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執禹有點頭疼, 他沒想那次衝動之下去找初欣禾這事會被這麼多人知道。
不過這是事實,也是他的問題,他不做辯解, 只不過他不能把無辜的初欣禾和司庭衍牽扯進來。
厲執禹昨晚宿醉, 捏捏眉心:“這事跟初欣禾沒關係。”
程彌倒是很拎得清:“我知道, 她那天並不怎麼願意配合你。”
那天很明顯就是初欣禾被厲執禹逮住了強吻, 全程都在試圖推開他。
“所以放心, 我不會去打擾她。”
厲執禹看她,點點頭,這時候竟然有點程彌認識他以來沒見過的溫柔:“謝了。”
程彌也看着他:“不過就算她當時真跟你有什麼, 我也不會找她麻煩,還是會找你。”
她跟厲執禹的事, 就得他們兩個解決。
厲執禹沒打斷她。
程彌說:“你呢, 只是拿我當氣初欣禾的工具。”
厲執禹久久看她:“程彌, 你有沒有想過你能這麼理智分析我們這點事是因爲什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程彌說, “確實,我跟你一樣,一開始就不是因爲什麼喜歡,我們兩個是沒什麼感情。”
她說完停一下,對厲執禹說:“但我就是不太爽被戴綠帽。”
“至少我在拍到你這張照片前沒有腳踏兩條船, 是不是?”
程彌是不會幹出這種事的, 不管跟誰在一起, 就算沒感情, 她也不會在這段時間內跟別人勾搭。
對方如果這麼做, 她也不會委曲求全,以牙還牙是最好的結束方式。
“還有, 要玩就玩,但別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拿我當你戀情拱火的工具。”
這事是厲執禹不對,他確實沒什麼好講的。
只不過碰司庭衍便是碰他底線,提到這個他稍微有點失態:“你要報復我可以,但你他媽不能動司庭衍。”
程彌也直視他:“我說了,我想追誰是我的自由。”
這兩人本就氣場都強,一對峙,空氣中無形瀰漫火.藥味。
厲執禹緊盯程彌眼睛,神情是冷的,一字一頓道:“反正司庭衍不行,你弄我都可以。”
“但司庭衍不行。”
程彌直對他那雙幾乎想把她弄死的眼睛。
泛着細微紅血絲,眼瞳很黑。
她言語淡慢,跟厲執禹比起來要閒散得多。
明明這樣一副平靜口吻,氣勢卻絲毫不減弱,和厲執禹仍然是利矛對上鐵盾。
“弄你麼。”
程彌說:“可是我只對司庭衍有興趣。”
厲執禹臉色發沉:“程彌,我說過了,有事不要牽扯到別人,我倆的事,我們兩個自己解決。”
有兩個女生結伴嬉笑走進樓道,碰到他們兩個,周圍氣氛如烏雲壓沉般撲面而來,兩個人頓時不敢吱聲,匆匆下去了。
程彌對厲執禹說:“你不會真以爲我費這心思就只是爲了給你戴這頂綠帽?”
厲執禹:“你覺得你這時候說對他有興趣,我可能信嗎。”
“你信不信無所謂,”程彌直說,“司庭衍信了纔是最重要的。”
這句話讓厲執禹眉峰一下變得更鋒利。
程彌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厲執禹,這事就這麼完了,我們以後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說完這句,程彌踩下樓梯。
被厲執禹叫住:“你對他是不是真心的。”
程彌停住腳,回頭看他。
許久,她說:“這個我應該有資格不回答你。”
說完,離開了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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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教室,還沒邁進教室後門就聽到幾個還沒離開教室的女生在聊八卦,圍坐在一張課桌旁。
“所以程彌真的在追司庭衍嗎?”
“我覺得肯定是咯,你們最近有哪個時間看她放學在等厲執禹,我朋友是高二的,說真的老是在高二那層樓看到她。”
“好渣哦,這是腳踩兩條船吧!”
一個女生說:“我感覺最慘的還是班長誒,之前厲執禹天天來找程彌,她都看到了。”
另一個女生附和:“她還是因爲厲執禹才掉到我們班的。”
“可是是她自己要跟厲執禹分手的。”
“那是她媽不讓啊,初欣禾媽媽是我們年級主任,平時我們就怕她怕得要死,初欣禾回家還要被她媽看着,我想想都感覺快要瘋了。初欣禾跟厲執禹在一起那段時間還有人看見初欣禾在辦公室被她媽打了一巴掌。”
“厲執禹以前很喜歡初欣禾的,天天陪她上下學,下課都要去一班看她,跟怕人丟了一樣。”
女生容易爲女生着想,有女生替初欣禾打抱不平:“明明是初欣禾更喜歡厲執禹,他厲執禹分手後女朋友就沒停過,初欣禾就喜歡他一個。”
走進教室的程彌這番話全進了她耳朵裡,她突然想起剛和厲執禹在一起那會,厲執禹來教室找她,班裡當時氛圍有點古怪。
原來是大家都知道初欣禾和厲執禹有過這麼一段往事,只有她不知道。
也難怪當時班裡個個屏聲靜氣。
大三角擺在眼前,耳朵想不去注意都難。
還有一開始來到這個班,有一次她上課進教室就碰上初欣禾在看她,眼神不帶任何惡意或者喜怒哀樂地注意到她。
那時程彌並不知道初欣禾爲什麼看她,現在一切都清晰明瞭。
其實程彌在不聽那幫女生這番話之前,也大概猜到了厲執禹和初欣禾是這麼一個關係,而且能看出厲執禹很在意初欣禾。
所以她知道厲執禹就是拿她來當個工具。
那些女生在說的時候程彌步伐一直沒停過,徑直走進教室。
那幾個女生說得正熱鬧,突然一個人影進來,回頭看到是她嚇了一跳,因爲她們剛纔就在聊程彌,個個臉上都有點心虛。
程彌對戚紜淼她們動手動腳都能風輕雲淡,更別說這些,她走到自己課桌,拿上書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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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地上單槓雙槓旁邊,厲執禹和司庭衍對面而立。
厲執禹煙癮起了點了根菸靠在單槓上,想到司庭衍身體,又按滅了,只夾在指間。
司庭衍也手插兜靠在對面雙槓上,和厲執禹截然不同的類型。
一狂一冷,絲毫沒讓人感覺到哪方氣勢低。
厲執禹突然開口:“你那天看到程彌了,對不對?”
司庭衍知道他說的哪天,就是他跟初欣禾在樓下接吻那天,也不拐彎抹角:“對。”
厲執禹一下有點躁。
其實那天厲執禹是知道司庭衍在場的,因爲親完初欣禾擡眼就看到了在實驗樓四樓窗口的司庭衍,知道他什麼都看到了。
那時候厲執禹只覺是碰巧,也沒說什麼。
直到他今天知道程彌也看到了。
實驗樓跟教學樓距離不遠,中間有樹遮擋,司庭衍確實是能看到程彌的。
厲執禹說:“所以你看到她了,明明可以提醒我,爲什麼沒有?”
厲執禹這話如果是別人來聽,可能會以爲他是在怪罪司庭衍不提醒他導致他在程彌面前露餡。
但其實不是,厲執禹生氣的是一些接下來他有可能得知的長在司庭衍身體裡的東西。
他問司庭衍爲什麼知道程彌在那不告訴他,司庭衍頗爲冷淡回:“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厲執禹聽笑了:“所以你是故意放着程彌看着的,是不是?”
厲執禹笑漸漸斂了,看着司庭衍。
不再轉彎抹角:“她看見了,就會跟我分手去找你是不是?”
程彌就是在這時路過這個地方的,走去校門需要經過這裡。
還沒走近,就傳來厲執禹一句暴喝。
“司庭衍,你爲什麼非要自己去栽她身上?!”
程彌腳下一頓,而後擡眼看了過去。
即使樹影遮擋,但還是能看到司庭衍和厲執禹他們兩個人。
“你連她程彌會去找你都算計好了,明知她就是跟你玩玩,爲什麼還要找上去送死?”
隨着厲執禹聲音落下,空氣像按下了停止鍵。
在這片窒息寂靜裡,程彌神智卻像忽然被砸了個缺口,短暫空白。
什麼叫她會去找司庭衍都是他算計好的?
厲執禹聲音打破這片沉默。
“從小你就這樣,誰心裡有點齷齪想法是你不知道的。”
就像他們小時候,由於家裡經濟負擔過重,五歲有心臟病的司庭衍被他們繼母常湄帶到火車站扔棄。
繼母所做所想那些司庭衍都是知道的。
那年厲執禹七歲,司庭衍五歲,那時候司庭衍還叫厲庭衍。
那一年正值父親破產後東山再起,家裡拮据艱難,司庭衍因爲心臟病身體狀況每日愈差,治療費手術費極其昂貴。
司庭衍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帶去火車站丟棄的。
那天厲執禹也去了,繼母常湄出門前說要帶他們兩兄弟去吃好吃的。
當時的厲執禹沒想到很平常的一次出行,會成爲他這輩子對司庭衍最深的愧疚。
三人去的火車站附近一家快餐店,吃到一半,弟弟被媽媽帶走了。
再後來,弟弟再也沒有回來。
最後他是在回家大巴上看到的弟弟。
透過車窗,他的弟弟小小一個站在火車站的人來人往裡,在看車裡的他。
厲執禹拍着車窗,跟他們媽媽說是弟弟,弟弟還沒上車,要帶他回家。
那時候媽媽常湄告訴他:“弟弟要去一個更好的地方。”
厲執禹問她:“什麼是更好的地方?”
媽媽說:“那裡有飯讓弟弟吃飽,有錢給弟弟治病,弟弟不會再痛到睡不着了。”
每一個都是厲執禹從小生日的時候許的願望。
他問:“真的嗎?那弟弟以後就能跟我一起踢球了嗎?”
媽媽點點頭,笑說:“真的,弟弟以後什麼都會好了。”
那一天,厲執禹就這樣在車窗裡看着弟弟離他們越來越遠。
五歲的小司庭衍那時個子還沒有面前經過的大人一半高,小臉白皙好看,站在那裡看着媽媽和哥哥漸行漸遠,不哭也不喊。
到最後,什麼都看不見了。
厲執禹後來長大才知道,那時候的弟弟是知道的,他們不要他了。
他知道媽媽常湄在他漢堡還沒吃下去一半的時候把他帶到火車站門口,跟他說乖乖站在這裡不要亂跑,她會回來找他是騙他的。
知道哥哥和媽媽在車上是不會下來接他回家的。
……
跨越十幾年空白時光,厲執禹看着此刻站在眼前的弟弟。
“你從小聰明,”他香菸在兩指間被掐成兩截,“有一次知道我不帶你出去是嫌你煩,不能跑不能動拖我後腿,回去就抓了條我最怕的小蛇放我被窩裡。”
“像程彌,你明知道的,她在想什麼。”
“可爲什麼還要自己送上去?”
“你想喜歡誰都可以,但爲什麼偏偏是程彌。”
在他們幾米開外聽着的程彌其實能理解厲執禹,她確實一開始是帶着目的接近司庭衍的。
有目的,就代表這段感情隨時會夭折,隨時會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
哥哥希望弟弟不要喜歡一個玩弄他感情的人很正常。
然而,程彌下一秒就聽見司庭衍冷冷說了一句。
“厲執禹,我要做什麼輪不到你說不行。”
裡面很快響起腳步聲。
沙礫聲響簌簌。
程彌站在原地,和從裡面出來的司庭衍正正打了個照面。
司庭衍視線落在她臉上。
程彌亦是,緊緊回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