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燈會猜謎更多的像是才子秀才,佳人展顏,繁華中透出些許拘謹。
一向在京都聞名的霍景平在這華麗的燈籠中,顯得格外出彩,倒不是因爲那脫口而出的燈謎謎底,而是他身邊的女子。
霍景平剛進皇宮,建寧公主便不知從何處撲了出來,霍景平去哪兒,建寧便跟去哪裡,一步都不離。
“平郎,你說,這個燈謎是什麼意思呀?”建寧公主不知第幾十次,拿着一張紙條,眨着天真無辜的大眼睛,盯得霍景平極不耐煩,可畢竟在皇宮大院中,更何況對面那可是九五至尊的寶貝女兒,霍景平連一絲不耐都不能表露出來。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看那邊那位公子,他已經猜中十幾個了,想必這個也不在話下,”霍景平謙和有禮地指指不遠處的男子,意欲將這個跟屁蟲甩掉。
“纔不要,他才比不上平郎,人家都說,若是霍將軍府的二公子才情在咱們雷國排第二,那麼肯定沒人敢稱第一,平郎都猜不出來,他肯定沒戲!”建寧依舊像塊牛皮糖黏在霍景平身上,那股子熱情,恨不得連個鐵塊都能被融化。
旁邊的男子一直在豎着耳朵聽建寧公主的話,聽到霍景平推薦自己,樂得心裡瞬間開了花,臉上卻還是裝作淡然,緩步走過幾個掛着燈謎的燈籠,來到建寧公主面前。
“小可張默,拜見公主殿下!”自稱張默的男子極爲紳士的施完禮,再擡頭時,建寧公主早已跑到了另一個燈棚下,徒留他一臉尷尬。
而被建寧拉走的霍景平則不停回頭,連連使眼色,鼓勵張默再度上前。
張默猶豫片刻,終於又厚着臉皮跟到建寧公主身後。在進宮之前,阿孃就已經仔細叮囑過,這次宮中破例開燈會,那可是變相地爲公主選親,他若是表現好能被公主看中,以後做了駙馬,那可是扶搖直上的好機會。
“平郎,你看,這個跑馬燈好漂亮!我好喜歡,你呢,喜不喜歡?”建寧公主指着面前不停奔走的跑馬燈,歡喜異常。
張默跟在身後,心中又樂得唱起了歌,他撥開面前的燈籠,越過霍景平,直接擠到建寧公主另一側,指着身旁的一排玲瓏有致的跑馬燈,語中頗有些得意,要知道,這些跑馬燈可是他阿爹尋了好久才尋齊送到宮中的,沒想到竟得了公主的青眼,“公主,您若是這跑馬燈,小可以後天天派人送來給公主觀賞好不好?”
建寧理都不理,直接轉過身子面相霍景平,“平郎,咱們到那邊看看,其實這跑馬燈,看得多了,也就那麼回事。”
霍景平聽完險險吐血,張默直接呆在原地,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無視,這種感覺,簡直侮辱人格!
“平郎……”建寧公主似有無限的話,拉着霍景平說個沒完,雖然一路亦遇見其他王公子弟,但卻每一個能得到霍景平這般的熱情招待。
“公主,夜深了,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霍景平聽得頭疼,又被旁人那頗有深意的眼神盯得心裡發毛,索性對建寧公主發起了逐客令。
可誰知建寧公主似沒聽懂這話中的意思,反而高興的跳起來,“還是平郎最關心我,哎呀,正好走得累了,平郎,咱們去那邊亭子裡坐一會吧,這些燈籠看得多了也都沒意思,再說燈謎看着也沒勁,還是跟平郎說說話有意思,平郎,你說呢?”
話音剛落,不等霍景平回答,建寧招呼過身後的丫鬟,“快去把錦華亭的人都請出去,就說本公主要去那邊休息,不許任何人打擾。”
丫鬟立時應下,不消片刻,便將亭中的人趕得乾乾淨淨。
霍景平推脫不下,卻被建寧公主推搡着一直往錦華庭走去。
“公主,公主!”張默在燈棚下面色陰冷地立了半天,終於還是打起精神,換上方纔的笑臉,追上建寧公主的腳步。
“什麼事?”建寧頗爲不悅,終於回頭正視這個男子。
“公主,小可聽說公主素來喜愛水墨畫,小可這裡正巧有幾本吳道子先生的孤本,今兒正巧遇見公主,所以想獻給公主品鑑。”張默爲了取悅這個小丫頭,可謂費盡心機,尤其是那三本吳道子的畫作,更是他阿爹千辛萬苦才尋得的孤本,爲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夠助兒子俘獲建寧公主的心。
建寧不耐煩的擺擺手,“不用,我這裡孤本多得是,你快回吧,我還要跟平郎去錦華庭吃茶呢!”
霍景平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忙湊到張默身邊,一把拉住張默,“公主,張公子是我的朋友,不妨大家一起到亭中吃茶說話,人多了也熱鬧,張老弟,你說是不是?”
“啊,對,確實如此,人多了熱鬧嘛!”張默接住霍景平的眼神,連忙熱情的拍拍霍景平的背。
建寧撇撇嘴,可既然霍景平這樣提出來,她又怎好反對跟平郎的朋友一起吃茶呢,於是不情不願地點點頭,拉過霍景平在身邊,嘟着嘴往錦華庭走。
張默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幸好方纔他機靈,要不然哪裡有這樣的好機會,能夠跟公主近距離的吃茶說話呢!
錦華亭中,地龍燒得旺旺的,在亭中坐了小會,便已經讓人熱得坐不住,霍景平只覺脖頸上汗珠嘩嘩往背上淌,而張默也好不到哪裡。兩個人陪着建寧公主坐了一會,聽到建寧欲回房換衣服,不由鬆了口氣。
兩個男子傻傻坐在亭中,反而有些尷尬。
“公主年齡小,難免任性了些,”張默率先打破沉默,卻是在往建寧公主臉上貼金,縱然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他對建寧的心思,霍景平聽過,反而心中有些喜悅,既然這小子對建寧有意思,那麼他擺脫建寧的糾纏就指日可待了。
“可不是嘛,畢竟是聖上最寵愛的公主,這種性子也是應該的。”霍景平說得極爲平淡,話語似褒實貶,聽在張默耳中,令他暗暗欣喜。
可誰知這話卻偏偏被來到門口的建寧聽到了耳中,她走進亭中,激動的撲坐在霍景平身邊。
“平郎,我的性子,只怕也只有你能忍得了了,平郎,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會變成淑女的樣子,不會讓你爲難的。”
這紅果果的話,聽得霍景平當即愣在原地,難道,這話就是已經確定了他的地位?怎麼能夠!她怎麼能有這樣大的權利,越過聖上竟直接這樣表達對霍景平的心意!
張默更是聽得腦中一陣巨響,就在剛纔,他明明還有機會贏得公主的芳心的,可是,都怪這個霍景平,若不是因爲他,公主早就對他投懷送抱了!
“不、不是,公主,你可能是誤會了,我一直是把你當妹妹看待的,嫡親嫡親的親妹妹,哦不,公主您就是聖上的寶貝心疙瘩,在下又怎麼高攀的上!”霍景平說完,有些激動,可是公主顯然已經聽不進去,只是瞪着一雙深情的大眼睛,緊緊盯在霍景平臉上。
那張帥得令人流口水的臉,在建寧公主眼中,就像一枚指路標,只因她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夠跟這樣的一名帥哥結婚!
“你怎麼就成高攀了,”建寧公主語中帶着些撒嬌的嗔怪,重新落座在霍景平身旁。
霍景平下意識的挪動身子,與建寧公主隔開一段距離,誰知建寧公主緊接着又捱過來,直逼得霍景平險險坐到地上。
張默親眼目睹這一幕,心中的酸味釀成了老陳醋,口中卻還是強忍着心中的妒忌打着哈哈,“公主,您能有平大哥這樣的哥哥,可真是太幸福了。”
“呸,誰說要平郎做本公主的哥哥了!”建寧公主被霍景平躲得心煩意亂,恰好張默開口,心中的那股氣終於找到了發泄口。
“平郎,你的朋友可真是有意思呢,我倒是好奇,平郎這般才華橫溢儀表堂堂,怎麼會跟你這種人交朋友!”建寧公主的話如一記耳光,狠狠打在張默臉上。
張默被憋得臉色發白,“我、我,跟平大哥……”
“公主,您身份尊貴,還請您口下留情,多注意自己的形象!我同張老弟是多年的交情,雖不至於生死之交,但亦有管鮑之誼,公主若再這般出口侮辱,請恕在下難以容忍,告辭!”霍景平說罷,素着一張臉走出錦華庭。
張默欠欠身子,猶豫要不要一同出去,可誰知猶豫間,建寧公主竟然撲簌撲簌落下淚來,張默看看門口,又看看公主,心中的天平依舊偏向了梨花帶雨的公主一側。
霍景平長長舒了一口氣,逃也似的飛快離開錦華亭,生怕公主又追出來。
馬不停蹄地出了皇宮,霍景平這才總算放下一顆心來,這建寧公主的心思,也實在太明顯了些,倒不知今晚的舉動,落在那些長舌之人眼中,又會派生出什麼謠傳。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於將建寧留給了那個可憐蟲,倒是不知他有沒有本事,把這位金枝玉葉的公主搞定?
霍景平心事重重的回到將軍府,府中諸人也因着出門看燈的緣故,顯得有些冷清。霍景平心中像是長了草,反倒有些沒着沒落,尋思半晌,終於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