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午的,劉老四和劉老五兩家的幾位女眷就帶着草帽、鐮刀以及裝水的陶罐往南邊地裡走去,一路上長吁短嘆的,臉上充滿了無奈與怨懟。
因爲劉老四以幾位男丁負傷爲由,安排她們先去自家田裡收割麥子,說什麼連下三天雨,難得放晴,務必要抓緊時間。
她們也不得不得聽從命令,以後的日子還長,幾位男丁只是負傷,總有傷好的時候,在這種窮鄉僻壤要想活下是離不開男人的,所以即使心中一萬個不情願,也得乖乖聽話。
“父親,秋兒已經有身孕了,你讓她也去……”老四兒子有些擔憂自己的媳婦。
“不妨事,讓你娘她們割麥子,秋兒幫忙歸攏歸攏就行。”劉老四制止兒子繼續說下去:“你自己回去躺着養傷吧,今年這情況只能提前收割了。”
他怕今年六月還是雨水不斷,難得今天放晴,能收割一些是一些,心中盤算着若是到了月中還沒割完,再僱人幫忙收尾也是可以的。
招呼自己的兒子回房躺着後,他也躺下了,農村人皮實,只是胳膊被打了,躺段時間應該就好了,也不必跑去縣城尋醫。
想到這他忍不住嘆口氣,這窮村子裡要是有個大夫該多好,似乎他已經忘記了,曾經這裡真有的。
想着想着,他似乎聞到了什麼莫名的味道,還挺香,他心想也許是哪裡飄來的花香吧,隨即一股睏意襲來,他翻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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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志明返回村北小院時,已經快晌午了,魏風正在捏手辦,嘴裡還哼唱着旋律莫名的小曲,似乎頗有韻味。
見他進來,魏風放下了快捏好的泥人,其形狀似人非人,也有些像個猴子。
魏風向院子裡的水缸走去,對翟志明道:“回來了,我待會給你煎副藥,你連喝三天應該就夠了。”說着,他已經開始清洗手上的泥漿。
“嗯,你這是在玩泥巴?捏的什麼?”翟志明倒是對這泥偶更感興趣。
“孫行者,這是藝術,說了伱也不懂。”魏風隨後回道。
“藝術?是指六藝與術數嗎?”翟志明只覺得這個詞語挺新鮮。
“格局要打開,不要被六藝限制了你的思維,百道皆可爲藝。”魏風自然而然應道。
他接過了翟志明採回來的草藥去清洗處理一番,準備給翟志明煎藥了。
“百道皆可爲藝……”翟志明呢喃着魏風的最後一句話,感覺這個少年人說起話來與學宮裡的博士們風格有些神似。
魏風將草藥煎上,看了眼熾烈的日頭,對翟志明道:“快晌午了,也該做飯了,你們修行者飯量如何?”
翟志明想了想,他帶着辟穀丹,本就無需進食,再者魏風一個人生活,可能日子都不太好過,對他來說是一頓飯,對魏風來說可能就關乎到生計,於是便拒絕了。
但是魏風卻自顧自道:“你受傷了,要多吃肉才行,你要不說,我就按照村裡尋常漢子的飯食給你做,吃不飽晚上你再找補找補。”
言罷,就開始和麪了,心裡盤算着家裡的肉乾還夠吃兩天,等吃完了再上山抓幾隻兔子就是。
翟志明張了張口,終歸是沒有再拒絕,尋思等自己離開時,給少年留些銀兩便是。
半個小時不到,兩碗熱騰騰的兔肉麪條就被魏風端上桌了,期間翟志明始終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發現這位少年確實是長期一個人生存,
各項事宜無需他人協助也能幹的輕鬆流暢。
兔肉麪條味道很棒,不是魏風偏向於兔肉,主要上山最多的那些動物裡,就兔子肉最好吃,山鼠他下不去口,獵食者的肉又不好吃,再大點的鹿類,既難抓又吃不完,浪費了。
就在兩人吃飽喝足時,外面似乎傳來一些喧譁嘈雜之聲,翟志明聽力要比魏風強上不少,分辨出似乎是村民們在呼喊着救火。
他當即起身,將聽到的內容告訴魏風,準備兩人一起出去看看,魏風卻是不慌不忙地收拾着碗筷,並以要看着藥罐爲由拒絕了。
翟志明神色莫名的看了魏風一眼,面色古怪的一人竄出院門。
呼喊聲與火光傳來的方向皆在村南,他當即躍上屋頂,踩着一棟棟屋舍一跳十幾米遠,快速向南邊奔去,同時還在思考魏風聽到失火時淡定的神情,總覺得這反應似乎有些過於平靜了。
村裡人一說到救火,不都是很積極的嗎?畢竟誰都害怕火會燒到自己家。
翟志明趕到村南時,已經見到很多村民端着木盆、拎着木桶,成羣結隊的往着火的房子上潑水了,火勢似是剛起,也就燒了兩三棟屋舍。
也恰在此時,似是天公作美,原本放晴的天,沒由來的下起了一陣雨,附近的村民們長舒口氣,心裡的急切總算少了些。
前些天陰雨不斷,各處本就潮溼,如今再來一場雨,想來這火勢恐怕不會再蔓延了。
事實也不出他們的預料,人力救火與雨水的雙重功效,逐漸將火勢控制,最後一絲火焰,也在雨水的沖刷下不甘的熄滅了。
翟志明沒有參與救火,他雖是修行者,但在這種情形下能起到的作用不大,也就沒有貿然出手加重自己的傷勢。
只是附近一些村民的議論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們老劉家這幾年確實夠背的,什麼倒黴事都讓他們碰上了,這好端端的怎麼還失火了呢?莫非是他家婆娘做飯時……”
“不可能,他那婆娘上午就下地幹活去了,我看帶着鐮刀,十有八九割麥子去了……”
“這才六月初,割什麼麥子……”
他打算過去詢問一下着火的是不是上午來鬧事的那個劉家,身形微動,卻忽然發現失火房子的旁邊,似是有什麼東西反光。
他輕咦一聲,走到反光物旁將它拿起,這莫名的形狀,讓他想起了導師講過的一件趣聞,心中思緒電轉,他忽然明白這次失火恐怕不是意外。
心中盤算着,腦海中又莫名閃現出魏風那平靜收拾碗筷的模樣,靈機一動,他向村民那邊走去,打算問一些事情。
翟志明:“勞駕詢問一下您,魏風是從小在這個村子裡長大的嗎?”
“你是他什麼人?”村民們有些警惕。
“我就是路過此地,在他家借宿。”
“這……要不你還是換個人家借宿吧,魏風……那小子似乎有些邪門。”
“哦?此話怎講?”
“你是外來的可能不知道,這小子古怪的很,平日裡總喜歡說些神神叨叨的話,我們也聽不懂,還有就是跟他有瓜葛的人家都會黴運纏身……”
“您知道他都說過什麼神神叨叨的話嗎?”
“那我哪記得,就是什麼先閃電後打雷是什麼什麼不同、要麼小胳膊和腳一樣長什麼的,總之都是些怪話,瘋言瘋語……”
“還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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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風將藥罐中的藥渣過濾掉,這罐藥他根本就沒有用到翟志明採摘的那幾味,而是他自己的存貨,新鮮採摘的草藥並不是都可以拿來直接用的,大部分還需要加工處理。
他算了算時間,將藥湯倒出,等到翟志明回來的時候,差不多剛好能喝。
將一切收拾好後,他又開始玩泥巴,上午沒捏完的美猴王,他要從頭開始捏。
蟬鳴聲高高低低起伏了三次,微風打着旋吹過去了五輪,翟志明總算是回來了,沒受傷的那隻手中還拎着一樣物什。
魏風看着他神色莫名的臉,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樣,輕笑道:“有什麼話待會說,先喝藥吧,藥苦,涼了就更難喝了。”
翟志明放下拎着的鍋狀物,伸手摸了摸溫熱的陶碗,神色複雜,凝視魏風許久,終是端起藥碗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