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遺恨天走了沒兩日後,柳綺琴就又派人,給赫連寒雲送去了一個雕花木盒。
當嶽清捧着那梨花木盒到了凌雲閣時,便看到赫連寒雲身邊的兩個女子,正在爭論着什麼不休。他低頭走過去,理也沒理那兩個只會爭風吃醋的女子,便將盒子奉了上去:“王爺,這是一個少年送來的。也說是……柳姑娘給您的。”
赫連寒雲本來負手站在一株扶桑花下,皺眉頭痛的看着那兩個吵嚷不休的女子。可一見到嶽清手捧盒子而來,他的目光,便落到了嶽清那喜慶的大紅袍上。
而今聽了嶽清的話,他便伸手有些急切的拿過那個梨花木盒,顫抖着手指打開了那個盒子。盒子裡面是一隻刻着蓮花荷葉紋的紫檀木手鐲,與一支鳳頭紫檀木簪。
“王妃?這……這不是王爺送給王妃的……”嶽清自然記得這兩樣東西,這是王爺送給王妃的禮物,王妃很喜歡這鳳頭簪和木手鐲,幾乎是時常佩帶着。
只要是王府中的老人,就沒一個不記得,這兩樣王妃異常喜愛的首飾的。
赫連寒雲合上了那梨花木盒,轉身便疾步出了凌雲閣。
“王爺……”身後的兩名女子,伸手喚了那衣袂飄飛的墨色背影一眼,轉頭齊齊的瞪向了那多事的西域管家。
“嶽管家,你難道忘了上回那包桂花糖,讓王爺整整酗酒一整晚的事了嗎?你今日又給王爺送這破東西來……是想還看到王爺糟蹋自己的身子嗎?”仙兒面色清寒,眸底燃燒起熊熊怒火,瞪着嶽清冷聲斥道。
顏如玉見仙兒開了頭,她自然也不會輕易饒過這個屢次懷她好事的西域人。她眼角輕挑一絲嫵媚,眸子卻冰冷的笑望着對方,聲音依舊是那般的柔媚道:“嶽管家,你莫不是年紀大了?竟然忘記了……那個女人早被王爺休了?早不是陵王妃之事了嗎?”
“就算王妃被休了,那她也是王爺明媒正娶的妻子。在這裡,可還輪不到你們這兩個沒名分的舞姬,來出言侮辱。”清英單手握劍自凌雲閣中出來,渾身散發着冷戾的氣息,好似一柄利劍般,嚇得那兩名囂張的女子,全都畏懼的閉上了嘴。
嶽清一見清英出現,他也立刻有了底氣,整理了下衣服,面上一臉嚴肅的對她們說道:“王妃就是王妃,那怕離開了王府……只要皇上未下旨廢除王妃的封號,那她,便就依然是陵王妃,依舊是這陵王府的主母。”
“你……”仙兒冷眸瞪了嶽清一眼,便轉身怒氣的拂袖離開了。
顏如玉自然知道清英的厲害,更知道,在這個陵王府裡,除了赫連寒雲外,便再無人可命令這位冷冰冰的清侍衛。
當然,曾經也有一個女人是例外。那就是曾經的柳王妃,柳綺琴那個女人。
曾經那個女人,就曾讓清英這塊頑石,點頭折服過。
赫連寒雲拿着那梨花木盒,直接出手二話不說,一路打着進了天機府。
當穆熙房看到那如死神般的黑袍男子後,立刻伸出手,對着那羣蠢死的下屬,大喊了一聲:“住手,住手!你們這羣蠢貨,也不看清楚是誰,就敢……啊!那個陵王爺,您大架光臨,不知是有什麼要事……”
“她在哪裡?仇兒在哪裡?我要立刻見她。”赫連寒雲那一向寒冷無波瀾的如玉面容上,此刻竟是一片急切之色,與那抹不掉的痛苦與哀傷之色。
穆熙房見對方這個樣子,一時也嚇呆了。當被對方凌厲的目光一掃,他纔回過神來,忙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膽顫心驚的前面帶着路。
當他們都走了後,木青才抱劍自假山後走出來,望着那抹冷戾的背影,咂嘴道:“嘖嘖嘖!這個陵王爺,火氣可真大。”
“我們要不要跟去?他這一身戾氣的樣子,不會出手傷了仇姑娘吧?”茯神依舊酷酷的抱劍環胸,整個人冷冰冰的仿若一杆銀槍。
“呃?仇姑娘?哎呀!完了!他要是傷了仇姑娘……那公子非要了我的命不可啊!”青木風風火火,提起輕功便追了上去。
原地的茯神皺了下眉,隨之無奈的搖了搖頭,也提起輕功追了上去。攤上這樣一個遲鈍的夥伴,真是……唉!他人生中最倒黴的事。
等他們都走了,那些受傷的侍衛,才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
唔!原來這個人竟然是陵王爺?
哎呦!他們可真倒黴,居然守門守出了這麼一位活閻王來,沒死……真是算天大的運氣了。
花園
輕紗飄飛的方亭中,橫放着一張鋪着白狐皮的翹頭軟榻,在軟榻邊的鑲嵌金花的茶桌上,放着一個刻畫着飛鸞鳥紋的金色三足香爐。嫋嫋煙霧,幽幽花香。
粉裙的珊瑚跪在方形軟墊上,纖指彈着那琴案上的一張褐色七絃古琴。琴聲悠悠,如流泉,如清風。
坐在亭子一角桌子後的,是一襲水綠色長裙的閃蝶。她此刻正低着頭纖指撥着那金算盤,另一隻手則是在翻閱着一旁的賬簿。
當穆熙房領着赫連寒雲來到此處後,還沒來得及通報一聲,便只見那急三火燎的陵王,一個箭步就拂簾走進了亭子中。
斜倚靠在那翹頭軟榻上的柳綺琴,聽到琴音忽而停了下來,她不悅的微蹙了下眉頭,啓脣聲音淡淡的,飄出了那白色的面紗:“繼續彈!”
“是,主人!”珊瑚應了聲,便低下頭纖指撥絃,繼續彈奏着剛纔的曲調。
那一旁煮茶準備點心的兩名侍女,也收回了目光,低頭繼續安靜的做着手裡的事。
赫連寒雲進了亭子,深沉的眸光,便一直停留在那面紗女子的身上。褪去了那華美耀眼的裝束,一襲白衣素裙,藍色的輕紗束腰,不着任何裝飾。滿頭青絲如瀑,以羊脂白玉簪輕挽一個髮髻。白如雪的面紗遮去了她的半張臉,雙眸輕瞌,眉心一朵紅梅依舊妖嬈。
這個斜倚榻,輕垂眸的女子。少了往日的凌厲威嚴,少了曾經的妖嬈嫵媚。多了那聖潔的高雅,與那清冷的神秘。
如雪中紅梅,冷傲而疏離。
“陵王爺來我天機府,不知,是有何貴幹?”柳綺琴纖手握拳支着頭,雙眸靜謐的瞌着,語氣平淡,啓脣淡淡的問向來人。
赫連寒雲大手裡拿着那個木盒,鳳眸一瞬不瞬凝望着那靜謐如水的女子,緊抿的水色薄脣輕啓,冰冷的吐出了四個字:“你們,出去!”
柳綺琴聽到這四個字,她羽睫輕顫,緩緩地掀起了眼簾,眸清如水的望着那面色冰寒,渾身散發着冷戾怒意的墨色長袍男子。她雙眸微低垂,啓脣淡淡的吩咐了聲:“你們都下去吧!”
不是她怕了對方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煞氣,而是她不想她的人,因爲一些小事兒,而枉送了性命。
魅影堂的魔王,殺人不眨眼,冷血到極點。但凡是他想殺人,纔不管是什麼場合,或對方是什麼人呢!只要他想讓對方死,那對方……就絕活不過眨眼間。
她見過赫連寒雲殺人,說實話,那樣的他很可怕!就像是天生的一柄利劍,生來就是爲了嗜殺飲血的。
暗夜的死神,地獄的閻羅,若遇上他這柄魔劍,也只有敬而遠之……而無一絲可與之對抗的力量。
閃蝶和珊瑚二人無異議的站起身來,帶着幾名伺候在這風亭的紫裙少女,抱着那些賬簿和算盤離開了這裡。
“閃蝶,你和阿穆去書房對好那些賬。晚上,我想看下!”柳綺琴的聲音,淡淡的自面紗後的緋色櫻脣間,輕飄飄的飄出了面紗,飄向了亭外。
“是!”穆熙房再和閃蝶勢不兩立,恨不得與之老死不相往來。可在這個身爲他們主人的女子面前,他們還是低頭恭敬地齊聲應了聲。
等人都走後了,柳綺琴方纔慵懶的半坐起身來,水眸盈盈,帶着一絲疑惑的打量着對方:“陵王找我……是有什麼要事嗎?”
赫連寒雲望着她,走過去坐在了那榻邊,黝深如潭的鳳眸,帶着那波濤洶涌的情緒,毫不掩飾的凝望着對方。玉白修長的大手,自寬袖中伸出來,將一個雕花梨花木盒,遞到了她面前。
柳綺琴水眸波瀾未驚的瞟了眼那精緻的木盒子一眼,便雙眸中帶着疑惑的望向了對方,啓脣問了句:“送我的?”
赫連寒雲水色薄脣依舊緊抿,他沒有說話,只是一手託着那雕花木盒,另一隻手輕搭在木盒上,骨節分明,指尖圓潤,玉白的修指,緩緩的打開了那似有千斤重的木盒。
柳綺琴在望向那盒中之物時,眸底有一絲波動閃過。只是那絲情緒轉瞬即逝,快的讓人以爲那是幻覺。
赫連寒雲一直凝望着她的眼眸,當見到她眸底閃過一絲波動時,他整顆心就跟着揪了起來。
柳綺琴伸出那白嫩纖細的玉指,輕拈起了那根鳳頭簪,仔細地撫摸了遍,微蹙眉不甚滿意的搖頭道:“一根紫檀木簪而已!做工雖然不俗,可卻也始終只是件不值錢的東西!嗯!陵王想送於我戴這份兒好心我領了!可是……真不好意思!我就是一個俗人,喜歡奢華金貴的首飾,卻不惜這樸素脫俗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