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上的風,吹着。
沒有什麼人,整個世界,典刻就只剩下頭頂的星辰還在閃耀。
篝火在燃燒。
流出的樹脂在火焰的燃燒下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彷彿成了此刻整個夜晚中,唯一的伴奏樂曲……
女子用腳趾夾着叉子,翻轉着那些鹿肉。
一直到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油脂,純粹原始的香味開始飄散開來。
等到這些肉看看烤的差不多了之後,女子才收回雙腳,擡起。利用身體那不可思議的柔韌度夾住自己臉上的面具,咔噠一聲,面具取下。 Wшw● ttκā n● ¢〇
下面,露出的是一張二十五六左右的容貌。
不比當年,也許當年的這張臉上,還有着些許少女的幼稚。但是此刻,白癡眼中所看到的,卻只有一名軍人的硬朗,以及一種彷彿已經可以包容一切的溫和眼神。
她的容貌說不上傾國傾城,相比起自己認識的幾名女性,她顯然要平凡的多。
不過,這並不是說她不漂亮。但是白癡相信,任何一個在看到這張臉之後的人的腦子裡所能反映出來的,絕對不是什麼漂亮,美麗之類的泛女性化的詞彙。
而是一種獨有的認真,嚴謹,以及那種胡桃、乖離、蜜梨等人完全沒有辦法散發出來的成熟,冷靜的女性的感覺。
女子並沒有理會白癡的注視,在脫下面具之後,她就用腳趾夾起一串肉,擡起,將那肉放到嘴邊,毫無修飾的直接咬了起來。
吃完一塊,她也沒去理會白癡,而是直接用腳取過另外一塊,大口大口的吃着。
如果換成那些大家閨秀,這種用腳吃東西的動作可能顯得極爲的不雅觀,但她現在做起來卻是無比的瀟灑,自然。沒有絲毫做作的意思。
十分爽快的吃肉,填飽肚子。什麼外在的形象,對於身爲軍人的她來說,似乎完全沒有什麼用處。
白癡看了一會兒,也是拿起肉叉吃了起來。
他也的確是餓了,兩個人三下五除二,就將這頭幼鹿的肉消滅了大半。
在這整個過程之後,也只有那篝火的噼啪作響聲,以及兩個人的咀嚼聲,成了現場唯一的交流……
月光,來到〖中〗央。
晚上的荒野之上,也開始傳來陣陣的寒風。
女子吃完肉叉,用腳撥弄在一起,用白癡燒開的水擦洗乾淨後,放入自己的背囊。隨後,她就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白癡一樣,牙齒一…
嚓一月光之下,月牙刃從她的嘴角兩邊閃現而出。
那淒寒的光芒,以及刀刃上那一抹隱隱浮現的血絲,讓那燃燒着的篝火,似乎也隨之壓抑了不少。
她斜過眼睛,將月牙刃漸漸縮短,仔細看了一下。隨後,再次延伸至完整形態。
她站了起來,對準白馬背上的另一個小背囊擡起腳,從下往上輕輕踢了一腳。一個小瓶和一塊紗布就在這一腳之下從包裹中飛了出來。
女子轉過頭,落下的小瓶和紗布恰好落在月牙刃的一段。她就這樣走了回來,重新在篝火旁坐下,用腳趾扒開瓶塞,用紗布堵住瓶口,一倒。然後,擡起腳,將那紗布輕輕地放在刀刃上,用兩個腳趾頭夾住紗布,輕輕擦拭起來。
她保養的很慎重,也很細心。
她的每一個步驟都是如此的小心謹慎,看待這把月牙刃就像是在看待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一般小心地呵護。
幾年前,白癡曾經見過這把月牙刃。但那個時候行色匆匆,也沒有怎麼仔細的看。也就只有在現在,他才能明明白白的看清這把刀刃,看明白,它對於這名女子來說,究竟有多麼的重要。
………………嗚。
肚腹上,傳來一陣隱隱的疼痛。
白癡也是打開自己的包裹,取出紗布和藥瓶,脫下身上的披風和外套,1小心翼翼地解開肚子上的紗布。
四個月了。
換做以往的傷勢,四個月已經足夠暗滅盡情治療完畢。
可是現在,這傷口痊癒的速度卻是如此之慢。自己只不過稍稍晚了一點點時間換藥,血水,就再次從傷口中滲透了出來。
在保養月牙刃的女子斜過眼,瞥了一眼白癡肚子上的傷口。
尤其是在他拆下本來的紗布之後,那個恐怖的創傷直接進入了她的眼簾。
不過,她卻沒有去多加註意,而是繼續仔仔細細地保養着自己的月牙刃。等到完全擦拭完一邊的刀刃之後,她才緩緩張開口,略帶着些許含糊的聲音,說道“年初的風吹沙女神戰爭,你參加了?”
話,依舊這樣說。
但她的眼神,卻是透過水盆中的水來凝視月牙刃的背面,保養着任何一處小小的細節。
白癡將手中的紗布扔到一旁,一邊打開藥瓶,一邊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雄鹿,現在找到解決的方法了嗎?”
“不知道。”
白癡塗着藥粉,讓那股清涼的感覺稍稍緩解一下自己的疼痛。然後,繼續把自己包裹起來。
“年底的滅世之戰,你會參加嗎。“會。”
白癡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贏的把握?”
“百分之十。”
“很高了。”
女子反覆擦拭自己的月牙刃,直到真的已經完全保養完畢之後,她才擦去刀刃上的殘餘油脂,牙齒輕輕一敲。在月光下閃爍着光芒的刀刃就這樣直接縮進了她的嘴裡。
白癡也包裹好了自己的傷口收拾起那些藥瓶和繃帶。等到收拾完畢之後,他再次擡起頭,望着眼前的女子,片刻之後“……”
“瘋狗。”
她將自己的揹包踢了過來,直接當做枕頭躺下。
“愛莎這個名字是村裡人認爲稱呼我爲“瘋狗,是一種侮辱,所以就用這種女性化的名字來稱呼我。我真正的名字,就是瘋狗。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白癡點了點頭他也是仰頭躺下,捂着自己的肚子,望着荒野上空那一覽無餘的星……,
“你有什麼想說的?”瘋狗閉上眼,緩緩問道。
白癡沉默了一下之後,回道:“我,不想惹麻煩。”
“我知道。所以,我把那三個殺了。不會有人知道你來了。”
望着星辰,良久之後,白癡的雙眼也是緩緩閉上,呼出一口氣說道一“但,麻煩始終存在。
瘋狗:“你只是一個無聊的旅人。一個偶爾經過這裡的過客。只要你不想惹麻煩,麻煩自然也不會來找你。這是我,以及夢醒鎮的事情。你不用管,也沒有必要非管不可。”
天空中的星辰,繼續閃耀。
似乎沒有什麼人可以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兩人之間的交流是如此的簡單。你不問我來源,我也不去問你去由。就真的像是兩個偶爾之間相互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一般,漸漸地,這個夜晚,也再次安靜了下來……
第二天再次上路。
除了白癡依舊坐在瘋狗的背後之外,兩人之間也都沒有任何的交集。
整整一天,兩人之間也沒有任何的對話。彷彿伴隨着白馬的行走,在這荒野之中,兩人已經渾然忘記了自己並非孤身一人,還有一名旅者陪伴似地。
然後,第三天……
那曾經遠在天邊的山巒現在來到了白癡的眼前。
擡起頭,錯落有致的山峰上點綴着春的意境,到處都是一片綠色。
在那山腳之下,一個小小的城鎮坐落在那裡,伴隨着春風的吹起天空中飄舞着幾個風箏。不過,和其他的小城鎮不同的是,這座城鎮的警備似乎異常的強。那些豎起在小鎮前方的拒馬錯落有致,拿着武器的人也是不斷地在城鎮的周圍巡邏,保護着裡面那些和平飛翔的風箏。
“夢醒鎮,到了。”
瘋狗從白馬上一躍而下動作簡單,迅速。在白癡也下了馬之後,那匹白馬立刻擁到瘋狗身旁,繼續和她撤起嬌來。
而另一方面當白癡和瘋狗兩人來到城鎮之前時,那些手持武器的鎮民立刻歡天喜地的大呼小叫起來。他們扳開拒馬幾名士兵更是前呼後擁地撞了進來,語氣中,難以掩飾那種鬆了一口氣的喜悅之感。
“愛莎小姐,您終於回來了!巡邏辛苦了!”
瘋狗點點頭,說道:“有什麼異常嗎?”那名剛纔說話的鎮民有些緊張地說道:“那些傢伙來試探過幾次,但看到我們防備森嚴之後,就悻悻然離開了,並沒有發動什麼進攻。”
瘋狗“嗯”了一聲,說道:“不能掉以輕心。他們來試探過了,
近期內肯定有所行動,必須嚴加保持戒備。”
“是!”
白癡看着瘋狗的語氣,看起來,她似乎是這座小鎮的軍防指揮。
那幹練的眼神,也的確是適合她這名軍人的神采。
在問了幾句軍情之後,瘋狗算是點了點頭,似乎對於小鎮的防禦還是比較滿意的。隨後,她隨着衆人一邊往城鎮裡面走,一邊問道一“菲利普回來了嗎?那些藥到底有沒有效果?”
在問着這個問題的時候,一羣在街道上互相追逐打鬧的孩子不小心衝了過來,其中一個更是直接撞在了瘋狗的肚子上。那孩子擡起頭,
看到是瘋狗之後,立刻歡呼地大叫:“愛莎姐姐回來啦!愛莎姐姐回來了!有糖吃嗎?”瘋狗笑了一下,轉過頭,腳尖略微踮起,輕輕一踢白馬背上的另一個包橐,幾顆糖果就從中彈跳而出,安安穩穩地落在了那個小男孩的手心裡。
“哇~~!有糖果有糖果啊!”
“拿去分給你的朋友吧。”
“嗯!”那男孩歡天喜地的抱着糖果,和他的同伴們分享去了。瘋狗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直到他們消失之後,臉上的微笑表情才變回了嚴肅。
“這個愛莎小姐,實在是有些麻煩。”
那鎮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皺着眉頭,說道:“那些藥似乎不對,得病的人高燒稍微退下去了一天,今天早上就再次燒了起來。現在卡斯特羅大夫正在嘗試加大用藥量。不過就那麼一點點藥,估計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瘋狗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變得更加嚴肅了。
街道上不知深淺的民衆們依舊平受着他們的和平,似乎完全不理會四個月前出現在眼前的末日宣言。
對於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來說,他們沒法去管以後的事情,也沒有能力去管。只能繼續用微笑來面對現在的這最後一段時間,即使到了年底,一切真的會毀於一旦,那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瘋狗不再說話,昂首挺胸,用軍人獨有的堅定步伐向前行走着。
相比起來在他身旁的那個鎮民則顯得遲緩了許多。到後面,那武裝鎮民幾乎是要用小跑才能追上瘋狗。他回過頭,看了一眼一直都跟在後面的白癡之後,說道“愛莎小姐,這位是……,………”“一個旅人。”
愛莎毫不猶豫地說道。
“旅人……嗎?”那鎮民對着白癡上下打量,的確,現在的白癡一臉的風塵僕僕,身上的那件披風也是破破爛爛,與其說是一個旅人,還不如說是一個流浪漢來的更加貼切一點。
“可是愛莎小姐,如果他並不是單純的旅人的話”那鎮民湊到瘋狗的耳邊,輕聲說着。可他的話還沒說完,瘋狗就直接搖頭,斷然否定。
“你認爲到了現在這時間,那些傢伙還會玩這一手嗎?他們沒這興趣。這個人我擔保,肯定沒事。”
說完瘋狗直接轉過頭,對着後面的白癡說道“前面已經沒有路了,你有本事朝着綿羊山這個方向走,就證明你的最終目的地應該就是這裡吧。如果你是要長久居留的話,那就跟我來。我幫你去辦一張暫住證。”
白癡沒有回答他只是擡起頭,望着夢醒鎮背後的那座山峰。
那巍峨雄壯的山峰如今,卻有了一個綿羊山這樣的名字不過,白癡還是跟在了瘋狗的身後,前往了鎮長辦公室。
畢竟,自己無法保證接下來的時間。稍稍做一點準備也不會有什麼壞處。
道別那個守衛的鎮民,瘋狗繼續帶着白癡,朝着小鎮的中心走去。
她和白癡一前一後,兩個人之間相隔開五步的距離。
一些不知道的人恐怕根本就以爲這兩人不認識。
看到瘋狗回來街道上的行人大多數都是投以一種崇敬的目光。
瘋狗也是以軍人的禮帽,向着那些市民打着招呼。這樣一路走一路緩緩前進。最後,來到了小鎮的中心,鎮長辦公室之前。
“這個人是我帶來的,他沒有問題。”向着守門的兩名武裝鎮民說了一句之後,瘋狗直接朝裡面走。
因爲瘋狗在這個鎮中的聲望,其他人只是對白癡稍微驚訝了一下之後,還是二話不說的放行。
鎮長辦事處,只是一間兩層樓高的平房。
底層正在排隊辦理事務的鎮民們看到瘋狗回來,免不了又是一陣寒暄。幾句簡單的迴應之後,瘋狗就將白癡帶上二樓,用腳輕輕敲着一扇大門,喊了一聲“是我,我回來了。”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裡面的鎮長看到瘋狗回來之後,臉上原本緊繃的神色似乎稍稍好了一點。他撥弄着手心裡的幾枚鑽石,在簡單的聽完瘋狗關於周邊沒有什麼大的敵情活動之後,纔算是完全鬆了口氣,攤在自己的座位上。
“愛莎小姐,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只是這樣下去,我們恐怕堅持不了多少的時間。這種傳染病一旦想不到辦法醫治”
一旁的一名高瘦的男秘書代替鎮長,向着瘋狗開始倒苦水一“您看,我們申請的國家醫療隊和救援部隊,到底什麼時候纔會來?”瘋狗看了一眼那個秘書,再瞥了一眼靠在椅子上揉眼睛的鎮長,在估摸了兩下之後,終於說道一“艾魯吉亞尼王國的情況我不知道會怎麼樣。不過,我已經動用了私人關係,向我以前的國家,雄鹿帝國提出申請一支醫療部隊和補給部隊。不過,由於並非私人旅行,雄鹿的部隊進入艾魯吉亞尼王國的領域可能會有些麻煩,所以,時間可能還需要再多等一會兒。”
這樣的一番話,雖然不能讓秘書和鎮長的臉色完全的平息下來,但好歹也讓他們的焦躁稍稍安穩。那鎮長轉動着手心裡的那些鑽石,讓其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片刻之後,他就像是轉膩了似地,將那些鑽石往桌子上一放,嘆了口氣,說道“咳又要等不知道究竟要等多久。陛下爲什麼不派軍隊和醫療部隊來?這樣下去,我們不知道究竟還能撐多少時間”瘋狗笑了一下,道:“放心吧。只要肯堅持,我們就一定能夠堅持下去。”鎮長擺了擺頭,似乎打算暫時不去理會這件煩心事似地。他看了一眼門口站着的那個衣衫襤褸,彷彿流浪漢似的男人,說道一“愛莎小姐,這位是……,………?”
“一個旅人,在回來的路上認識的。他受了傷,而且似乎想要在夢醒鎮長住。希望鎮長能夠開一張居住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