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廣看看座中的二老,欲言又止,李元紘很識趣,拉着杜暹起身,告辭道:“天色不早,吃飽喝足,我們也該回轉學院了,否則關了城門可就要宵禁了。
“老大人請安坐!今日已經旅途勞頓就不要再趕回學院了,就在本王府中飲宴,小住幾日權當換換心情,”李璲攔住二老,對吳廣正色道:“但說無妨!有兩位老大人閱歷無數,在此正好能幫本王拿個主意。”
“是,”吳廣心領神會,錢不是萬能的,對於那麼高身份的人,沒有什麼比信任更能籠絡人心的了,於是上前扶着二老重新落座,大大方方的回稟:“朝廷突然下旨讓南衙十六衛各自裁撤千人,緊跟着又讓北衙的龍武軍、神策軍、羽林軍進行對戰演練,但沒提有什麼目的也沒說競賽的結果。”
甲葉聲響,吳廣面無表情回稟完就退下,這正是他最讓李璲看重的,從來不參與意見,吳廣的字典裡只有直訴和服從。鏗鏘遠去,周漓珂知道此刻沒自己的地位,悶着頭趁機開吃,李璲也不再理他,徑自向二老探討:“南衙裁軍是早晚的事兒,父皇早就想取消十六衛的,要不是上次閱兵恐怕早就整個解散了。但北衙三軍這次貌似要決個名次出來,不知是爲什麼事兒做鋪墊?”
李元紘捋着鬍子,沒接李璲後面這一問,而是提示一個細節反駁道:“殿下莫要疏漏了,還是先想想十六衛各自裁撤千人的事兒吧……呵呵,這裡的文章呀還有如何利用之,殿下請仔細,一字之差謬以千里啊!”
“哦?哪個字有玄機?還請老大人教我!”李璲不敢怠慢,忙行禮相問,心知果然自己還是稚嫩,人家聽一耳朵就能抓住的關鍵自己竟矇在鼓裡。此刻李元紘反而閉口不言,想多給儀王一點兒獨立思考的時間。倒是杜暹急脾氣道:“你就別給殿下賣關子了,毛病就是那‘裁撤’二字!殿下請想,十六衛所屬爲各地府兵應徵而來,若要減員就該‘遣歸’各府,而裁撤不同,整整一萬六千訓練有素的壯年啊!從此沒了軍籍也不被折衝府安頓,這是要出亂子的!”
“難道父皇想不到這會讓南衙譁變!”李璲頓時大驚,真的想不明白爲什麼,本來能按流程正常進行的事兒,幹嘛更改一個關鍵詞自找麻煩呢?看李璲震驚,李元紘這才睜開眼笑道:“於陛下,說不定正想十六衛出事兒纔有整頓的藉口,於某些人,恐怕是想打這一萬六千軍力的主意!”
“什麼?有人要組織私軍謀反不成?”李璲拍案而起,厲聲大吼:“本王得立刻進宮面奏父皇,誰出了這個主意就是誰要謀反!”
“殿下稍安勿躁!大喜事啊……”李璲剛起身,就有個聲音從堂外飄來,只見一個矮胖的身影皮球般彈跳着進來,赫然正是高適。高適向二老拱拱手,張嘴就說:“皇上英明神武,豈會被宵小矇蔽聖聰?殿下還請安心,何況收壹萬陸仟壯勞力怎麼就是謀反呢?做工種田都是好手嘛,呵呵。”
高適後一句貌似和稀泥,卻是旁觀者清之語,立刻給李璲點亮一盞明燈,或者說是給儀王一個臺階、一個藉口。李璲又不傻,在二老點頭含笑中,緩緩坐下自說自話:“噢,先生是說,父皇金口玉言不可更改,但做兒臣的可以從旁幫補一二,那個……收容這些失去飯碗的可憐人也是功德。”
幾人互相觀望幾秒,突然同時放聲大笑,心照不宣的周漓珂真恨自己早該退出堂去,這些機密言談真不是自己該聽到的!只有把整個臉都埋在醬肉盆裡。可偏偏儀王不許他裝聾作啞置身事外,點名叫他道:“阿珂呀,你剛剛還說需要大量壯勞力組建運輸隊,這不,朝廷恰好就給送來了!”
“啊!”周漓珂驚掉了下巴,萬沒想到儀王竟然頃刻間打起這個主意……只聽高適在旁催促道:“想個合適的由頭兒,還請殿下趁早!”
儀王府中還要繼續討論北衙三軍互相比試的深意,反正有才子佳人在正殿上吹拉彈唱、排定演出團事宜的喧鬧來遮掩,二老留宿王府也有說辭。隱隱傳來伴着古典樂器彈奏的新式歌曲,那嘹亮的嗓音竟然是把宮廷第一樂師李龜年都請來了!李璲心中感慨定是茗煙又不知走了誰的門路?且隨他去,越鬧越好,纔好有內容給宮裡的耳目。
這裡一派歌舞昇平,但別的地方已經有人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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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從地方上抄繳佛寺銅像立了大功的三個人,都無法從臉上看出興高采烈,因爲回到長安交旨時聽到皇帝的第一句話,就是要精簡禁軍!雖然這一次針對南衙十六衛,但鬼知道下一次針對北衙三軍是什麼時候?陳玄禮能夠喜怒不形於色,可葛福順是几上幾下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了對這些事兒很是敏感,當時冷汗就順着脖子後面嘩啦啦的流,回到北衙校場急需一個釋放的空間。
‘呼’!葛福順的魚鱗紫金刀力劈華山,兩膀之力數百斤全部壓上竟從坐騎上躍起,借下墜之勢朝陳玄禮的頂門而來!陳玄禮依舊沉穩,一杆虎頭亮銀槍橫亙向天,腰間較勁就是‘鏜’的一聲旁觀者都捂着耳朵嗡鳴,而陳大帥面無表情,崩飛了刀鋒毫無拖沓大槍輪轉一圈就當作長棍掃向葛將軍的腰際!
葛福順倒飛回到雕鞍,就感到側邊好似滾滾江水‘轟隆’涌來,銀槍在陽光下閃爍的光紋層層疊疊一往無前!此刻拼鬥就是氣勢,若是鐵板橋塌腰閃避那就如同認輸,葛將軍單手金槍狠狠插入地下,如屹立的一杆大旗聳然在風口浪尖,‘嘣’!金銀交接又是硬拼。
二馬交錯,長槍回身後刺,速度之快有風雷之聲相伴。而葛福順坐騎靈異自動斜跨躍開,槍尖擦着將軍甲葉‘滋喇’一聲磨了過去。當此時大刀再不猶豫,翹着高傲的刀頭不閃不避不擋不接,由下而上挑切對方馬腹。陳玄禮大喝一聲拉動繮繩,座下神駒直立而起,葛福順的刀鋒貼着馬頭面前一晃而過,‘嘶……’是驚懼之鳴。
“你我今日干脆分個高下,以後好在陛下面前說道,倒免了手下弟兄的損傷豈不是好?”葛福順擎刀舞出璀璨的金花,手中勢大力沉可腦子並不衝動,這話其實是在和陳玄禮商量!皇帝的耳目遍天下,大概也只有這空曠的教軍場可以說話。
可陳玄禮聽明白了也並不領情,心道就算裁軍也是你姓葛的倒黴,絕對輪不到我頭上,不由得冷笑着打岔道:“?高下是擺明的無需比試,葛兄有興趣活動筋骨本帥就陪你戰個三百回合又如何?”這話原本也只是不屑一顧,但聽在葛福順耳朵裡卻是另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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