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外,藥王殿廢墟旁。
南無音始終端坐在半空中的轎攆裡,臉上笑容一成不變,只是偶爾揮動寬袖,放出一兩個法訣,這套金烏滅煞陣是他在被遊沐風挫敗之後,潛心研究幾十年造出來的,爲的就是某一日拿來報仇用。
妙香安靜的懸在南無音身後,看着遊沐風在陣中苦苦掙扎不得出,再加上申荊不時在旁邊摻合兩下,遊沐風已經是強弩之末,敗績已露,撐不了多久了。
他害了金凌,妙香只想一會親自吞掉他的靈魂,細細咀嚼,叫他痛不欲生。
屍毒海壺搖搖欲墜的懸在遊沐風面前,內中屍毒已經乾涸,他擡頭從黑甲武士之間的縫隙看向南無音,他悠然自得的從袖中摸出一粒粒絕品丹藥,一顆顆極品冥石,不斷補充自身和大陣的消耗,而且這陣是完全針對他的來的,就是他全盛時期也無能爲力。
遊沐風自嘲的笑起來,想他遊沐風縱橫一世,觸他逆鱗者無一有好下場,今生惟一一次敗績就是被人暗算落入黃泉界,可今日,他註定又要一敗。
他悔不當初,當初沒殺掉南無音!
遊沐風踉踉蹌蹌的站着不動,大陣也停止了對他的攻擊,申荊站在大陣之外叫罵起來。
“短命鬼,你是打算跪地求饒了嗎?告訴你,求饒老子也不會饒過你,留你這禍害在世,又有多少人要被你毒害。”
遊沐風充耳不聞,轉頭來到了白血薇的屍體旁,輕輕的幫她把臉頰上的髮絲攏到耳後,施展療傷法術抹去她臉上的傷口,讓那張稚嫩的臉恢復如初。
撫平她眉心的褶皺,這張臉即便是此刻,還是笑眼彎彎眉目如畫,遊沐風耳邊彷彿還回蕩着白血薇撒嬌耍賴的聲音,讓他一直沒有知覺的心中暖意流淌,遊沐風的眼神不禁柔和了幾分,不過馬上就被一種視死如歸的眼神代替,他一把將白血薇嬌小的身軀拉入懷中,雙手抱起站了起來。
他轉身,面對着南無音的方向,狂風陣陣,他的髮絲在空中狂舞,衣袂獵獵作響,如火紅衣襯得他容顏如妖,妖冶中帶着醉人的魅惑,他笑,放肆的大笑起來,笑得眼淚流淌而出,笑聲比那呼嘯的風聲還響亮。
笑聲讓妙香遍體生寒,她剛張開口想要告訴南無音她感覺很不好時,遊沐風就忽然像離弦之箭一般電射而來。
南無音面容不變,黑甲武士大刀翻轉,快速聚集金烏之火鋪天蓋地的卷向遊沐風。
遊沐風速度不減反增,直直的撞向金烏烈焰,狂傲的笑容掛在他臉上,一如他當年腳踩在南無音身上一般不可一世,南無音見此皺眉,心中同樣有了不好的預感,立刻將大陣全力催動,要一次滅殺遊沐風。
可他終究是晚了一步,遊沐風的屍毒海壺快他一步,像隕石般撞上金烏烈焰轟然爆開,元嬰級的本命法器爆裂之威氣勢磅礴,如萬馬奔騰發出震天響聲,瞬間踏碎了南無音的大陣,黑甲武士連同身上的法器一起被攪碎。
遊沐風渾身死氣瀰漫笑容依舊,小心的將白血薇護在懷中踏着熊熊烈焰而出,對離他越來越近的南無音道:“我能踩你一次,就能踩你第二次!”
“南無音小心!”申荊失聲大喊,身軀化做虹光衝過去。
喊聲響起的那一刻,妙香驚恐的睜大眼睛看着遊沐風整個人爆成一團血霧,血霧之中一個墨綠色的元嬰睜着猩紅的眼睛,發出淒厲的笑聲自爆開來。
爆炸聲猶如萬雷齊鳴,如山川般龐大的綠焰翻滾捲動,使周圍的一切都顯得如此渺小,又如此的不堪一擊,其威勢使天地爲之變色。大地如鼓皮般顫動不休,彷彿整個世界都在爲這不顧一切的自爆而悸動。周圍一叢叢草木,一寸寸土地,都在烈焰和震動下被粉碎。
百里之內,無一物能倖免於難,巫山下的大地上被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大坑,離海沸騰的水激盪着倒灌進來。
一片紅色的碎布幽幽的飄蕩而下,輕輕的落在了妙香肩頭,她呆愣的看着周圍的一切平息下來,申荊略微佝僂的背對着她,遊沐風端坐在轎攆上的身軀一動不動,一切彷彿都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忽然之間,妙香識海如針扎般劇痛,有什麼東西要衝出她的身體而去,她想要壓制都壓制不住。
白色的人形虛影不斷在妙香身上浮現,撕扯掙扎着,妙香悶哼陣陣,最終還是沒能壓住這個要脫體而出的靈魂。
“師傅……”白血薇嘶啞的聲音迴盪在空中,她掙脫了妙香的身軀,快速衝向空中那個搖搖欲墜,殘破不堪的光斑。
南無音此時纔回過神來,他用抖動不止的手並指揮出一道青光斬向白血薇的殘魂,許是剛剛遊沐風自爆元嬰給他的驚懼還在,南無音的青光偏離了軌跡,讓白血薇躲了過去,她夾起那點微弱光斑飛速遁逃。
魂體的速度比法寶還快,南無音根本追不上,只能派出一個鬼將前往滅殺。
這時,申荊的身體忽然軟軟的墜落下去,南無音心中一跳,親自跳下轎攆將申荊的身體拖住,重新帶回轎攆上。
剛剛那種情況,若不是申荊擋在他面前,遊沐風自爆元嬰之威他根本招架不住,不死也得殘,雖然他心中無情,但道義理智還在,申荊的救命之恩他銘記在心。
將申荊安頓在寬敞的轎攆中,南無音這才發現申荊手中的法寶碎片,他大驚失色痛心道:“申老,你這是何必!!”
原來申荊用他的本命法寶擋了遊沐風的自爆,所以他和妙香才能毫髮無損,他剛剛結成元嬰,就算是本命法寶也抵擋不了遊沐風的自爆,所以申荊不但本命法寶碎了,元嬰也碎了,他整個人正快速的枯萎下去,外露的皮膚像老樹皮一般乾癟,任南無音怎麼努力都無法留住他最後的生氣。
申荊虛弱的笑,“總是沒死在那短命鬼前頭,老子也是……也是賺了,別一副死了爹的樣子,老子可沒……沒你這麼個殘廢兒子。”
“申老,我這就帶你回東海,窮我南無音畢生之力,我也會保住你性命的!”
申荊乾枯的手按在南無音的手上,“老子不是小孩,元嬰……元嬰都他|孃的碎了還能活?別……別哄我了……”
南無音沉默了,妙香的眼淚流下來,元嬰碎裂,生機斷絕,的確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