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心苑內依舊狼藉一片,甚至比起之前方儂來過的時候還要更加的凌亂上幾分。
香芹豈能夠顧得上這些,一路狂奔往薄氏的房間而去,嘴裡還不斷的叫喊着,“三夫人,不可以,千萬不可以傷害小少爺!”
跟隨在香芹的身後的,還有方儂的步伐,同樣的急躁,也同樣的擔憂,深怕方瑜在這期間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薄氏她是見過的,瘋癲得已然與人無法溝通,方儂此刻最怕的,卻不是香芹再次逃跑,而是方瑜在薄氏的手中,會否出現什麼問題來。
在追到了正房的時候,從不遠處的時候,方儂便眼見到香芹的腳步戛然而止在了房間的門口,不走近細看的話,壓根不會發現到香芹就連雙手都害怕得幾乎在顫抖。
“三……三夫人!”她沉澱在喉嚨底處的聲音幾乎都帶着哭泣的聲音,只是強忍着不肯示弱,一雙目緊緊的鎖住在那房間內。
等到方儂趕到的時候,不禁也被這房間內的景象給驚呆了,就連心跳都幾乎快要停住,忍不住呼喊出聲,“……瑜兒!”
“不要出聲!”香芹在這一刻拉住了方儂,制止住了方儂緊急之下想要往裡面衝的身影。
但見此刻的房間內,不知道薄氏從哪裡弄來一大堆乾草,擺放在這周圍邊上,而這些草上,到處都可聞那刺鼻的油味兒。
而在這周邊上,平時薄氏用來煮食的一口銅鍋上,正熱騰騰的煮着什麼,只要一個不小心,這火星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只要火星濺落在這周邊澆滿了油的乾草上,即刻整個怡心苑都會化成灰燼。
而更駭人的,則是此刻的方瑜,被薄氏五花大綁着在這口銅鍋前,看這樣子,只要薄氏隨時發癲,隨時都有可能將方瑜放進油鍋裡面煮熟了一般。
“瑜兒……”方儂揪緊了的心,在這一刻看到方瑜嘶聲哭喊的時候,幾乎都要融化了。
前世與她死在冰河上的少年,幾曾有受過此刻這等驚嚇?
如今他還年少,面對薄氏根本毫無還手之力,被綁住的身影根本無法動彈,只能夠嘶聲的哭叫着,在見到方儂熟悉的身影之後,則是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長姐救我……長姐快快救我啊!”方瑜一張小臉上滿是驚懼,可薄氏卻笑得歡。
“好孩子,沒事,孃親不會傷害你的,孃親可心疼你呢,不哭,不哭……”薄氏似乎並木有發現此刻站在門外的兩人,吹頭散發的她,見方瑜哭喊得越大聲,她便越是歡樂。
方儂強令自己鎮定下來,她知道薄氏是個瘋癲之人,現在如果衝進去的話,誰都說不定薄氏會不會做出什麼樣驚人的舉動來。
她此刻只有儘快想辦法將方瑜從薄氏的手中救出來。
掙開香芹的手,方儂一步步的,小心翼翼的朝着房間內踏進,越過門檻的時候,卻不敢再貿然上前。
但見薄氏只回頭望了門邊上這兩人一眼,出乎意料的,卻半點沒有在乎她們的存在,只是將邊上的饅頭不斷的撕開,任何往着方瑜的口中塞了進去,“吃呀,你倒是吃呀……”
滿滿的被塞了一嘴的饅頭,方瑜的哭喊聲也變得模糊不清了起來,只知道這個孩子再多停留在薄氏的手上一分,他就多一分的危險。
“三姨娘……”方儂試探性的叫喚出聲,嚇得香芹想出聲制止,“大小姐……”
方儂沒有去理會香芹的叫喚,只是繼續悄然的朝着前方行去,鍋底下的火熱不斷的灼燒着周邊的溫度,只怕是周邊的乾草隨時都會燃燒起來。
薄氏再回首看着方儂,端倪了許久之後,忽然驚乍了起來,一把朝着方瑜的脖子上掐住,“不要過來,你們這些魔鬼,還想來幹什麼?方鼎睿派你們來的?還是戚家那賤人?”
她一個一個的罵,方儂心中也知道,薄氏身爲一個妾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定然也是受過不少的苦了,會怨恨父親和戚氏是必然的。
方瑜被薄氏這麼一掐,又是嚎啕大哭了出來,“長姐,長姐她是瘋子,快救我出去……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了!”
“瑜兒乖,瑜兒不哭,長姐有辦法,瑜兒得好好聽話,不要害怕……”方儂朝這方瑜搖頭說道,現在就怕薄氏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
“沒辦法的,我們要走了,帶着我的瑜兒一起走,我倒要看看戚氏那個賤人還能夠得意多久,我的東西永遠是我的,她搶也搶不走的!”薄氏認真的說着,說着說着卻是將方瑜抱入了懷中。
“戚氏……戚氏,戚氏其實……”方儂慌亂之餘,只得衝口而出,說出了一句連香芹都瞠目結舌的話來,“其實我就是想來告訴你,戚氏已經死了!”
“戚氏死了?那賤人死了?”薄氏忽然有些恍惚,散落的青絲被揚到頸部後,露出了那清麗的容顏。
如此美好的一張容顏,怎的就淪落到這廝地步了呢!
“是呀,被活活氣死……”方儂胡亂接口。
“死得好!我巴不得她能夠死在我的眼前,還有方鼎睿,那老色鬼,我恨哪……”薄氏忿忿說道,越說卻越是失落,眼淚禁不住前塵往事的推敲,潸然而下。
自己的父親被這樣說,方儂也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只是,現在薄氏和自己說上了話,方儂也越加大膽的將步伐再朝着她接近,直到接近了方瑜的身邊,她緩緩的蹲下,尋機爲方瑜解開繩索,帶他逃離。
在外面的香芹逐漸也沉澱了下來,看到這裡面的形式在方儂的掌控之下,她也跨入了門檻中,“是呀,三夫人,戚氏死了,我親眼見到的,你別人不相信,也應該相信婢子啊!”
“香芹?”薄氏望了望香芹,有些恍然,“是呀,那是我的婢女,我只相信她,這府裡其他的人都信不過的!”
在薄氏的注意力被香芹所吸引了之後,方儂只得儘快爭取時間將方瑜身上的繩索解了下來。
“三夫人,我們等了那麼多年,就要可以離開這裡了,我們一起走,帶上小少爺!”香芹說着說着又是淚落。
在這方家裡這麼多年,吃盡了多少苦頭有,也只有她們主僕兩人知道。
“小少爺,誰的小少爺?你們想做什麼?”薄氏轉頭卻見方儂靜悄悄的就想帶着方瑜逃跑,被她這一聲怒喝聲出,方儂只得緊緊的將方瑜抱在自己懷中。
“香芹,連你也出賣我?”薄氏忽然怒目對向了香芹,在這一刻,彷彿眼前的所有人都是她的敵人一般。
薄氏忽將銅鍋底下一根帶火的火把給抽了出來,一把擋在方儂和方瑜的面前,硬是將兩人的出路給斷了,“戚氏派你們來殺我了,還是不想讓我繼續活下去……”
看着薄氏忽然發狂,方儂即便此刻想讓滄浪他們進來也怕引起這滿屋子的火種爆發。
“三夫人,我求你了,醒醒吧!”香芹也再忍不住朝着薄氏跪了下去,她將身後的包裹拖了過來,擺在了薄氏的眼前,“三夫人你看,銀子,食物婢子全部都準備好了,我們可以逃出方家了,我們回江東,回江東去……”
“江東,江東,江東……”薄氏一聽到江東這兩字,連說了三次,悽迷的雙眼之中,一時眼淚如注。
“江東,我還能回去嗎?回得去嗎?”薄氏淒涼的說着,說罷,卻是將手裡的火把朝着邊上一丟,方儂心驚之下,眼疾手快,一把將那火把一推,燒傷了自己的手腕,卻也幸而將那火把朝着那口銅鍋裡扔去。
“轟”的一聲聲響驟然從那鍋裡響起,頓時一口銅鍋裡面滿是油煙燃燒,隨即從鍋口裡冒出了無盡的火舌。
方儂才赫然發覺,這口銅鍋裡面燒的,竟滿滿的都是油。
這薄氏……當真瘋得可以,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晚來一步,薄氏會不會瘋癲到把瑜兒往油鍋裡下?
可是此刻,薄氏的注意力卻全然在江東處。
她只一味的哭泣,“香芹,爲什麼爲了家族的利益,就得把我往京城這個地獄裡推,父親說的……說家族振興了就接我回去,爲什麼,爲什麼到現在江東都沒來人,爲什麼?”
一聽這話,香芹也哭得好是厲害,“不會來人的了,江東一族早沒了,你醒醒好嗎?”
“沒了,沒了是什麼意思?”薄氏似乎聽不懂,單隻怔怔的看着此刻香芹哭得淒厲。
原來,三姨娘是這麼來的,方儂第一次知道。
怪不得,如此年輕貌美,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沒有了家族當靠山,生死全部掌控在別人的手裡,她只是利益的犧牲品。
“我們帶着小公子走,越遠越好!”香芹乞求着薄氏。
“小公子?”薄氏依舊恍惚得緊,她伸出了手有些驚疑不定,“我記得,我有孩子,我有個孩子……”她邊說邊笑,卻也邊笑邊哭。
“生下來了呀,可是……在哪裡呢?”薄氏張惶的尋找着。
“十幾年了,孩子長大了,就是眼前的小公子啊!三夫人,你不能再這麼昏沉下去了……”香芹嘶聲一喊,哭得讓人心碎。
這一喊,怔住了薄氏,也驚住了方儂。
眼前懷裡的這個孩子,難道……不是戚氏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