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此番沒買到合適的花盆,只能將花苗先種到院子的空地上。陸夢箋心想下次進城時必要畫好圖紙,燒些好看的花盆,否則花苗種在地上雖空間充足,但日後打理卻極麻煩。
將花苗放在一旁,陸夢箋纔想起躺在牀上的林岱莫,將饊子拿給忠兒吃後,又同李嬸招呼一句,便趕忙往房中走去。
經過兩日療養,林岱莫已漸無大礙,此刻正斜倚着枕頭端着本不知從哪淘來的詩集看得入神,全然未注意到陸夢箋靠近,忽聽聞說話聲反而被嚇了一跳。
"今兒可好多了?"陸夢箋盯着他的臉仔細端詳一番,發現臉色已恢復如常,這才放下心來,林岱莫卻被她看得心裡發毛。
"嗯,"林岱莫應了一聲,眼神再度落在書上。陸夢箋卻毫不在意,安心的走到院中,從李嬸處尋了把鐵鍬,在院中挖起坑來。但她之前只是遠遠看着他人種樹極爲輕鬆,沒想到輪到自己種時,卻感覺渾身無力,鏟了好久才挖出圓盤大的坑,不由有些泄氣。
李嬸見夢箋拿鐵鍬的把式,便知她從未乾過農活,邊笑着接過鐵鍬,三下五除二便挖出一個大坑,直驚得陸夢箋張大了嘴。兩人一個挖坑,一個埋苗,不出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將二十幾株苗全栽了下去。又在院子中選了一片地,翻了兩遍土後,將那些鱗球莖及月季花種種了下去,又通通澆了一遍水後,天色已經暗下來。
"哎,以前還真不知道種花竟會是這樣累,"一個下午下來,陸夢箋已是腰痠背痛,李嬸平日早已做慣農活,倒也不覺得怎樣,只是笑着看陸夢箋齜牙咧嘴。
"夢箋,你以前從沒下過地,當然會覺得累,只是你怎麼突然要種這麼些樹苗,雖說種在院子裡好看,但是光好看也不頂飯吃啊……"李嬸不解問道。
"這些花可不是用來看的,而是用來賣的,李嬸您別看現在這些樹苗並不起眼,可過段時間它們就會變得與衆不同呢,"陸夢箋笑眯眯的解釋着,想到花店中一盆金桂便能夠賣到九兩之多,不由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可我怎麼看着跟山上的樹也沒什麼區別啊,林娘子,你不會真打算以後就靠這個過活了吧,"李嬸將信將疑,仔細看着這些樹苗,卻絲毫沒發現有何異常之處。看着陸夢箋激動的表情,不禁遺憾的搖搖頭。
陸夢箋理解李嬸的懷疑,但既然已經決定,便已無回頭路,便故意岔開話題,講起了在城中的見聞,幾句話便引得李嬸哈哈大笑,再不提樹苗之事。
轉眼到了晚間,陸夢箋將肉切成細丁,慢火炒熟,又和好面,做成細細的白麪條,用煉好的大油熗鍋,不幾時,和着肉味的麪條便出了鍋。
李嬸在林家幫了一下午忙,陸夢箋過意不去,便端了一大碗麪條送了過去,忠兒聞見香味簡直鼻子都要掉到地上,一口一個漂亮姐姐喊着,甚至揚言以後不要小枝做媳婦,一定要取漂亮姐姐做媳婦,一席話惹得全家鬨堂大笑。
卻不知林岱莫究竟又犯了什麼彆扭,堅決不肯吃陸夢箋送到手邊的面,一人躺在牀上悶不吭聲,陸夢箋也不堅持,毫不含糊端起碗放回簡陋的廚房中,又怕房中有老鼠,便取了一隻碗合在上面。
熄了燈,躺在牀上,陸夢箋便聽到身邊人的腹中一陣接一陣的咕嚕聲,不由捂嘴竊笑。
一夜無言。
然而,普蘭城城郊的林家,卻有人徹夜難眠。
"娘,今天三叔的話究竟是啥意思?"林岱嶽毫無形象的斜躺在椅子上,手腳則胡亂的搭在扶手上。
林夫人似極頭痛,兩手在太陽穴上不斷揉着,"那老狐狸能有什麼意思,無非是眼紅你爹留下來的那些財產,正好今天三七,藉着機會故意套話罷了。"
"可是他說,大哥是因爲……"
"好了,別張口大哥閉口大哥的,他不過是路邊撿來的野種,哪有資格做咱們林家的長子,哼,沒想到老爺那麼糊塗,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管,卻事事都向着那個野種!"
"可三叔說是咱們不仁義,故意逼走了大……那人,"林岱嶽眼中似有疑慮,"娘,你說那人要是回來怎麼辦,聽三叔的意思,爹的財產原本是要分給那人一半的……"
"哼,我就知道那老狐狸嘴裡沒什麼好話,就算是我們逼走他又如何,腿長在他自己身上,又不是我們把他扔出去的。畢竟沒有血緣關係,就算他回來,也早已跟林家沒有任何瓜葛,再說他有沒有命回來,還不一定呢!"林夫人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嗯,還是娘說的對。對了,娘,不知那人現在還活着嗎,爹下葬以後你不就說他活不過十日了嗎,可現在官府那邊怎麼還沒消息,"林岱嶽油呼呼的大臉盤在燭光下顯得更加光亮,一雙小眼睛因激動而微微眯起來。
"許是還沒人發現屍首,趕明兒你去打聽打聽,我就不信他有那麼大的命能扛過去,"林夫人長嘆一口氣,"爲了不讓老爺起疑心,我只能一點一點在他飯菜裡做手腳,真是覺得乏了,半年的時間裡我日日擔驚受怕,還不是爲了你以後能得到整個林家……不過,半年的時間,他體內的毒素也已經足夠了要他的命了……"
林岱嶽口中雖應承着母親,心中卻總覺發毛,總說最毒婦人心,不過幸好自己是母親親生,保不齊每日被菜中做手腳的就變成自己了……
一場春雨過後,金桂枝頭便冒出了粉嫩的芽孢,老葉濃綠新葉嬌嫩,甚是喜人。自打從城中回來,陸夢箋便一門心思的撲在了這些花苗上,除了澆水鬆土,便是對着面前的花苗一動不動的端詳半天,然後拿着根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
不知不覺兩三個時辰便已經過去,等陸夢箋意識到時,早已誤了飯點,這才捶捶麻木的雙腿,急匆匆做了午飯端過去。林岱莫仍舊極其淡漠,躺在牀上安靜的吃飯看書,甚至不曾正眼瞧她一眼。不過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這一日,林岱莫等了半晌,始終不見陸夢箋的身影,然而腹中絞痛越來越厲害,似有一股氣息在小腹竄來竄去,他極力憋了許久,終於忍耐不住,小聲呻吟起來。
陸夢箋蹲在月季花圃前,侍弄着剛出土的新芽,口中哼着小曲,心裡卻總覺得落了東西般空落落的不舒服。一擡眼,太陽已升到了頭頂,陸夢箋拍拍手,準備打些水洗手,卻聽到房中有微弱的聲響,待趕到房中時,發現林岱莫的臉色已變得煞白。
"喂,你……不會又毒性發作了吧,忍着點啊,我去請七叔來,"陸夢箋轉身便要出門。
"陸,陸夢箋,我要那個……"林岱莫苦苦忍住腹中翻江倒海般的痛楚,喊回正往外走的陸夢箋。
“哪個?”陸夢箋止步,可仍舊一臉不解。
林岱莫終於抓狂,"我要出恭,快給我夜壺!"陸夢箋瞬間滿臉黑線,快步上前,將夜壺放到牀邊,便欲出門迴避。然而林岱莫早已痛得雙手顫抖,根本解不開腰帶,不得已,陸夢箋只得再度上前,雙手解下林岱莫的褲帶,不由羞得滿臉通紅。
之前每日飯後不久,陸夢箋便將夜壺放在牀邊,然後躲在房外迴避,待林岱莫解決完才進房中收拾,卻從不曾想會遇到今日的情況,對於從未談過戀愛的陸夢箋來說不得不說是個重大的挑戰。
憋了半天的腸道終於得以釋放,便聽到機關槍般一陣"噼裡啪啦",房中頓時瀰漫着一股難言的氣味。林岱莫腹中雖然舒暢了許多,但此刻卻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又羞愧又惱恨自己,漲得滿臉通紅。
而此刻陸夢箋則將臉扭向一旁,原本羞得通紅的臉在這氣味薰陶下,憋得近乎發紫,胃中彷彿有一雙手不斷攪動,酸腐的氣息不斷涌上來,陸夢箋屏住呼吸,忍了又忍,終於控制自己沒有嘔出來。
短短一分鐘時間,陸夢箋如度過了艱難的一世。戰役終於結束,陸夢箋飛快將夜壺倒掉,足足沖洗了十多遍才放在太陽下晾乾,又進屋開窗通風收拾好半晌,屋裡的空氣才漸漸恢復正常。
再看林岱莫時,原本煞白的臉色也早已恢復了血色,只是一張臉仍舊羞的發紅,看到陸夢箋靠近,不自覺的垂下了眼瞼。
"那個,謝謝你……"林岱莫的聲音小的出奇,幸虧陸夢箋聽力極佳,才聽到這蚊子般細微的聲音。
"什麼,聽不到!"陸夢箋故意將兩手支在耳邊,湊到牀邊,卻令林岱莫臉上又轟的一下燒起來,那樣羞怯的神情令人忍俊不禁,引得陸夢箋越發想要戲弄一番。
"我說,謝謝你,"林岱莫微微擡高了聲音,仍舊不好意思的垂着腦袋,恰看到她裙裾上沾的泥土,忍不住擡起頭看了陸夢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