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綺琴的眸光微偏了一些,便看到了鳳歌身後不遠處的那個錦袍男子。她眉頭深皺起,臉色忽然變得極其冰寒,轉眸望向那笑意溫和的鳳歌:“鳳歌學長,你和他一起來的?”
不算是疑問了!也不算是試探了!而是明明白白的質問,和那不掩飾的憤怒。
鳳歌學長,你真的令小雅好失望呢!爲什麼你會去投靠小雅的敵人?爲什麼你要背叛小雅?
鳳歌對上她含淚的眸子,她眸中的指責和憤怒,讓他心很疼,也讓他很六神無主,手足無措。他靜靜地望着她,原本含笑的眸子裡,此刻蓄滿了無奈與悲傷。
小雅,你會恨我吧?因爲你看着我的目光,就好是在看一個背叛者呢!
柳綺琴手中的筆直直的墜落在地上,那手中端着的墨硯,也無力地自掌心滑落到地上,濺起的墨汁,弄髒了她的裙裾。
她一雙含淚的眸子裡滿是傷痛,冰冷刺骨的望着那紅衣似火的男子,切齒憤恨的說道:“你知道我有多恨……恨他人背叛我的!可爲什麼?爲什麼最瞭解我的學長你……居然會……我不會原諒你的,不會!”
“小雅!”鳳歌驚呼了一聲,便想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可卻被赫連寒雲所攔了去路。
柳綺琴望着面前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眼淚控制不住的掉了下來:“寒,回家好不好!”
赫連寒雲眸光冰冷的望了鳳歌一眼,便轉身將那哭得脆弱的小女子,給緊緊的擁入了懷裡:“好!這就帶你回家!”
“我恨人背叛我的,好恨的!”柳綺琴雙手緊抓着他的衣襟,滿臉淚痕的小臉,深埋在他的胸膛裡,悶悶的悲痛着說道:“我不會原諒背叛我的人,永遠都不會!”
鳳歌站在原地,聽着她哽咽的聲音,聽着她那一句句的不會原諒,他的心竟然感受不到一絲絲的疼痛。麻木了嗎?還是太痛了?痛到心已經死了?
是啊!他知道小雅恨人背叛,那是自她前世被劉紹齊和艾琳害死後,在她臨死時產生的恨意,一種永遠不會消弭的恨意。
劉紹齊的背叛,害死了她和她的孩子。
而他的背叛,卻讓她憤恨哭泣。
他知道,他與她,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他低頭望着手裡的蘭花燈,就在剛纔,他們還共同題詩一起嬉鬧。可一轉眼間,他卻從她依賴的學長,變成了一個她最恨的背叛者?呵呵!這世間的悲喜,還真是瞬息萬變呢!
孫子奕望着那抱着柳綺琴離開的紫色背影,眉心不由得緊蹙了起來:“寒雲似乎很生氣?而王妃似乎很難過?”
肖醉頓覺孫子奕說了一番廢話,不由得喝了口酒,向天翻了個白眼。這位一向睿智聰明的七星公子,今兒怎會說出如此白癡的話來呢?
這事兒還用他說?一看赫連寒雲就很憤怒,一看柳綺琴那丫頭就哭得好傷心。只要不眼瞎耳聾,都知道這鳳歌公子死定了!
神機子走過去,牽住他那傻徒弟的手,仰首無奈的嘆了聲氣:“鳳歌,你說你……要是當初聽爲師的勸,又豈會有今兒這麻煩事?”
鳳歌低頭不語,一雙泛起淚花的眸子,只是那般盯着蘭花燈裡的燭火看。當初?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嗎?不!他不後悔去投靠赫連夜白,不後悔與赫連寒雲作對。
只因爲,小雅不愛他,所以就算恨他的背叛,也最多隻是傷心的哭一場。
可小雅愛赫連寒雲,一旦將來赫連寒雲背叛了她,那便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所以,他才下了一個狠心的決定,決定要將小雅帶離赫連寒雲身邊。那怕將來小雅會恨他一生,永遠不原諒他,他也絕不可以讓小雅繼續留在赫連寒雲身邊。
神機子對於這執着的徒弟,唯有搖頭嘆息:“隨你吧!希望你將來不會後悔……而今的執着吧!”
“唔!我先走了,你慢慢玩哈!”肖醉見神機子揹着小手離開,便伸手拍了孫子奕肩頭下,轉身喝着酒,瀟灑的離開了。
孫子奕望了那遠處本來挑選着花燈的紅袖,當柳綺琴被赫連寒雲抱走後,她便也只回眸望了他一眼,便轉身和花兒她們離開了。
唉!他與紅袖,始終還是緣分欠火候啊!
赫連夜白雖然早知道鳳歌與柳綺琴有些關係,可他沒想到,他們二人間竟然親密到了如此地步。瞭解?鳳歌真的有那麼瞭解柳綺琴嗎?看他們的熟稔,似乎像是那相識許久的老朋友?
可據他所知,柳綺琴一直深居簡出,就算他經常去丞相府,也很少會碰見她。
而那極少數的碰見,也只是她呆呆的坐在花園裡荷花池畔,像個傻子一樣低頭看着池子裡的錦鯉。
就算是她那位嬌蠻的三妹拿東西砸她,砸得頭破血流,她也只是回頭面無表情的看對方一眼。隨之便任由着身邊那紅衫子小丫鬟,爲她用手帕搽拭着那不止的流血。
直到在她十五歲那年,那個午後,他與赫連寒雲同去拜見柳睿淵,在那個花園裡,看到了一個笑容燦爛如花的少女。
當時怎麼說呢?依舊覺得她傻傻的,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完全不像一個及笄可嫁人的少女。
赫連夜白脣邊勾起一抹有點溫度的和善笑容,走了過去,單手背後,一隻大手搭在了鳳歌肩頭,開口安慰道:“如果心裡難受,就去向她解釋下!你們看起來那麼好,她應該是會原諒你的。”
鳳歌擡起頭來,眸含冰霜,勾脣冷諷一笑:“赫連夜白,不要總是那麼自作聰明,卻把他人當成無知的傻子。”說完,他便抱着他的蘭花燈,向着燈火處闌珊走去。
赫連夜白站在原地,不由得搖頭低笑:“這人,我好心安慰他,他居然不識好人心?真是無趣!”
他確實想借着鳳歌的口,去問出柳綺琴的一些秘密。因爲他總覺得,就算是赫連寒雲,也不一定完全瞭解柳綺琴過往。
而鳳歌,他了解,他了解柳綺琴所有的過往與悲歡。
所以他纔在柳綺琴怒斥他時,他平靜地保持了沉默。
因爲他知道,柳綺琴對背叛者到底有多痛恨,痛恨到再多解釋也無用,痛恨到鳳歌的千言萬語,只能永遠的深埋心底。
千傲緊隨在赫連夜白身後,主僕二人,各懷心事的逛着花燈會。
“八姐,我不想逛了,我要回去睡覺了!”赫連沛文氣呼呼的鼓着腮幫子,一個勁兒往前衝着,走着走着,忽然撞上了一個人:“哎呦!好疼啊!呼!對不起!”
“呵呵呵!小文,原來你在外面都是這樣‘謙恭有禮’的啊?”說實話,赫連夜白對於這樣一個不自尊的弟弟,心裡多少有些火氣和無奈。一個皇子在外,撞了人居然如此低聲下四的道歉?哼!沒出息!
赫連沛文聽到熟悉的聲音,便捂着腦袋,擡頭望着那臉色陰沉的兄長,可憐兮兮的眨了眨眼睛:“大哥,連你也欺負我,罵我!”
赫連夜白臉色瞬間變黑,瞪了他那不長進的弟弟一眼,無奈的嘆了聲氣,伸出手給他揉了揉額頭:“行了!這麼大的人了,對你說話重了點,就這麼掉起眼淚來了?”
“大哥,我沒哭!你看,我臉上有淚水嗎?”赫連沛文證明似得仰着一張秀氣的小臉,不高興的皺眉嘟嘴道。
赫連夜白覺得他的頭忽然變得很疼,他黑着一張臉,無奈的搖頭笑了笑:“行!大哥用詞不當!你只是淚眼汪汪,可憐兮兮的委屈埋怨着大哥,總行了吧?”
赫連沛文扁着嘴,看了他大哥一眼,咧嘴一笑,滿意的點了點頭:“嗯嗯!這樣就好了!大哥,你也來逛花燈會啊?咦?你怎麼沒帶大嫂和淑嫂子一起出來玩呢?”
“小文,大人的事,你這小傢伙就少管了。”赫連夜白顯然很是不悅。盛寧兒越來越變得木訥不解風情,而淑兒到是依舊懵懂可愛,只是孩子心性的她,在牀第間難免會哭鬧。
所以,他是冷落了盛寧兒,也疏遠了淑兒。就連他那些妃妾們,他也都漸漸的疏遠了。
而今他真是倍覺空虛寂寞,只能偶爾去青樓聽聽曲兒,也沒心思眠花宿柳了。
“小文,你跑什麼?不就讓你陪我逛個花燈會嗎?”安萱隨腳跟了來,身後跟着一名丫環和兩名黑衣侍衛,手裡都握着一把黑色的大刀。
赫連沛文一聽到安萱的聲音後,立馬躲到了赫連夜白身後,小聲的說了句:“大哥,替我擋着八姐,我先走了。”說完,他便似躲牛鬼蛇神般向着那人羣中擠去。
這個八姐太討厭了!都纏着他好些日子了,天天讓他陪着玩耍,他都覺得自己快變成猴子了。
唉!他那新二哥,他剛想着有空找他打一架,結果人家居然一聲不吭上戰場了。
害得他,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他的親親新二哥。
還有柳姐姐啊!他也好久沒見柳姐姐了,不知道柳姐姐有沒有想他?
不過想來,柳姐姐有三哥……不!四哥陪着,想必應該是沒心思來想他吧?
不過他好想柳姐姐啊!明天他一定要去看看柳姐姐。嗯!早回去睡覺,明天去陵王府看柳姐姐。就這樣,快回宮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