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耀卿萬萬想不到儀王已經精明到這個地步,這纔多大年紀啊,簡直就是妖孽,當今陛下像他這麼大時好像還沒這樣機敏呢!裴耀卿抹一把冷汗,苦笑道:“罐頭這種玻璃瓶太容易碎了,說起來也確實就爲了順便二字,糧船走水路比陸路平穩的多,至於運費倒是其次的。”
“運費也算不得其次,”這是高適寫完了奏表,小心的吹乾墨跡後拿給李璲看,接住裴耀卿的話頭兒道:“如今淮南道內的水泥路基本修成了,足夠平穩,有殿下的文牒在,每段路的收費站都可以放行,反倒是走水路那就要經韋見素的手,想必老傢伙有所剋扣的。”
這倒是個問題,裴耀卿看看李璲,等他的說法。李璲已經看罷了奏表毫無問題,直接交給裴耀卿手裡帶回京城,道:“那就先走陸路,等出了淮南地界再轉水路就是了。依本王說,罐頭也別夾帶在糧船中,省得走漏消息被人攥住鬧事。本月這批水果罐頭五千箱讓鏢局騰出人手來運長安,也別提什麼運費,到長安後加價賣就是了,至於稻米,直接運往河北道囤積,何必去京城繞彎子呢!”
“嗯,如此甚好!”裴耀卿讚歎李璲想得周到:“那耀卿就替裴氏一門多謝殿下嘍!”
“且慢!不忙謝……”李璲一把抓住裴耀卿準備下揖行禮的雙膀,好嘛,差點兒讓你丫的滑過去,李璲嘿嘿冷笑着:“親兄弟還明算帳呢,裴大人,這罐頭又是高溫技術除菌、又是密封旋口工藝的可是不便宜,您還沒問出廠價兒呢!”
又輸一局……裴耀卿徹底服了,在這個少年皇子面前是一點兒便宜都佔不到啊,趕緊拍拍腦門說:“瞧我老糊塗了不是,對對對,還沒問價兒呢,老夫實在是第一次做生意,嘿嘿,幸虧殿下提醒的及時,要不然連買價賣價都搞不清,準得賠死!您說個價兒吧?”
你還搞不清吶?光往裡糊塗不往外糊塗哈!李璲鄙視的晃了晃中指,反正對方也不明白,掐訣唸咒似的掰手指說:“一瓶罐頭一貫錢,一箱是一百瓶,您先別急着撇嘴,不說吃到保鮮的水果值多少,主要是我那玻璃瓶子貴!咳咳,算下來五千箱總共五十萬貫錢,您可別還價兒……”說着李璲就一伸手張開在裴耀卿面前。
“沒問題,老夫不還價兒!等運到長安賣精光,老夫就把錢送去儀王府,也省得千里迢迢來回折騰……那個,貨在哪兒?老夫先驗貨。”裴耀卿答應的這個乾脆啊,拍掉李璲伸出的手,就想邁步開溜,敢情是空手套白狼來了。
李璲真佩服薑還是老的辣呢,我的貨用得着代銷嗎?你和明搶有什麼區別……“驗貨不忙!”李璲伸出一條腿在裴耀卿的必經之路上,要不是他跑得不快非得拌個嘴啃泥不可。李璲直接一胳膊搭在裴耀卿肩膀上,就像多麼鐵的哥們兒似的,調笑道:“運到長安,賣完了再結賬,我王府自己運去自己賣不好麼,那就不必倒您一道手了吧?”
“呃……”奸計接連被識破,裴耀卿終於有一絲不好意思起來,撓撓頭窮對付:“裴家淨出清官了啊,不似韋家蠅營狗苟的財大氣粗,呵呵,要不老夫也不會大老遠來求殿下幫襯不是?這樣,老夫再透一個消息,算是提前支付跟殿下賒賬的利息瞭如何?”
“那倒不妨先說來聽聽。”李璲眼神示意高適用胖大身體堵住門,別讓裴耀卿跑了。
高適也笑嘻嘻的照辦,反正大家都知道這是尋樂子、開玩笑、鬧着玩,裴耀卿此刻不說等臨走時也會說,兩人現在就是在‘飆戲’。
裴耀卿收起玩笑的神態,明顯就是還有正經事要商量,所以高適也正經起來真的塞緊了門。只聽他一本正經的再次壓低聲音道:“我那個堂叔裴光庭一病不起,估計熬不過這幾天了,這個門下省侍中的相位可就空出來了,聽說,蕭中書已經推薦了吏部侍郎韓休接任,殿下以爲如何?”
“韓休?這個人怎麼沒啥印象啊?”李璲轉頭看向高適,實在是自己腦子裡帶來的歷史知識也是有限的。
高適回稟:“韓休制舉出身,歷任左補闕、主爵員外郎、中書舍人、虢州刺史。記得當初因虢州位於長安與洛陽之間,皇上時常移駕經過,虢州賦稅極重。韓休擔任虢州刺史後,上奏朝廷請求平均分攤賦糧於其他州郡。中書令張說將他的奏表駁回,認爲他這是在謀取私惠。韓休再次上表時連僚吏都勸他莫要違逆宰相之意,韓休卻說,作爲刺史不能救百姓之弊何以治政!若因此獲罪我也心甘情願……呵呵,後來陛下聖明,恩准了他的奏請。”
“又是個魏徵、宋璟一類的直臣啊!徐國公眼光不錯,不過……”李璲感慨一聲,突然想到什麼,對裴耀卿急切的說:“直臣恐怕不大好相處,因爲他們不懂變通!回去後要提醒我那嶽祖父,他這個舉薦又可能是給自己下絆子呢!”
裴耀卿有些不明所以,心道聽儀王的意思難道不舉薦直臣還舉薦奸臣不成?起碼不用防備恩將仇報的小人嘛,做不成東郭先生不是很好嗎?裴耀卿此刻腦子有點兒慢,犯了非此即彼的模式障礙,實際上,李璲認爲最該頂替裴光庭做宰相的就是他裴耀卿!即不算奸臣又懂得變通。
裴耀卿應付着答應着,腦子其實還沒從罐頭瓶裡拔出來,所以一邊點頭一邊把話題又繞了回去:“這個消息怎麼樣?可以賒貸五千箱水果罐頭了吧?”
李璲徹底無奈了,敢情自己全他孃的廢話了,只好點點頭,揮手讓高適去安排。想法多的人還是忍不住囑咐道:“你倒也不必急着趕路,沿途路過大州府尤其是東都洛陽,就先一兩百箱的限額銷售,既可以賣高價也算是打打廣告,等到了長安剩下的貨也少了,更可以賣高價,尤其別忘了胡商……”
“知道知道,這些我還能不曉得!”裴耀卿笑逐顏開,伸手拉開廳門,好好的透口氣,心裡那個爽啊,這一趟總算不白來,想辦的事兒全順利辦成了。看看外面隔着老遠有王府的官吏走過,這才一拍腦門,想起還有個事兒呢,轉頭問:“殿下,下官記得左拾遺杜甫、右拾遺王維都跟着您來了淮南,怎麼不見人?”
“你問他倆啊,呵呵,他倆可忙了,”李璲湊上前也深吸一口新鮮空氣,冷冷的沁入胸口很是舒爽,這才道:“想必你也看到《盛唐旬刊》、《盛唐時報》了吧,他倆正是這兩個刊物的主編,現在天天就睡在報館裡,嘿嘿,人盡其材嘛!”
“呃,下官看,分明是物盡其用還差不多……”裴耀卿真替太子和忠王感到悲哀,識人不明啊,派兩個政治白癡來做間諜,結果如何?反爲他人作嫁衣裳了吧!反過來看,儀王可就眼光精準嘍,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有半分光就要榨出三分熱來,唉,活該啊。裴耀卿繼續打聽道:“來之前長公主還託我問候太白真人呢,說要是沒什麼事就請他回去。”
“我說你是包打聽咋的?本王不記得裴大人你以前這麼絮叨啊!”李璲斜瞟他一眼,沒好氣兒道:“趕緊拿上你的罐頭走人吧,本王就不留你吃飯了,別耽誤回京交旨!我道門內的秘密就不足爲皇姑母知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