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在黑夜中沉思,遠處是滾滾人流,整個魔域中的紫瞳都開始東遷,真極諸教亦將封印在水晶中的老祖迎回。
叮鈴鈴……
令蘇寒無比熟悉的金鈴聲,在身後響起,一種甜蜜,一種溫暖,頓時流入蘇寒的心田,他未想到,能在大戰剛剛結束的魔域廢墟中,聽到這陣悅耳的金鈴聲。
魔姬象一朵暗夜中的花兒,她亭亭玉立,玉容上依然是讓蘇寒感覺熟悉的笑。她如一片溫溫的流雲,嬌軀水一般飄來。
“我只來看看你,即刻要走。”魔姬將臉頰貼在蘇寒胸前:“聽一聽你的心跳,聞一聞你的氣息。”
他們攜手漫步,遠處,一名魔域的紫瞳在先前的大戰中遭到重創,九竅與元神皆被毀掉一半,他痛苦的呻吟,讓周圍的紫瞳都有不忍。一個妖族的修士猶豫了很久,拿出貼身珍藏的一顆靈丹,遞了過去。
“天是黑的,但總有曙光浮現的一天,對嗎?”魔姬的眸光象是盪漾在星光下的一汪淨水。
“是的。”蘇寒眼望遠處的一幕,亦感覺到一種無法言語的心緒。
蘇寒氣息與心性都內斂,魔姬彷彿也成熟了很多,往日的嬉笑都不見了,她流露出一種純美。
東遷的魔族,來到了中土,諸教不再排斥他們,連南疆諸妖部,也沉默下來。恩怨延綿了十幾萬年,奪走了無數人的生命,此刻終於偃旗息鼓。仇恨不可能完全消失,但他們都有共同的敵人。
“我仍在閉關,不知還要多久,但等我出關的那一刻,一定會去找你。”
魔姬輕輕伸出手,蘇寒的一根黑髮,纏繞在她的指尖,如一根無法斬斷的情絲,纏住了她的心。
四位從魔域復甦的聖人消失了,不知所蹤,孔雀王也和天元老人各自離去,他們都要閉關,聖境並非終點。
蘇寒回到了小世界,他徹底沉靜下來,每日都在修行,感悟自然,感悟道。
日升月落,花開花謝,一切都在自然中,蘇寒日日都在一座小山的山頭盤坐,眼前是真實的天地,心中是自己的世界。
他研讀黑暗經與光明經,這是一個痛苦且漫長的過程,同修母經,心中那一道鴻蒙混沌光,會將身軀劈的粉碎,唯有道理印,可擋住最爲致命的一擊。
“光明,與黑暗,如同兩極,這亦是兩種極的力量,大道所屬……”
小世界是一片祥和的天地,但每日都有不和諧的一幕,小白很倒黴,被不死道人揪着耳朵修行,老瘸子亦想將殺生術傳承下去,兩個極品師傅教授一個極品弟子。
山中日月長,匆匆一晃,半年過去了,蘇寒又走出了小世界。外界有了一些變化,真極與蠻部的老輩修士彷彿都蟄伏了,只有年輕一代的修士四處出現。
血河水晶中的那具軀殼不知生死,但蠻部的聖人皆未再露面,都心有顧忌。看似軟弱無力的真極,卻擁有不爲人知的底蘊,前後兩次,快要擋不住神域侵襲時,都有絕代人物出現。
“真極,究竟還有多少底蘊?”一些蠻部聖人在猜測,先前所探聽到的消息確實屬實,諸教均沒有聖人,但那些臨危出現的強者,不知都隱伏在何處。
“若非司空,真極早亡了!”有蠻部聖人目光閃爍,不知所思。神域初入真極,四名大聖在域外截殺司空聖人,最後只找回一具漂浮在宇宙中的聖屍。四名大聖皆是神域的不世人物,若非死在域外,趁老聖魂未出之機,真的可橫掃真極。
“此次一定是我神域大興的機會,真極無皇!”
神域和真極彷彿達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共識,年輕的修士爭鋒,逐鹿天下,老輩修士都在養精蓄銳,這種平衡對真極有利,亦對神域有利,但不知可以保持多久。
半年間,風起雲涌,年輕一代中的翹楚們爭鬥不休。皇途只有一人可到巔峰,父子兄弟亦會反目,何況水火不容的兩個世界。
“乃蠻聖人的親孫乃戎殿下,又在數日前斬了正一觀的神子,放眼天下,誰可爭鋒!”
“秋狄部的迦帝殿下,亦有蓋代雄姿,連斬真極數教神子,雄視五洲!”
“十七哥連戰連勝,將蠻人犬戎部的少族長一拳打成飛灰!”
半年中,皇甫世家皇甫律更加鋒芒彰顯,巴坦部乃戎亦是神域年輕修士中的第一人,他們斬滅了無數對手,成爲真極與神域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
“任何浮出水面的真極人,我都要將其斬殺!”乃戎在百越原的廢墟中放言:“皇甫世家皇甫律,就是下一個目標。”
“與十七哥爭鋒,是你一生最大的錯誤!”
五洲到處都是這樣的呼聲,不久後,一封戰書送到了皇甫世家,乃戎將要挑戰皇甫律。
月光下,一個面孔籠罩灰氣的年輕修士佇立,身軀如一塊磐石,如一株古鬆,彷彿沒有什麼可以將他擊倒。他背後有一柄長槍,乃極爲尋常的金鐵打造,平淡無奇,這種兵器,連落魄世家中的子弟都不屑使用。
良久之後,乃戎輕輕摯起長槍,古拙的槍,連槍尖都鈍了,卻浸透了人血,不知多少真極古教世家中的英才,都在這柄平凡的槍下飲恨。
他的祖父是乃蠻聖人,到了他這一代,軀體中的聖血已經非常稀薄,但乃戎就憑平凡的體質,名聲鵲起。一個平凡的體質,一杆平凡的槍,卻比任何敵人都要可怕。
“乃戎將與皇甫律決戰!”
這無疑是一條讓人矚目的消息,不僅僅是當今年輕一輩兩個翹楚間的終極爭鋒,亦是兩個種族,兩個國度之間的暗戰。
“中土迎仙台,乃戎殿下將斬皇甫律!”
迎仙台頓時成爲真極的焦點,數日之後纔是兩人大戰的日子,許多修士卻已經先到了。
遠處,一大羣蠻部修士簇擁乃戎走來。平凡的乃戎,沒有高大的軀體,沒有英武的相貌,他如同一個俗世中的平凡人,揹着那柄凡鐵打造的長槍。
無人敢輕視平凡的乃戎,至少已有四名真極古教的神子喪生在鐵槍下。
迎仙台外人山人海,乃戎在衆人簇擁下,邁步登上迎仙台,就在一個角落中盤坐下來,無聲無息,彷彿一塊凡石。
誰都預料不到大戰的結果,但許多真極修士亦對皇甫律寄予厚望,畢竟這已是揚名數載的奇才。
蘇寒亦到了登仙台,人山人海的登仙台上,他一眼就看到了如凡石一般的乃戎,心中頓時微微一震,有一種隱隱的危機感在萌生。
“此人,當真不凡。”蘇寒負手在遠處觀望,平凡的乃戎,在他眼中,卻如一柄出鞘的聖劍,隨時都可一斬碎裂乾坤,讓他感覺到威脅與強大。這種感覺很罕見,即便當初面對諸如原太極之類的翹楚人傑,都未有過。
一直閉目盤坐的乃戎,亦在此刻微微睜開雙眼,平淡的眸光穿透人山人海,直視蘇寒。
雙方的對視,只是一閃而過,卻讓蘇寒心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越來越多的修士來到登仙台,第五日,是雙方對決之時,一架車頭插有皇甫世家大旗的古車,從遠空奔來,人羣頓時沸騰。
“是皇甫世家的古車!皇甫律到了!”
轟!
古車在半空留下一道殘影,風馳電掣,但到了人羣近前,許多修士皆在此刻發現,古車上只有兩名皇甫世家的老者,並未見到皇甫律的身影。
嗖!
一封書簡從皇甫世家老者手中飛出:“十七郎閉關,無法應戰。”
“什麼!”
汪洋一般的人羣頓時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名貫天下的皇甫律,竟然會在此刻怯戰。
乃戎並未多言,擡手將自己發出的戰書揉碎,繼而背起鐵槍,大步朝遠方走去。
“這就是所謂的真極奇才,人傑翹楚,未來的大聖皇者嗎?”蠻人修士在大笑:“在大戰前一刻臨陣脫逃,不敢應戰!”
無數真極修士都感覺蒙羞,毫無疑問,消息如果散播出去,真極年輕一輩無疑都擡不起頭。
“這是年輕修士中最強者的爭鋒,亦是未來聖道皇途的爭鋒,皇甫律推戰,他還能走多遠?”
“皇甫律都不出了,以後誰還能壓制住乃戎,難道要諸教的神子都龜縮山門不出嗎?”
皇甫世家的老者面無表情,不理會潮水一般的議論,他們駕馭古車而去,瞬間就消失在遠方。人山人海一般的真極修士,茫然無措,許久之後,他們纔開始慢慢散去,耳邊仍在迴盪蠻人肆無忌憚的大笑。
蘇寒亦離去了,對於這場大戰,他說不上很期望,此時亦說不上失望,無論何人戰敗,自己的路,依然要走下去。
他離開登仙台,想要尋找一個少有人跡的地方,在小世界隱修半年有餘,道心境第三個小境界已經鞏固,要擇選合適的時機準備晉級。
他在一處無人的山野中駐足了,暫時將所有的雜念全部拋開。山野中只有星光與蟲鳴,一點自然的氣息縈繞在心田間。
此時,一道霧般的身影,悄然在不遠處顯現,蘇寒隨之警覺,未等他轉頭,一聲微嘆已經飄入了耳中。
“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