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令牌乃景國至寶,皇帝的貼身信物,皇帝派宮人傳諭,皆以九龍令牌爲信,見令牌如見皇帝,這是景國人盡皆知的事情。方儂懷揣九龍令牌,無人會敢質疑,只是爲了以防萬一,她必須先毀掉皇帝事先備下的遺詔,以防有變。
方儂快步朝偏門走去,只是才走到一半就折回了,她既然是光明正大的得到了聖意,根本無需偷偷摸摸,最後反倒是被誤認爲是盜取九龍令牌的賊人,現在的她就該堂堂正正的從正門出去。
門被推開了,就在方儂改變主意的瞬間。
刺眼的光芒霎時間充滿了方儂的雙眼,讓她根本睜不開眼鏡,反射性的用袖子去遮擋,皇帝已經下令任何人不準進入,究竟是誰和她一樣大膽,竟敢擅闖寢殿,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重罪。
“你怎麼在這!”
是方鼎睿的質問聲,疑惑不解的看着正準備出門的方儂,但眼中明顯多了驚愕和怒氣,因爲他很清楚,既然方儂在寢殿之中,必然是被她捷足先登了。
“父親?”方儂勉強的適應了門外的光線,順手將九龍令牌藏進了袖中,如果現在被方鼎睿察覺到九龍令牌,恐怕自己根本沒有機會去更改遺詔,“皇上已經吩咐了,任何人不準進入寢殿,您這是準備要抗旨嗎?!”
“皇上恐怕也沒有宣你覲見吧,你爲什麼又在宮中!”方鼎睿看方儂的眼神明顯變了,眯着眼睛冷笑道,“你做了什麼?”
“我能做什麼?只是皇上的心中已經有了旨意,就不勞父親再進去詢問了。”方儂擋在了方鼎睿的面前,他們父女兩人也只有現在是最爲心靈相通的時候,彼此都很清楚雙方想要做什麼。
方鼎睿沒理會方儂的這句話,伸手一揮就從門外衝進來幾個強而有力的侍衛,根本不等方儂開口說什麼,就將她整個人架了出去,緊接着寢殿的大門便重重的合上了!
“放開我!”方儂終於反應過來了,方鼎睿強闖寢殿並不是因爲其它,而是因爲有了後盾,而且將她架出去的侍衛根本就不是宮中的羽林禁軍,難道慕容旭已經到了!
方儂的猜測並沒有錯,她已經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面前站着的男人,面容堅毅,眼神冷冽,儘管立在階梯之下卻依然讓她這個站在階梯之上的人感受到了那股致命的壓迫感,從他的身上幾乎已經看到了君臨天下的霸氣。
難道真的一切都來不及了!
方儂癱坐在地上,靜靜的看着被慕容旭的軍隊所包圍的寢殿,除了突兀出現的她之外,一切都已經被慕容旭控制了。
“隨她吧。”慕容旭幾乎已經掌控了勝利,自然不在乎她一隻小小的螞蟻在面前做着無用的掙扎,他揮手讓衆人都退了下去,自己則一步一步的走向方儂,她竟然會從寢殿出來,這倒是讓人驚訝了,“能想到穿成這樣去見父皇也算是好主意,你說說,這麼千辛萬苦的進門,父皇都承諾了你什麼。”
“不用你管!”方儂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腳軟的根本沒有辦法,只能彆扭的將頭轉向另一邊。
“當然需要我管!”慕容旭在方儂面前俯身伸手,輕輕的托起了她的下巴,強硬的讓她看着自己,“方丞相已經應允我了,一旦事成,便將你許配給我,從此之後天下女人都以你爲尊,不不不,或者說你本來就是是我的!”
“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嫁給你的!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方儂抓住了慕容旭的手,終於有力氣甩開了他,惡狠狠的瞪着慕容旭,如果這一世的辛苦最終還是要她嫁給慕容旭,那她寧願去死。
這種仇視的眼神慕容旭再熟悉不過了,從他們相見的第一眼開始,方儂就是用這樣惡狠狠的目光盯着他,直到現在。但是慕容旭這一次並沒有太大的感觸,讓他眼神驟然縮緊的是方儂臉上雖被濃厚的脂粉覆蓋卻依舊明顯的傷痕,“是誰對你下的手!”
“不牢七皇子費心!”方儂從地上慢慢的站了起來,她現在並不是在這裡和慕容旭賭氣的時候,在慕容燁到來之前她必須前去更改遺詔,“倒是阿儂不明白,保衛內宮一向是禁衛軍的職責,什麼時候輪到七皇子了,這帶領衆軍包圍寢殿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父皇現在的狀況不明,以防變故,不得不率軍保衛,我想父皇是會理解的。”慕容旭回答的十分順暢絲毫沒有一點的心虛,爲這一天他恐怕早就做了部署,否則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集結軍隊入宮。
方儂現在無暇顧及慕容旭是如何將軍隊帶進宮裡,只是尋找辦法離開,“你的保衛就是連御林軍的也扣押了,莫非想要逼宮不成!”
這裡全是慕容旭的人,自然沒有人會理方儂的大放厥詞,但是明顯大部分的軍士在聽見方儂說出逼宮二字來時神情不由的動了動,即便很快就消失了。
“你錯了,我並沒有扣押御林軍。”只有慕容旭的神情極爲平靜,完全沒有因爲方儂的話有任何一絲的波動,甚至乎不吝解釋,“因爲御林軍全是我的人。”
“什麼!”方儂不可置信的往後退了一步,重重的靠在了門上,他是怎麼做到的!如果御林軍全是慕容旭的人,她讓慕容燁帶兵進宮,豈不是羊入虎口!
……
方鼎睿進到寢殿之中確實內心有所忐忑,皇帝一向深謀遠慮豈會猜不透他現在的來意,而更讓他擔心的是方儂究竟在皇帝面前說了什麼,而皇帝的旨意又是什麼!
龍牀上的皇帝已昏昏沉沉了,乾涸的雙脣不斷的蠕動着像是要說什麼,但終究都沒有機會說出口,只變成了咿呀的幾聲低吟聲。
“皇上?皇上。”方鼎睿恭敬的跪在龍牀之前,低低的喚了幾聲。
只是皇帝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依舊紋絲不動的躺着,只有臉部微微的顫動着。這樣的皇帝反而讓方鼎睿放了心,他起身大膽的看了看四周,不再理會皇帝,而是徑直的走向龍案旁邊,看着上面放着的玉璽不由的笑了。
“是誰?”皇帝蒼老而乾涸的聲音忽然在寂靜的寢殿響起。
方鼎睿的笑容瞬間僵硬了,心中竟然一陣發涼,連滾帶爬的到了龍牀之前,“皇上,是臣,臣冒死覲見,請皇上允許太醫進殿爲皇上診治。”
“不必了,朕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皇帝不知道已經懶得去揭穿方鼎睿了還是現在也沒有了心思去猜測,“想不到朕最後見到的人竟然是你們父女兩人。”
“皇上見到阿儂了?”方鼎睿故意道,“是臣該死,管教不嚴,盡然讓阿儂打擾了皇上休息。”
“你現在不是一樣嗎?”皇帝反問。
一句話將方鼎睿頂死,完全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幸得皇帝這話似乎只是無心的玩笑,並沒有當真,而是繼續道,“要不是阿儂,朕恐怕也不會改變心意。”
改變心意?方鼎睿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一點,“臣斗膽,敢問皇上改變了什麼心意?”
“哈哈哈……枉你方鼎睿自詡才思敏捷,現如今竟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事情嗎?要不是阿儂,朕就連死前都不知道真正殘害太子的人是誰。”皇帝笑的大聲,隨即就變的異常的憤怒,粗重的喘息聲讓他變的極爲費力,“朕就要走了,這繼承皇位之人自然也要定下了!你既然來了,就以丞相身份準備紙筆,替朕擬旨!待朕西去,立刻宣旨!”
“皇上,您要傳位給哪位皇子?”方鼎睿小心翼翼的問,太子一案他並沒有參與,對其中的事情也並不瞭解,自然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殘害太子。
“你就寫,七皇子慕容旭殘害手足,除去宗籍,貶爲庶人。”皇帝說完這一句,像是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再接下來的一句話更像是無力和無奈之下做出的選擇,“讓靖安王繼承皇位。”
果然是方儂!否則皇帝怎麼可能會讓位慕容燁!
方鼎睿驚詫之餘確實也對方儂說服皇帝的話產生了極大的好奇,竟然能讓皇帝放下成見最終選擇慕容燁,早知道他也不必死死的追隨慕容旭了,只可惜,現在的他已經站錯了隊伍,只能一錯再錯了。
“皇上真的要傳位給靖安王嗎?”方鼎睿依舊還是不敢確認。
“這個位置終究是要還給他的。”皇帝揮了揮手不再說話,“擬旨吧。”
“皇上聖明!”方鼎睿重重的向着的皇帝磕了三個頭,起身走到了龍案之後,提筆疾馳,最終拿起他從未捧起過的玉璽,重重的敲在了聖旨之上,安心而滿意的露出了笑容。
他的一切都是遵照皇帝的吩咐去做的,唯一不同的是他將慕容燁和慕容旭的名字做了小小的變動,當然,龍牀上的皇帝恐怕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