望着楓梟的眼睛,那雙眼睛花哨得很,彷彿可以迷惑衆生,“討女人歡心?我看是騙女人的心吧?”她伸手輕輕撫摸楓梟的臉龐,動作極細極柔,“楓梟,你究竟玩過多少女人?”
楓梟對於漠顏的問題絲毫沒有忌諱,他莞爾問道,“你好奇?”
“對,我好奇。”
楓梟的目光向着橋下的流水望去,他竟然誠實地回答,“很多,就像這水中的凌波一樣,一波換一波,早已多得數不清了。”說完,他看向漠顏,“這樣的回答,你失望嗎?”
而漠顏竟然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是意料之中。”她的面容突然冷漠下來,“不過我嵐翹漠顏和你以往所碰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同,你若敢負了我,我會讓你後悔來過這世上。”
楓梟寵溺地颳了刮漠顏的鼻子,“傻瓜,你這麼強勢我怎麼敢負你?”
漠顏突然勾起嘴角,“最好如此。”她目中的戾氣漸漸消退,隨後問楓梟,“這橋叫什麼名字?”
楓梟說,“叫‘長守’。”
“嵐翹姑娘?嵐翹姑娘?!”一聲略帶擔憂的叫喚將我遊離的思緒硬生生地拉了回來,我回神見老齊正憂慮地望着我,於是衝他笑了笑,“我又發呆了是不是?”
老齊點點頭,我又道,“最近也不知怎麼的,總是神情恍惚。”我揉了揉太陽穴,“可能只是累着了。”
老齊果然是個和藹的老人,聽我這麼說,趕忙關懷了兩句,“累的話可要好生休息,你們年輕人別總仗着自己年紀輕就不懂得照顧自己,這樣可是會傷壞身子骨的。”
我聽着這話覺得心裡暖滋滋的,笑道,“謝齊管家關心,漠顏記下了。”
老齊似乎也挺願意同我親近,可能是把我當他孫女兒看待了,他摸了摸我的頭髮,頷首而道,“真是個水靈的娃娃。”
我回以他一個甜美的笑容,忽似想到了什麼,於是問道,“齊管家,我看這橋特別,不知它是否也有個特別的名字?”
老齊一愣,隨後說道,“姑娘還真是聰明,這橋確是有個好名兒,叫‘相思’。”
“相思?”
老齊領着我一邊向前走去,一邊爲我解釋,“你瞧這橋有好多個彎,就像腸子一般,而相思的感覺就是那樣牽腸掛肚,公子說:到那橋斷之時,便是相思絕、愁腸斷。”
相思絕,愁腸斷……沒想到尉遲霜葉竟能說出如此一番話來,難道在他身上有過什麼不爲人知的痛苦經歷,比如一場令人斷腸的愛戀?
只是這相思之名,與我記憶中的長守橋合在一塊兒,長守……相思……
長相廝守,是巧合嗎?
望一眼這橋下的波光,閃得粼粼,鬱楓梟說,他玩過的女人就如這水中的凌波一樣,一波換一波,早已多得數不清了,可是我卻特別想知道,他愛過的女人是否也有這麼多?
嵐翹漠顏說,你若敢負了我,我會讓你後悔來過這世上。可是終究,鬱楓梟還是拋棄了漠顏,可她卻似孤鸞罷舞,絕望而去,而他依然活在這個世界上,彷彿,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
流光閃得眼睛生疼,我輕輕地揉了揉,發現手上沾上了少許的淚珠。可憐的漠顏,她強勢地說鬱楓梟敢負她,她決不饒他,可是,當假設變成現實,她卻是頭一個心軟的人,她下不了手,狠不下心,因爲她愛他,可憐的只是他不愛她。
到最後,嵐翹漠顏也不過是一個外強中乾的女人,悲慘地在絕望中離開了這個世界。
走過相思橋,再來到一條回字廊,繞過一個拐角後的第一間便是尉遲霜葉的書房,老齊引了我進去,說,“公子很快就會來了,嵐翹姑娘請在書房稍候片刻。”我對老齊頷首,隨後他便掩門而去。
我在書房內轉了一圈,發現這裡的佈局也不甚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一般。忽見一張書架,我走過去見上面擺滿了書,但大多是兵書,我隨意地取過了一本,拿過眼前一瞧,才發現那是一本《孫子兵法》,指尖的溫度漸漸地傳到了書本之上,剎那間,一堆記憶又填滿了腦海。
“孫子兵法、三十六計?”漠顏從書架上抽出一本《三十六計》甩着,“楓梟喜歡看這種書?”
楓梟正在書桌邊提筆練字,聽漠顏如此問,便答道,“多看兵書便懂用計,這類書中大有學問。”
“用計?”漠顏不解,“你又不行兵打仗,學什麼用計呀?”
楓梟笑笑,“武林如戰場,而我和漠顏不同,嵐壁宮乃神秘宮派,所以如無特殊情況,沒人想要去探你家的狀況,你自然也就不需與人玩心計,可我卻不一樣。”他又提起筆,在紙上書下一個“謀”字,“鬱楓梟以‘邪’聞名,倘若我不耍心機,不學兵法,怎能活到如今?”
漠顏一怔,許久纔回過神來,她上前從背後一把抱住楓梟,“步步爲營、事事在謀的生活很苦,對不對?”
楓梟的身子一顫,他緩緩放下手中的筆,“這是我的命,苦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伸手把漠顏的腦袋撫進肩窩,“只要有個知己紅顏能懂我,那便足夠。”
漠顏“咯咯”地笑起來,“以後讓我來疼你。”
楓梟摸了摸她的頭,淡淡地說了一句,“傻瓜。”
我努力地搖着頭,將腦海中這些不屬於我的記憶吹散,心裡卻依然煩得很,爲什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最近我總是會想起一些不屬於我自己的記憶?這太奇怪了。
還有記憶裡的那個書房,那是楓梟的書房嗎?爲什麼我感覺那個地方和這裡何其相似?是巧合嗎?或者是有人刻意而爲之?
正當我在爲自己無緣無故浮現腦海的記憶和這裡的佈局納悶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略顯沙啞卻性感十足的聲音,“聽聞嵐翹宮主光臨寒舍欲見在下,霜葉不甚榮幸。”
(卷捌拾柒完)
[2008-11-7 20:21:44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