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您這是要幹嘛去呀,這樣急匆匆的,是奴家沒伺候好您嗎?”林岱嶽心中正煩悶,聽到這嬌嗔的話語回頭惱怒的瞅了一眼,卻見這萃軒樓的頭牌紅人玉嬈眼含春露的嬌俏模樣,忍不住又俯下身親了一口。
“我的大美人,你這樣可愛,本少爺愛還愛不夠呢,只是現在有些急事,晚些時候我再過來,今晚保證讓你骨頭都散架……”
玉嬈不由羞紅了耳朵,假裝生氣輕輕推了林岱嶽一把,“去去去,沒正經的,就知道取笑人家。”
“嘖嘖,美人兒生氣的樣子都這樣美,今晚我便將家傳的那隻玉鐲帶來送你,乖乖等我哦!”說罷才戀戀不捨的走出門去。
關門的瞬間,玉嬈原本笑容四溢的臉龐便拉了下來,嫌棄的擦了擦被親過的臉龐,眼中滿是掩不住的恨意,“哼,林公子,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們血債血償!”
見林岱嶽終於返家,身上隱約還有脂粉的香氣,林夫人早就聽說了兒子的那些荒唐事,氣得指着林岱嶽的鼻子,渾身直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娘,你不是說大哥,不,那人必死無疑嘛,怎麼他突然又在城裡出現了,”林岱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埋怨道,“三叔本來就偏向着那人,爹留下的遺囑也說將家產分給那人一半,萬一他真沒死,那我該怎麼辦啊!”
林夫人頭風病剛剛好轉,聽到這個消息耳邊猶如響起炸雷,兩指緊緊按住太陽穴,“不可能,在他成婚那日我在酒中加大了劑量,老爺過世兩日後毒性便該發作,他怎麼會一直活到現在!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會不會是認錯了人?”
“石頭記旁的好多人都看見了,就是那人不會錯,小慶子說他走的很慢,不過臉色倒沒什麼異常,只是在石頭記外站了一小會便走了,應該還沒走遠,我正派人在城裡到處搜尋,一有消息就會回來通報,”林岱嶽爲自己的決斷沾沾自喜,甚至還指望着母親能夠誇他一句。
“你還有臉提石頭記,要不是你不爭氣,咱們祖上傳下來的家業哪會被人砸成這樣,一天到晚不知在哪裡廝混,如今還有臉說這個!”林夫人說了幾句,只覺天旋地轉重重躺回牀上。
林岱嶽卻全然不識大體,撇開這話不提,追問道:“若是找到那人該怎麼辦,要帶回家中來還是……”
“帶回家裡來幹嘛,明着跟你搶家產嗎!派個人悄悄做掉,別給人留下把柄,你出去吧,我累了。”林夫人重重嘆口氣,爲了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她頭髮都幾乎愁白。
派出去的人找了足足一天,卻連林岱莫的影子都沒看到,而主僱早已忙着花天酒地,一羣人懶懶散散的尋了兩天,最後只得作罷。
林岱莫第二日便醒了過來,但卻似換了個人般,整日面無表情不言不語,連眼眸都沒了精神,時常動也不動地盯着一個地方,一看便是老半天。
“先生出門該不是遇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丟了魂了吧,實在不行就請神婆來招招魂,說不定先生就好起來了,”李嬸不無擔憂的看着林岱莫,“鄰村有個神婆很靈的,當初我家忠兒被嚇到了,就是讓她給叫回來的,林娘子,你先別急,一會我就去請她。”
陸夢箋本是無神論者,聽李嬸這樣一說,卻也不好拒絕,便任由李嬸尋了個神神叨叨的老婦人來,口中唸唸有詞又是燒紙又是請神水,折騰了大半天才消停下來,林岱莫卻絲毫未見好轉。
想起林岱莫離家出走前一晚兩人所說的話,陸夢箋隱隱有些愧疚,連花苗都撇在一旁,專心照顧起病人來。
三天時間倏然而逝,一大早,李大壯便借了老趙家的牛車,繞道往蘇家的燒窯走去。陸夢箋因不放心林岱莫,便索性留在家中,一切交由李氏夫婦幫忙。
天光晴好,看着明媚的陽光,陸夢箋看着院中的花苗,想到即將到來的花盆,既興奮又期待。便敞了窗戶,讓陽光撒到林岱莫身上,輕聲商量道,“外面天氣這樣好,我們出去曬曬太陽可好?”
林岱莫仍舊錶情呆滯,不置可否,陸夢箋見狀,直接將衣服罩在他的身上,使出全力將他攙到門外,坐在門口的小座上。
“真的很好奇,你這次出去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跟我說說嗎?我知道你能聽懂我的話,”陸夢箋邊捏林岱莫的肩膀,邊問道,只覺對方身體一僵,但馬上又放鬆下來,仍舊不語。
“不肯回答,也罷,讓我來猜猜看。能夠令你不顧惜身體,執意跑到城中去的,不是女子便是林家吧。不過以我的瞭解,林家大公子素來不近女色,那便只能是因爲林家之事了。那晚李嬸提起的石頭記應該是林家的產業吧,所以你纔不顧一切想去看看父親留下來的家業,只可惜,聞名百年的林氏石頭記已被砸的不堪入目,只得關門歇業。林公子,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林岱莫石塊般僵硬的臉上終於掠過一絲苦笑,“猜對了又如何,我終究還是沒能力保住林家的家業。”
“你早已不是林家人,又何苦非要將這些苦水往自己身上倒?”
“當日父親將石頭記交給我打理,甚至不惜將他所有的經驗傳授給我,就爲了能夠不負祖宗所託,將林家家業發揚光大。可父親一死,林家人便亂了套,甚至爲了分得財產而起內訌,我雖非林家血脈,但父親一向待我如親生,如今他付出畢生精力經營的石頭記竟落得這樣的下場,實在是家門不幸,唉……”林岱莫閉上雙眼,竭力忍住淚水。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世間人人唯利而往,早已是不爭的事實。你雖有心珍惜,可別人卻不見得會看到你的苦心。既然如此,何必爲了些身外之事而憂心。若你真的有心挽回,何不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壯,而後搶回石頭記的經營權?”
林岱莫一怔,猶如醍醐灌頂,他只知難過悲愴,卻從未想過去奪回石頭記,原本昏暗的心中,終於漸漸澄澈。
“多謝提醒,林某感激不盡!”
眼見林岱莫壓抑多日的心結終於解開,陸夢箋心中終於大石落地,“呵,謝什麼,我不過隨口說說,若有幫到你的地方也只能算是歪打正着。不過你體內的毒還沒清除,在完全康復之前可千萬不能再任性,出門前必須要說清楚才行!”
“如今身子乏的很,哪裡還有力氣出門,況且那婦人給我下藥,怕是早就盤算好怕我爭奪家產,這般進城也難保她不會派人追殺,倒不如在此處來的安全。只是那石頭記,無論如何都是要收回來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加油哦!”陸夢箋豎起大拇指在林岱莫面前一晃。
“加油,是什麼東西?”
“額,以前小姐在家不高興時,就在火盆中澆些油,然後點燃,油越多火便越旺,心情自然就隨着火焰變得激動,做事情也便有了動力,所以就總說加油來給自己鼓勁,”陸夢箋見林岱莫滿臉疑惑,於是眼珠一轉,編了個故事混過去。
“你家小姐確實蠻有意思,我都想見識一下了……”林岱莫說着突然想起陸夢箋的身世,於是猛地閉上嘴巴,幸而陸夢箋並未在意,仍舊笑呵呵的盯着遠方,口中也不自覺冒出一句,“加油!”
滿載花盆的牛車終於轆轆來到門前,陸夢箋聽見車響,囑咐林岱莫坐好別動,便奔了出去,只見車板上鋪了厚厚一層柴草,大大小小的花盆錯落有致的擺在柴草上,工藝較三日前看的樣品更精緻不少。
三人齊上陣,十五個花盆很快便整齊擺放在庭院之中。花盆壁上勾勒着各式花草形狀,同陸夢箋在圖紙上所畫的幾乎無異。儘管如此,這些素燒花盆仍舊顯得粗陋,比不得瓷盆的精美,難免降低了觀賞的價值,不過素燒花盆養花用來卻是極好,質輕價格又便宜,而且通水透氣,極有利於根部的生長。
“李叔李嬸今日多虧你們相助,走了這麼久一定渴壞了,快屋裡坐,我去沏茶,”陸夢箋說着,便將二人請至房中。李嬸轉眼看到坐在門口微微含笑的林岱莫,不由驚奇的轉向陸夢箋,“林娘子,你看,林公子竟然笑了,沒想到那神婆還真是管用。”
陸夢箋點頭一笑,並不解釋,一道扶了林岱莫返回房中。
“林娘子,這是剩下的銀子,您收好,”李大壯從懷裡取出幾塊碎銀,放到桌上。
陸夢箋從中揀出一塊遞到李大壯手中,“這些日子多虧您二位幫忙,夢箋無以爲報,這丁點銀兩算是李叔幫忙的謝禮吧,還請您不要嫌棄。”
世間之事,若論怡情養性,當屬垂釣養花。非閒非貴,斷然無法沉下心去靜待魚兒上鉤鮮花綻放。然而對於陸夢箋而言,養花卻是一種餬口之計,而且風險難以估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