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安靜的詭異,皇帝擡眼看着跟在慕容旭身後上前的三人,依舊沒有動聲色,輕飲着紫砂龍紋杯中的清茶,面色從容,並看不出他此時所想,只是在觸及到慕容燁的身影時,眼皮輕輕的跳動了一下。
“參見皇上。”
慕容燁與慕容旭請安立在一旁,而司馬無言和戚嶸卻跪在了堂前,靜待皇帝的發話。
清茶香美,查霧氤氳,皇帝似乎很喜歡這味道,笑着轉頭對站在一旁的慕容燁道,“十三很久沒進宮了,今日倒是好興致,不如陪朕嚐嚐這陳茶。”
陳茶?一屋子的人都是眼明新清的人怎麼會聽不出其中的意思,他上前謝過皇帝,打破了房中尷尬的氣氛,“臣記得皇上說過,新茶色鮮、香高、味醇,怡情怡性,而陳茶的茶湯卻有些澀口,今日怎麼換了口味。”
“陳茶澀口,確比新茶多經歷的滄桑,朕心煩時,總是喜歡品品這苦澀之味,能悟出許多事情來。”皇帝說着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將目光放在跪在面前的司馬無言和戚嶸的身上,“兩位愛卿跪着做什麼,起來吧。”
“罪臣不敢。”難得司馬無言和戚嶸如此同聲同調。
“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風,還沒清醒過來嗎?”皇帝的語氣陡然高了幾分,怒氣上升,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你們全都將朕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嗎?!”
“臣不敢!”皇帝這話讓兩人更不敢起身了,反而將頭垂的更低。
“不敢,京中用兵,你們還有什麼不敢!朕倒是要聽聽你們怎麼解釋!”精緻的茶盞被大手一揮,飛出了龍案,隨着一聲清脆之聲,摔成了的碎片,忽然騰昇的怒氣,讓空氣中的緊張氣氛不由僵硬了。
戚嶸畢竟在朝多年,他知道這種時候自己罪責難逃,但是這髒水絕對是大半要潑到司馬無言身上的,“回稟皇上,罪臣自知大錯特錯,但是司馬將軍爲何帶兵強闖戚府,罪臣現在也未知,還是需要請司馬將軍稟明來由。”
戚嶸這不動聲色的就將所有的罪責都退到了司馬無言的身上,自己倒變的一清二白了,司馬無言的可不是小脾氣的人,也不管這是御書房,皇帝座前,倏的就站起來了,對着戚嶸就是一腳,“你這老賊,明明是你誘我出兵,現在倒是逃的快!”
“司馬將軍!這是御書房!”慕容旭巍然不動的站在旁邊提醒了一句,明顯皇帝的臉色已經十分不悅。
可是司馬無言哪裡聽的進去,這戚嶸既然準備將所有的罪名都推給他,他也就受了,但是也非要拉着他陪葬不可!
“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恨賊,給我妻女報仇雪恨!”司馬無言大步向前,一手揪起戚嶸的衣領,另一手握拳就朝着他重重下手。司馬無言是沙場征戰之人,下手從來都是全力以赴,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手下留情,因爲戰場就是無情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是今日落在戚嶸的身上,幾乎將他打個半死。
而戚嶸就像是心甘情願的受了這份苦,完全不做抵抗,任由司馬無言在他的身上發泄,嘴裡還唸叨着,“司馬將軍若覺得心裡不甘,我這幅老身板就任由將軍處置!”
這話停在司馬無言的耳中,越發激起了他的怒氣,拳頭不斷,看架勢真的要將戚嶸打死,“好,那我就成全你!”
“司馬將軍!休得亂了禮數!”慕容燁在旁終於看不下去了,他算是較爲了解情況的人,這件事情司馬無言錯多對少,要是在御書房再胡鬧下去,恐怕真的性命堪輿,他連說帶勸,生生的將司馬無言拉到了一旁。
戚嶸也是一把年紀,現在又被司馬無言一陣的痛打,竟也有些支撐不住,差點沒直接的暈過去,也幸好慕容旭在旁扶着,才勉強的站了起來。
“戚老,沒事吧,是否要宣太醫?”慕容旭倒是沒想到這司馬無言竟然會這麼大膽,竟公然在御書房大打出手。
“沒事,我沒事。”戚老由慕容旭扶着,轉向一旁早氣得臉色鐵青的皇帝,氣喘吁吁的說道,“皇上莫怪司馬將軍,是老臣讓他誤會了。”
“閉嘴!誰要你假惺惺的!”司馬無言可沒有領情,要不是被慕容燁拉着,恐怕又要再一次的朝着戚嶸撲過去。
巨響的拍桌聲響起,龍案上的奏章幾乎全部都跳了一跳,皇帝怒視着座下氣勢洶洶的司馬無言,忍耐也已經到了限度,“司馬無言!擅離職守,帶兵入京,現在還在御前公然毆打我朝元老,究竟有沒有將朕放在眼裡!”
司馬無言再次跪下請罪,但也沒有絲毫懊惱之意,“臣不敢,擅自回京只是因爲……”
“因爲臣弟的邀請。”站在一旁的慕容燁忙接下了司馬無言的話,沒有旨意擅自回京是死罪,司馬無言縱使有幾條命也不夠用。
“你閉嘴,朕沒有問你!你有什麼權利相邀!”皇帝一句就堵住了慕容燁嘴,誰都看得出慕容燁是爲了保住司馬無言,皇帝自然不會不明白,“朕要司馬無言一句一句的解釋!”
司馬無言感激的看了慕容燁一眼,慕容燁的一番話儘管沒有幫到他,但是起碼幫他爭取到了說話的機會,“臣得到密報,臣的妻女就是被戚家害死,此番進京就是爲了報仇,絕無冒犯皇上的意思。”
“哼,報仇,你上一次擅自回京朕姑且可以放過你,現在又來胡鬧,什麼密報,有何證據!”皇帝質問道,“你的妻女死在宮中,朕已經關押太子,命人查清這案件,自會給你一個交代,但你今天做了什麼!”
司馬無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皇帝一眼,忽然下定了決心,“誰都知道關押太子只是個樣子,這件事情就算真的是太子做的,有皇后和戚家的包容,根本就不會查出什麼東西!”
“你放肆!囚禁太子是朕的旨意,難不成你也要向朕報仇!”自古皇帝縱使英明神武,也最忌諱這些事情,何況是皇帝現在已經到了氣頭上。
“臣不敢!此事不關皇上,只怕有人霍亂後宮!請皇上明察!”司馬無言稍作收斂了一些,但是沒忘記將戚家和司馬家的事情統統抖露出來。
戚嶸白了臉色,司馬無言現在已經惹得皇帝大怒,但是他耿直直言,難保皇帝不因他的話去調查什麼,而且又有慕容燁的相幫。看着慕容燁,戚嶸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向皇帝進言,“皇上,司馬將軍既然是十三王爺請入京城的人,就理應由王爺代爲管教,關於司馬將軍的夫人和女兒一事,臣也有所耳聞,或許司馬將軍對戚家有些誤會,但是斷然也不能帶兵回朝,這可是要被視爲謀逆的。”
“難道你手中無兵!”司馬無言怒向。
“我有的只是護衛的家臣,自然無法與司馬將軍的‘殺騎軍’相提並論。”戚嶸說着還不忘拖長了‘殺騎軍’三個字,皇帝最忌諱無端用兵,司馬無言是其一,慕容燁這次替司馬無言強出頭確實自己也撞上了槍口。
果然……
皇帝的心思被戚嶸猜的正好,他眼冒怒氣,將所有怒火都指向了慕容燁,“十三!你讓司馬無言帶兵入京,意欲何爲!”
“皇上!”縱使是司馬無言現在也已經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連向皇帝求情,“皇上,王爺只是爲了替臣開脫,臣確實是爲一己私仇入的京。”
皇帝忌憚慕容燁,朝野上下無人不知,但是慕容燁***成性又不理朝事,這才一直相安無事,但是現在他一旦與軍隊扯上關係,自然就容不得了,“一己私仇,朕倒想知道究竟是誰的一己私仇!十三,你說!”
“臣弟只是不希望皇兄錯殺忠臣,皇兄若認爲這是臣弟謀逆,臣弟無話可說。”慕容燁竟也不解釋。
“好一個無話可說,好一個一己之私,你們都是忠良之臣,只有朕是昏君!好!那今日朕就當一回昏君!”皇帝被慕容燁的話徹底激怒了,“來人,將這兩人給朕拖出去斬了!”
“誰敢動我!”慕容燁上前了一步,大大方方的站在了中央,直視着皇帝,目光冷清,“皇兄不必自欺欺人,天下兵權半數在我手中,要反早就反了,何必等到今日!”
這話不僅讓皇帝氣得直跳了起來,司馬無言、戚嶸和慕容旭全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聽說,但是看起來並不像假話而且皇帝也知道。天下兵權半數在慕容燁之手,所以一直以來皇帝對慕容燁忍讓再三,不是懼天下人的流言,而是他手上的兵權。
“好,連兵權都搬出來了!”皇帝的胸口劇烈起伏着,他當然知道慕容燁只是爲了司馬無言脫罪,但是他爲了一個邊疆的將軍不惜和自己撕破臉,只是這一點就足以治他死罪!
“母妃當年留下這兵權,也是父皇親手交在我手上,內史都記錄在案,皇兄應該比我更清楚!”慕容燁道。
皇帝一直以來不能釋懷此事,自然不願意聽,“這就是你給朕的解釋!”
慕容燁既然搬出了兵權自然也不卑不亢,“臣邀司馬將軍進京,只因私交,無關公事,請皇兄明察,司馬將軍帶兵私闖戚府之事,臣也願意一力承當,只是兩位元老年事已高,今日在殿外跪了一日,還請皇兄開恩,允許兩位回府稍作休息,明日上朝再行論罪!”
“好!好啊!”皇帝已經被慕容燁嗆得說不出話來,眼中的殺意不由四起,“給朕滾!全都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