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那我怎麼知道殿下反應會這麼大呀,我想最多就是驚豔一下唄,誰知道會驚豔到靈力都一下散了…而且最開始的那杯可可也不是我給的,也不能全賴我呀對吧~”
稍後,房門反鎖的休息室外,佘青坐在窗邊的花壇上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語氣無奈又有些揶揄的解釋道。只是說着這樣的話,神色卻是沒有一點點懺悔的意思,微微彎着眼笑得樣子看得夜福輕嘆了口氣:“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殿下生起氣來什麼時候講過道理?這還是第一次到阿零學校來,結果丟臉丟那麼大,肯定氣死了…”
這一處地方很偏,夜福四處觀察了一下沒人注意便幻出了原形,如今整個人微微垂首站在佘青對面,身影幫她擋住了大半午後炙熱的陽光,這樣無聲的關懷佘青看在眼裡勾脣笑了笑,牽起他的手來一陣亂晃。
“那如果殿下要找泄憤的人也不該是找我呀,話說當時身爲屬下的人跟在身邊也不知道幫殿下拿下飲料,是不是你有錯在先?~”佘青揚眉笑得賊。
“…嗯。”夜福微一忪楞,隨即無奈彎了彎嘴角,輕應一聲。
“再然後,殿下不小心把飲料灑了吧,身爲屬下的你跟在身後怎麼沒有飛撲上去擋一下?你說這是不是你失職在後?~”佘青笑得更歡,晃得更起勁。
“唔。”那笑容明媚,墨瞳之中閃過一絲寵溺,夜福笑笑點點頭,全盤接受。
“所以啊,要說做錯事可是你比我錯得多哦,到時候殿下報仇肯定也是找你不是找我嘿嘿~”佘青眉梢輕揚那個表情可得意了,看得夜福又好氣又好笑。
“嗯,”墨瞳輕眨一下夜福淡應一聲,伸手在佘青挺翹的鼻尖上輕捏了一下:“所以一會兒殿下出來你躲遠一點,最好躲到阿零身後去,今天出來沒帶備用的衣服我只能隨便去給殿下買了件t恤,這會兒看見那衣服肯定更生氣了…”
說到這裡還真有些心有餘悸,結果那微微愁苦的模樣落在佘青眼裡,她噗嗤一笑,非常老謀深算的眨了眨眼:“就剛剛那件白t?嘿嘿,其實效果呢還真說不好哦,因禍得福這樣的事,也說不定呢~”
當屋外守候的兩個屬下正甜甜蜜蜜的議論着自家主子的當口,安靜的休息室內,用了一塊移動黑板簡易隔出的角落裡傳來隱隱水聲,黑板另一側,還沒來得及換下衣服就跟了過來的小阿零正晃着腿坐在一張書桌上,臉上帶着甜甜的笑容回憶起剛剛那一幕,非常好心情的想着,嗯,現在殿下正在那裡面換衣服呵呵~
——誒呀還是不要想啊不要想!~下一刻,非常不好意思的小丫頭兩手用力揉了揉臉把小腦袋裡不合時宜的歪念趕出去,微紅着臉清了清喉嚨:“殿下,洗得乾淨麼,還要不要水?”
黑板的另一頭,桌上一盆清水微微有些渾濁,弄髒了的白襯衣已經脫了下來丟在了桌子一角,伸手將擦乾頭髮的毛巾隨意丟在髒衣服上,晝焰行淡淡應了一聲拿起另一頭的乾淨衣服一下展開…墨瞳微瞪瞬間愣在了當場…
一句話落,黑板後面許久沒有傳來動靜,阿零有些坐不住了,伸頭張望:“殿下你換好衣服了麼,還要不要水?”
愣愣站在原地,手裡拿着那件輕飄飄的t恤,晝焰行皺眉,神色漸漸轉爲陰冷。純棉的布料,白色圓領,正是市面上最常見的那種短袖t恤,只是這樣的衣服晝焰行從來沒穿過,也不想穿…素來都是襯衣配西服的傳統裝扮,便是在夏天最熱的時候襯衣領口都是扣得死緊的強迫症患者此時此刻看着這樣一件完全不合規的衣服真是恨不得飛出去把夜福掐死,只是他不能出去,動都不能動…
身後的空間裡已經傳來的衣裙摩擦的聲響,阿零已是等不住跑了過來,到了黑板前,小丫頭猶豫着還是不敢貿然衝進去,微微抿脣試探着咳了聲:“殿下你好了麼,我進來了?…”
近處軟軟的聲線讓心跳驟然頓了一拍,下一刻晝焰行皺眉胡亂將手裡的衣服往頭上一套,衣襬拉下的瞬間,黑板之後裙襬一閃,阿零已是羞澀的探進頭來。也不知道是因爲心思太純還是太不純,丫頭探頭的時候下意識就伸手矇住了眼臉色有些微微泛紅,這樣一個動作倒是弄得另一隻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身形微僵一個回眸,阿零將將從指縫中眯眼望來,看到了一幕她從未想象到過的畫面。
室內拉着藍色的窗簾,午後似火的驕陽從窗外透進來,將室內照得矇矇亮,稍顯燥熱的空氣間有浮塵在陽光中飛舞,隔着微微模糊的光影,一雙墨瞳淡淡望來,透着水洗過一般清清涼涼的光。
打溼的黑髮微微後翻露出的青雋的眉眼,剛剛洗淨的肌膚仿似毛孔都張開了,透着溼漉漉的很清爽的味道,一件白色t恤,一條深色長褲,明明是普通得很的打扮,這樣穿着卻是說不出的好看,高挑修長的身材,細膩精緻的五官,一貫淡漠的氣質在這一刻彷彿都有些不一樣了,阿零忘記了鬆手,透過指縫愣愣的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理清了那不一樣的地方是年輕了,年輕了好多好多。
當年的空難,真正的晝家大少離世那年年僅二十二歲,此後十三年間,晝焰行藉着他的身份而活,永遠活在了他二十二歲正值鼎盛的年華。
此後,遇見阿零,當年二十五歲的他對上她五歲的稚齡,這樣大的差距,卻在爾後十年的相伴中被一點一點填補,她一天一天長大,一步一步靠近他,今年阿零已經快十五歲了,他和她之間,已是隻有半輪只差。
這樣的變化,天天守護在身邊,竟是誰都沒有察覺到;
這樣的變化,今日第一次以這樣的形式驚現在面前,阿零突然發覺殿下看着並不像以往那般遙遠了,他們兩站在一起,看着,也越來越不像父女了…
胸口突然而起的這股情緒還來不及理清,下一刻對面墨瞳一個輕垂避開灼灼視線的當口,阿零已是幾步小跑衝了過去,興奮仰頭:“好看!殿下你這麼穿真好看!”
由衷的誇讚,毫不掩飾的自豪感,只因這一身白t長褲,氣質清潤喜歡在教室裡安靜看書的學霸王子穿過,身材絕佳喜歡在球場上揮汗如雨的校隊學長也穿過,很多很多,被周圍的女生們喜愛着追捧着頻頻談論着的同齡男孩兒們或多或少都穿過這樣一身簡簡單單的裝扮出現在過阿零面前,卻是從來沒有一個人給過她這樣的感受,沒有一個人,能有這般只是靜靜站着遠遠望來一眼,便是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讓她便連呼吸,都像是分了神。
此刻的阿零,激動着,有些歡喜,也有些惆悵。歡喜的是被她看到了又一面她從未見過的殿下的樣子,惆悵的是殿下此刻皺着眉顯然對現狀很不滿,估計立馬就想去把衣服換掉…
“不要換了好不好,這麼穿真的很好看,就穿一天也好…”阿零仰着頭,小聲的打着商量,紅撲撲的小臉上因爲偏厚的裙裝泛起了淺淺一層薄汗,襯得本就精緻的五官愈發嬌俏,此刻,那微微抿着的小嘴配合着眸光閃閃的清亮墨瞳做出的這個有事相求的撒嬌小表情是她的殺手鐗,一般絕對不出三秒殿下便會無力妥協~
阿零心裡盤算着,賣力央求,這一天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有史以來殿下第一次穿成這樣看着和她那麼接近,她真的好激動好想再多看兩眼,如果可以的話殿下最好天天都能穿成這樣纔好!
此刻,心裡這般沒來由的激動情緒阿零自己也還沒太理清,只知道努力的求着開恩,粉嘟嘟的小臉搭配着糯糯的聲線簡直就是柄勢如破竹的利劍,第一聲,晝焰行故意偏頭不看,第二聲,薄瞼微闔已是動搖,第三聲…好吧,冷冷一聲,甚至還帶着些慍怒的惱意,卻終是無奈妥協…
呵呵呵,阿零愉悅的笑起來,伸手去解晝焰行剛剛扣回去的手錶:“表就不要帶了,這一身不適合帶表,一會兒給青青。”
“…好。”
“還有還有,鞋子也要換一雙,不然和衣服褲子都不搭!”
“…嗯。”
“那殿下,一會兒我們去學校逛逛吧!我一會兒要去端盤子了,一個小時之後換班,殿下你3點來接我好不好?”
“好。”
“好!”阿零笑着訂下約定,心裡只覺得高興得就快飛起來,伸手撩了撩有些悶熱的長髮,忽然低頭一眼望見了那瑩白長指之上清光一閃的鑽石戒指,頓了一頓,悄悄伸手探了過去。
纖細的手指卡在了戒指兩端,輕輕的一點一點往外拉,圓潤的戒圈滑過指骨,經過了第二指節,緩緩朝着第一指節而去,眼看就要滑出長指的那一刻,忽然有微涼的指尖輕輕點上眉心將她輕推了一把,——別鬧,淡淡清冷的聲線緩緩在頭頂輕散,下一刻掌心的長指已是一瞬抽走,戒指優雅回落,阿零微愣着擡眼,對上那雙俯看而下透着涼意的青黑墨瞳,長睫一個忽閃,脫口而出:“殿下如果能不帶這個戒指,那就最好了。”
淡淡一聲輕嘆,小小的人兒身上竟是突然帶上了些落寞的味道,對面墨瞳之中閃過一瞬驚異,忽地對上那雙淡望上來的眼,一瞬沉寂的空氣中四目相對,阿零輕輕抿脣,微微搖了搖頭:“殿下所有的東西阿零都很喜歡,就是不喜歡這個戒指。”
總是直白,總是大膽,總是把都喜歡,最喜歡掛在嘴邊,說出這樣的話來,那沉靜的小臉上微微泛起了一抹小羞澀,捲髮映襯下的小臉看着愈發紅潤可愛,那抹嬌羞之中,一貫清冷的青黑眼底一瞬閃過一道複雜情緒,竟是有了些些迷離。
夏日午後,封閉的空間,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的奇異,讓人莫名的煩躁。薄脣輕抿,淡淡望上近處那如玉般清透的墨瞳,下一刻他微微偏開視線,開口的聲音竟是有些乾澀:“…爲什麼?”
“因爲戒指這麼戴是說明有婚約了呀,可是殿下又沒有…而且殿下也沒有想要結婚的女生,不是嗎?”
一句話陳述說來,語氣理所當然,說到最後卻又不知爲何忽然少了氣勢,烏黑的大眼睛一個忽閃,情緒轉爲試探——是沒有吧,是吧是吧?
“……”
那無聲的詢問一瞬落入眼中,晝焰行愣了一刻,繼而啞然失笑。都現在這種時候了,這是什麼問題?而且之前不是還在理直氣壯的麼,怎麼突然就急轉直下了?小丫頭的心思叫人辨不清,卻是那抿脣瞪眼微微緊張的模樣可愛得緊,想着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明晃晃的笑容揹着陽光一瞬晃到了丫頭的心神,下一刻前方身影一動,已是抱着她起來輕輕放到了身側的桌子上。
他喜歡她今天這樣的打扮,貓耳長髮蓬蓬的裙子都讓他很喜歡,望着近處那清秀的小臉,此時此刻竟是覺得有些呼吸不暢起來。微微垂眼,他伸手,在她微愣的目光中輕撩起了她耳邊的一簇捲髮,觸感絲滑,卻是遠不如她原本的髮質那般輕柔細軟。心中一聲輕嘆,長指緩緩將那簇長髮別至小巧的耳畔,那自鬢角而下瑩潤美好的側顏弧度便是露了出來,纖弱而細膩的,泛着最純淨迷人的光亮。
指尖微頓,繼而抑不住的伸手撫上,幾乎是第一次觸碰到這樣私密的地方,感覺着那溫熱肌膚下隱隱的脈搏律動,只覺得胸腔深處的心跳亦是聲聲快出了平時的節奏,那一刻,不自覺的屏息,淡淡望下的一雙墨瞳裡是溫柔的情緒,然後他湊近,很近很近,直到墨瞳之中全然映出了那刻入心間的秀麗眉眼之時,他才忽的偏過了頭,滑到了那泛着淺淺粉色的小耳朵旁,淡淡開口說,那也沒有辦法啊,戒指也是爲了白天能陪着你,才戴的啊…
輕緩一聲耳語,還是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裡說來,淺淺溫熱的氣息一瞬鋪散在耳畔,呼吸相聞,催紅了那裡一大片,火燒火燎的熱度之中,阿零艱難的偏了偏頭心若擂鼓,只覺得若不是方纔殿下最後一刻突然錯開了角度,這樣的距離,不就已經,親到了…
這樣的念頭讓小丫頭羞憤難當,一面覺得自己思想太過不純狠狠唾棄,一面又覺得現在的氣氛實在是曖昧極了讓她忍不住想躲…只是要躲也是躲不開了,只因下一刻兩隻纖長的手臂已是一下環了上來把她一把摟進了懷裡,炙熱卻好聞的氣息充盈而來的那一刻,有一貫涼涼的好聽聲線在耳邊響起,說阿零,之前那首傻乎乎的歌,你再唱來聽聽?
唔——?阿零心裡輕吟了一聲,僵着身子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羞惱,什麼叫傻乎乎的歌啊,不帶這麼逗着人玩的她很熱的好麼,想着,小丫頭氣鼓鼓的抿了抿脣用力搖頭,下一刻耳邊的氣息卻是微亂了一下,帶上了笑意:“唱吧,就唱幾句,我很想聽。”
淡淡的聲線有些含糊,偏着頭抵着耳朵說來,氣息暖暖的有些癢,還帶上了些若有似無的像是撒嬌般的味道。一句話落,阿零愣了愣,再是反應過來之時周身的熱度已是快把人烤焦了,推不開,又躲不掉,阿零毫無辦法的在禁錮中猛嘆氣,終於閉眼深呼吸了幾口,開口清唱起來。
我今天沒吃藥,感覺我萌萌噠,好開心感覺自己萌萌噠!
你們誰都別想,今天餵我吃藥,吃了後就不萌萌噠~
怪怪的歌詞,怪怪的旋律,又不是演出這麼唱起來超級不好意思!阿零紅着臉,氣鼓鼓的唱着一連串萌萌噠,感覺着身上的重量越來越重,還因着笑意微微顫抖,她很想生氣的,只是那樣明顯的愉悅卻又像是感染到了她,讓她怎麼也氣不起來,越唱嘴角越是忍不住上揚,曲調越是忍不住歡快,唱到最後已是完全放開了,手舞足蹈起來~
最後兩句歌詞唱完,終是仍不住咯咯笑出了聲來,興奮的小丫頭伸手回抱上了身前精瘦的腰身,那僅僅隔着一層薄薄衣料的觸感讓她微微紅了臉,激動開口:“殿下是不是很喜歡?阿零之前還擔心殿下會不喜歡!”
懷裡軟軟的小身子一下貼得更緊了,倒是讓先摟上去的某人不自在的僵了一僵。剛剛熱情演繹了歌曲的小丫頭聲音有些喘,聽着愈發的綿軟可愛,卻還是同樣的沒心沒肺。聽着這樣的話,心裡輕嘆了口氣,下一刻終是忍不住偏頭在那軟軟的小耳朵上親了親,晝焰行鬆手,微微垂眸錯開了視線:“去把夜福叫進來收拾東西。”
“哦,好。”阿零沒有察覺絲毫異樣,麻溜的跳下桌子就跑了出去。移動黑板隔出來的狹小空間內一下安靜了下來,桌上水盆裡的水面已經平滑如鏡,空氣中淡淡漂浮的灰塵還在翻飛輕舞,下一刻那靜立桌前的身影卻是一下俯身,揚手掩去了眉梢處的最後一抹緋色。
剛剛,他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忽然就靠了過去,莫名的起了心念,那樣陌生的情愫萬年以來從未有過便是此刻想來都叫他頭皮一瞬發麻,不由得握緊了掌心。
之後,刻意爲之的擁抱,藉着歌曲岔開話題,所有的一切,均是爲了掩飾前一刻,心底那倏然而起的衝動…
那一刻,若不是阿零眼中澄淨清透的光亮一瞬拉回了他的最後一絲理智,他已經吻下去了,不是臉,而是脣…不是慣常了親暱,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個吻…
——這簡直,是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