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慕容琛之死,雖引的皇帝暴怒,在交予刑部徹查之後,也總算逐漸的平息下來,在場所有人都接受了盤查,直到傍晚才勉強結束。
方儂因爲假意昏迷,又去了麗妃寢宮一趟,又更加晚了些,出了宮門,天已經大黑了。
稀稀落落的馬車,停在莊嚴肅穆的城樓角落,在清冷孤寂的夜色中等待主人的歸來。
讓方儂意外的是,爲數不多的幾輛馬車之中,方家的馬車相對耀眼的立在其中,而正方鼎睿竟然在宮門口等着她一道回府,如果不是父女兩人已經撕破臉了,方儂此時倒會有幾分感動。
“阿儂……”方鼎睿見到方儂也有一絲尷尬,想了想還是改口,“郡主。”
方儂一愣,隨即笑開了,能聽到方鼎睿稱她爲郡主還真不容易。
看來今日在逐鹿臺的表現,她這父親還是滿意的,“父親折煞阿儂了,阿儂是方家女兒,郡主不過是皇上開心給的封賞而已。”
聽着這話,方鼎睿也算欣慰的點了點頭,確實是他低估了方儂的能力,他爲官多年,鮮少有人能這麼得到皇帝的賞識,而她卻做到了,“上車吧,你也受了驚嚇,回去讓廚房做些愛吃的壓壓驚。”
方鼎睿說着到了馬車旁,掀開了車簾,示意方儂上車,這舉動看來是準備與方儂同坐一輛了,一切都順其自然恰到好處,反倒是方儂覺得有些不適應,方鼎睿的反常真的只是因爲她今日在逐鹿臺的一把烽火嗎?
“是,父親。”儘管懷疑,方儂還是上了車,她想知道方鼎睿心中所想,自然她也沒有準備光靠着自己的兩條腿就走回方府。
馬車之上,父女兩人靜悄悄的目視前方卻都默契的避開了對方的眼睛,兩人心裡都想開口說些什麼,但也心有靈犀的將所有話語嚥進了心裡。
平坦的官路,又是黑夜時分,街上人煙稀少,馬車跑的極爲順暢,滿街幾乎只能聽到馬蹄陣陣還有伴隨着那透着車簾縫隙而來的冷風絲絲聲。
“父親的身子好些嗎?”終於還是方儂率先打破了沉默,現在兩人的關係似是而非,她只是客套的問候一句,何況方鼎睿一直服用的藥讓她心存懷疑。
“嗯。”方鼎睿並沒有多說什麼。
“聽母親說,父親這是舊疾,阿儂不孝,竟然不知道父親一直以來得的是什麼病。”方儂試探性的詢問。
方鼎睿的表情很平靜,並沒有什麼奇怪反應,也沒有避之不談,很自然的就回了方儂一句,“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些內息不調,偶爾會感到比較疲倦而已。”
方鼎睿的話並不像是在說謊,但越是這樣方儂反而覺得越奇怪,那“金聖手”明明說那是生精的藥物,他是不會欺騙她的,那麼究竟是方鼎睿故意隱瞞了,還是根本連他自己也不知情?
“父親既然是舊疾,改日還是請太醫看看,來的妥帖一點,戚家的人說白了,父親也未必能夠全信得過,不是嗎?”方儂繼續試探。
方鼎睿或許是覺得方儂有些話中有話,不免多看了她幾眼,倒是乾脆的拒絕了,“不用了,也不是什麼大毛病。”
“既然如此,父親也要多加休息,母親現在有孕在身,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阿儂便好了。”方儂特意加強了‘有孕在身’這四個字,企圖想要提點些方鼎睿什麼,起碼能讓他產生點懷疑。
方鼎睿卻絲毫沒有察覺,勉強微笑的點了點頭,想起過往,總是還覺得有些遺憾,以方儂的才智如果能嫁給慕容旭的話,一切就圓滿了。
只可惜,一個女兒家,如果沒有一個好的夫婿,再聰慧又有什麼用,“嗯,只要你不要再做些違背聖意的事情就好了,以後就好好呆在家裡,照顧瑜兒,至於婚事方面,先等這陣子過了再從長計議。”
方儂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也是避而不答。
難道方鼎睿還沒有放棄讓她嫁給慕容旭的心意嗎?還是今日她在逐鹿臺的表現給了他錯誤的提示,可惜在慕容旭這一步上她已經決定做一步廢棋了,“女兒明白,父親不必擔心,倒是母親,雖說是表舅舅,但是畢竟也是男女有別,父親可要多抽些時間陪陪母親纔是。”
“你這一點說的倒是對,夫人有孕在身,我是該多陪陪他。”方鼎睿完全沒有聽出方儂話語中的言外之意,提到孩子,連那老謀深算的眸子都變得溫柔了,現在的他早已經被喜訊衝昏了,哪裡會去懷疑其它。
這下方儂也就沒有話說了,方鼎睿露出的寵愛的笑意已經足夠清楚了,何況她也已經說的這麼直白了,如果方鼎睿決意不去理會的話,她也不能再做些什麼。
只要戚氏不對方瑜動手,至於她這一胎的古怪她完全不會去理會,她自然也不會爲這件事情毀了和方鼎睿之間重新建立起來的一點微弱的信任感和關懷。
“父親,阿儂本該在竹蕭苑一心修行,但是皇上今日既然解了阿儂的足禁,父親應該也不會再限制阿儂出行了吧。”這是方儂提出的條件,既然兩人重新和解了,她也總要從中謀點福利的。
“嗯,但是你要清楚,不該見的人,還是需要注意。”方鼎睿還希望有朝一日皇帝回心轉意將方儂重新許配的。
“阿儂明白。”
馬車到府,父女也算是談了一路的心,但是這絲毫沒能讓方儂提起半點的精神,回到竹蕭苑見大家都已經睡下了,也就更沒了什麼心思。
雖說現在已經是春天,但是卻還是多少有些清寒入骨,略帶呆滯的在竹蕭苑前的石桌上坐下了,冷風瑟瑟,那種刺骨的寒冷倒是恰好能讓她清醒一些。
今夜是月圓之夜,天也晴朗,都說花好月圓,是人間美事,她也不由想起了那‘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景緻。
只可惜在這方府之內還能殘留多少美好,而她作爲一個復仇者重生,又怎麼能去奢望其它。
“怎麼纔回來?”大衣被溫柔的披在方儂的身上,慕容燁坐到了方儂的身邊,靜靜的看着她,月光灑下淡淡銀輝,慕容燁的身上彷彿多一層銀紗,朦朧而不真實,“我很擔心。”
方儂有一瞬間不能確定面前的男人是真實的還是隻是她的幻想,她試探行的伸出了手,貼在了慕容燁的臉上,直到感覺到那種真正的溫度才縮回了手,“等很久了嗎?”
“很久。”慕容燁抓住方儂縮回的手,包在了手中,嚴肅道,“你再不回來,我就要進宮找你了。”
方儂沒有拒絕,任由慕容燁的體溫順着手,慢慢的傳遞到她身體的沒一個角落,她努力的讓自己清醒一點,“你是擔心兵符落在皇后的手中嗎?”
“你覺得我是在意這個才深夜來等你?”慕容燁的語氣中聽起來帶了幾分生氣,這丫頭難道到了現在還不相信他。
“你生氣了?”方儂啞然失笑,縮回了手,然後從懷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那枚虎頭兵符,交到了慕容燁的手上,“難道這虎頭兵符,一衆將士都不值得我們的十三王爺一等嗎?”
慕容燁確實沒有細看,隨意的將兵符塞到了袖中,“對我來說,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方儂刻意的忽略了慕容燁眼中的那幾分深情,她很清楚情對自己來說是最大的弱點,前世的她就是敗在一個情字之上,這一世,她絕對不能在重蹈覆轍。
她再三的告訴自己,對慕容燁只能逢場作戲,爲了將他推上國君之路,然後各取所需,但是不管是景山雪崩的時候,還是剛纔在宮中的那一吻,都證明她已經淪陷了,“王爺知道,阿儂對兒女之情並不關心,只對你的未來的國君之路有興趣。”
“好,算是我輸了,說吧,阿儂你準備拿這支軍隊做什麼?”慕容燁無聲的嘆了口氣,誰讓他愛上的偏偏是方儂,如果她在意這江山,他就陪她一起奪得江山,“琛兒一死,大家的目光可都集中在這上面。”
“這個阿儂自然清楚,倒是有一個好辦法,但是能不能成功,那就要看王爺的能耐了。”方儂一笑,起身自然的拉過慕容燁往着房中走去,進房之後也不燃燭,燭火在這樣的黑夜會暴露很多東西,她摸黑從枕下取出一樣東西同樣也塞給了慕容燁,“這東西早就想要交給王爺了,只是王爺一直都沒來取而已。”
這話聽上去有些曖昧,慕容燁無法看清方儂給他的是什麼,只知道是一張紙,“這是什麼?”
“王爺覺得若要奪得天下,除了兵力,最重要的是什麼?”方儂不回答,反問道。
“錢財。”這一點根本毋庸置疑,“莫非這是藏寶圖不成。”
方儂點了點頭,不在意慕容燁的玩笑,“這確實是藏寶圖,在景國與雲國邊境的一片隱秘之地,我查過,那裡不屬於任何一方,但是那座山確實座寶山,礦產豐富。”
“你怎麼會知道?”慕容燁並不是懷疑方儂,而是對她所有的一切感到好奇,她似乎對所有的事情都瞭如指掌,偏偏卻有種有心無力的感覺,“莫非你是仙女下凡,會算不成。”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方儂無法解釋自己前世的發現,可惜的是她還沒能將地圖獻給慕容旭,就已經遭到了那樣的對待,“因爲確實有老天爺幫忙,將五皇子的兵力調去那裡,一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隱藏他們的藏身之地,二來可以藉助他們採礦,等到用兵之日,我們也就兩全其美了。”
慕容燁的眼神在黑暗中閃過一絲無法察覺異樣,方儂太過於聰明,聰明的甚至讓任何一個男人感到害怕。他現在甚至懷疑有些方儂爲什麼會選上他,“神不知鬼不覺的轉移,光這一點,就足夠令人頭疼的了。”
“所以那就要靠王爺了,阿儂的能力也就到此爲止了。”方儂說着走到門邊,輕巧的打開了門,“夜路難行,王爺路上可注意安全。”
“又趕我走?”慕容燁不屑的看了一眼打開的門,有些懊惱。
“阿儂可還是黃花閨女,要是被人看到,可就毀了清白。”討論完正事,方儂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慕容燁乾脆環手耍無賴的坐在了椅子上,“毀了剛好,我娶了你回去做靖安王妃。”
“好啊。”方儂重新關上門,大大方方的走回來坐在了慕容燁的身邊,“那就一起睡吧。”
“不後悔?”慕容燁挑眉一笑。
“不後悔!”方儂提高了嗓音卻顯得有些心虛。
而下一秒,慕容燁竟然真的就起身一把抱起座上的方儂朝着牀的方向走去,驚得方儂又不敢大叫,只是驚愕的瞪大着雙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