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璲聽着李峴的介紹,晃晃頭暫時甩開紛亂的思緒,平靜的說:“這也不算過分吧?商人嘛,不生產東西就是做一個流通有無的中間傳遞者,很正常呀!”
李峴沒好氣的噴了,提高嗓門指着李璲叫喚:“喂,你聽清楚沒?這個叫周漓珂的傢伙賣出的東西可不是來源於買進!是讓人家千里迢迢帶來送他的,他設了個陰謀,轉手間把甲的家鄉特產賣給早就想要的乙,又把乙的家鄉特產賣給早就想要的丙,商人可是要自己跑東跑西付出辛苦的,沒有他這樣坐着不動拿人情換錢的!”
“你是不是想說,早知這樣,甲直接把東西賣給乙,乙直接把東西賣給丙就好了,憑什麼經過這個傢伙的手讓他把錢賺了?”李璲反問道,心中對李峴半真半假的義憤填膺頗是不以爲然,反倒對這個叫周漓珂的學生有些欣賞起來。此刻看李峴狠狠的點頭,李璲哈哈大笑道:“問題就在於,甲不知道乙想要自己家鄉的特產,乙也不知道丙想要自己家鄉的特產啊!周漓珂並不是沒有付出辛苦,他付出了,他付出了一個學期的時間賠笑臉去了解每個人啊!”
話說到此,李峴也有些悟性,不禁點點頭。但緊跟着又搖搖頭道:“你還是去看看吧,你理解他,那些學生可不那樣想,現在恐怕已經把他羣毆了也說不定!”李璲趕緊站起身跟着李峴往醫學院的宿舍區趕,心中有幾分期待亦有幾分預感,這個‘奸猾’的學生應該自己有脫困的辦法。
醫學院的宿舍剛好在宿舍區的中心地帶,這幾座連綿的矮山林木很是稀疏,導致離着老遠就能看到半山腰上聚集的人羣,還真是烏泱泱的着實不少……周漓珂交友之廣泛可見一斑!而他的宿舍剛好又是醫學院宿舍正當中……商業價值得天獨厚,難道這位置也是一年前剛入學時他就謀劃好的?反正現在看來做宿舍區的超市或者物流配送中心特合適!
“喂喂喂,你還猶豫什麼啊?他們都簽了你還不抓緊籤!等他們拿了錢你可別又來說我不給你機會哦……”一個小眯縫眼兒的青年男子站在人羣中叫喊着,揮舞着手中一摞寫滿字跡的文書趾高氣昂的像是在訓斥對面的學子。他的氣勢十足,這也難怪,烏泱泱來興師問罪的人都已經匍匐在地上徹底矮了下去,倒不是行什麼道歉的跪拜禮,而是忙着閱讀手裡的文書條款,咬着筆桿,掙扎在是否要簽字的糾結裡。
沒有預料中的羣毆,連謾罵都銷聲匿跡了,場面詭異的很,只剩下這個最後的抗爭者弱弱的還想爭辯兩句:“可我家的銅薰爐是純手工的啊,很精緻很辛苦的,又沉重!你不先付定金讓我千里背來,這也太欺負人了嘛!”
經銷與代銷中店大欺客的選擇代銷!李璲聽到他們的對話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那眯縫眼兒的青年笑起來倒是兩排整齊的白牙很是可親,語重心長的說:“賢弟啊,咱們在商言商哈,銅薰爐是好,可咱們學院買得起的人可不多,明白不……還不明白?就是說沒什麼銷路!你想坑我砸手裡啊,還不如竹薰爐好賣的好不好!我肯收你的貨已經是照顧你了,我心裡都打算好要扛着你的銅薰爐去城裡幫你找買家呢,你不謝我還怨我?”
“那要是賣不出也賺不到錢了,我何必大老遠帶到學院來,哼,那還是算了,我不賺這錢也就罷了……”那委屈的青年真是說不過他,低着頭眼圈都紅起來了,此情此景讓李峴實在忍不住,就想衝過去喝斥這個攪亂學院正常秩序的冒牌學生,卻被李璲一把薅住,堅定的在李峴耳邊制止道:“別急,再看看!他肯定有下文。”
真沒讓李璲失望,這個狡猾的商人聽聞人家要放棄,哪能真就拉倒,立刻親切的拍着對方的肩膀像個最知心的朋友一樣說:“兄弟知道你拮据,你也能體諒兄弟的苦衷,這樣吧,只要你簽了這供需合同,我就僱傭你做夥計,負責給各個宿舍收訂單並送貨,來回一趟有一趟的辛苦錢給你如何?一天一結賬,絕對不拖欠!”
“真的?不就跑跑腿嗎?就有錢賺,那太好了!”貧寒的青年收起眼淚也加入了簽字畫押的隊伍,場上就只剩那個年輕的奸商一個人昂首站着了,此時他臉上露出的勝利者微笑真是欠抽啊……李峴沒好氣的對李璲言道:“看到沒?現在他連最後那點兒跑腿兒的累都不受了!”
無實物經營、先收訂單再直接從產地發貨、快遞業務!李璲腦海裡蹦出這一個又一個的詞兒,瞪大了眼睛掃描那個周漓珂,真懷疑他是不是也擁有千年後的知識和經驗。實在看不出來什麼,只有拉着李峴轉身離開,邊走邊斬釘截鐵的說:“你明天找機會跟這學子說,只要他把他這一整套空手套白狼的思路寫成文案,今年的最高獎學金就是他的了!”
“啊?你是瘋了還是跟他一樣?”李峴驚呼出來,被李璲死死的捂住了嘴!先回去再說。
其實李璲心裡也在恍惚着,那個叫周漓珂的學子簡直是商業奇才!太它瑪超前了吧?近乎跨過整個人類的商業發展史,直接步入了電商時代!他這套思路和開網店有什麼區別啊?還是說這段歷史中的浪花被記錄在野史雜聞中流落民間、千多年後一個偶然的機會被兩個姓馬的人看到如獲至寶?
李璲不得不這樣‘歪歪’……隱藏着激動、壓抑着幻想回到院長辦公殿,這才大口的喘氣,氣喘如牛“呼呼呼”的勾起旁邊一個好奇的目光。
“十二哥這是從哪裡趕回來迎接我啊?”略帶稚嫩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李璲騰得竄起來“啊”的一聲大叫,倒讓那個稚嫩的聲音跟着也是一聲叫:“幹嘛?想嚇死我啊!”
這纔看清竟然是永王李璘和潁王李璬,李璲挨個兒給他們倆腦瓜崩,氣道:“到底是誰嚇了誰一跳啊?還敢倒打一耙!你倆不泡在自己的冷飲店裡收錢,跑到我的書院裡來幹嘛?”
“這不是想念兄長了嘛!多日不見,甚是記掛呢!”李璬雖然年紀大些,但越發的有心機會說話了,先來個伸手不打笑臉人,卻立刻引起了李璲的警覺,忙退後一步提防的說:“少來!大老遠就爲了說句奉承話?你可是越來越虛僞了!是不是錢又不夠花了,纔想起我來化緣的?”
“瞧十二哥說的,我們可是你的親兄弟哦!化緣不假,卻不是我們,這次恐怕是父皇呢!”還是李璘缺心眼兒存不住話,也就實在些,直接準備說明來意。可這實話反倒讓人更不信,李璲的口水都噴在小胖子的臉上了,氣道:“呸!父皇能缺錢?還委派你們兩隻碩鼠來找我要?騙鬼呢!”
“你看你,我就說嘛,你直說他準不信!十二哥就是個不長好心眼兒的多疑人……”李璬點着李璘的腦門諄諄教導着,不住的嘆息。李璘也很配合,交叉着兩隻胖嘟嘟的手指畫圈圈,虛心接受批評,委委屈屈道:“是啊是啊,好心當作驢肝肺,以後啥都不和十二哥說了!”
“你倆的戲演的夠了啊!”李璲拉着二人坐定,懶得和他們打啞謎了,就嚴肅起來道:“到底怎麼回事?再賣關子可就別想要賞錢了哦!”
“水,茶水,好茶水!儀王學院連杯待客的茶都不給吃嗎?”李璬不依不饒的喊叫,直到李璲親自遞過茶杯,這才故意吧唧着嘴一口又一口喝光,才說:“往常父皇喝着我倆進獻的冷飲,都會笑着誇上幾句,今早卻愁眉緊鎖,好像沒品出滋味來。我就小心的問起有啥事兒,父皇卻苦笑道說我年紀小、告訴我也沒什麼用。”
“我說我說!嘿嘿,然後我就接着問父皇,”李璘抓着李璲桌上的點心弄個滿手油,這才滿意的又來插嘴道:“嫌我們小沒關係呀,您有什麼事兒讓那幾個年紀大的來分憂呀!”
李璲恨不得把那塊兒點心從李璘嗓子眼兒裡摳出來,這個害人精餓死最好……李璲捏着他的胖臉氣道:“所以父皇就讓你們來打擾我清靜了是不是?不知道我這兒忙得很嗎!”
李璬拍掉李璲捏在弟弟臉上的手,清清嗓子道:“沒錯……儀王聽旨!傳父皇口諭,宣衆皇子入宮見駕!”這一嗓子學着高力士平日的語氣還真像。
李璲徹底泄了氣,知道兩人再胡鬧也不會假傳聖旨,只好把自己的商業構思先放一放,喊茗煙和吳廣準備車馬,立刻動身回長安。
只不過等碧玉車停靠興慶宮之後,李璲才知道,這兩個小鬼頭說話到底還是有水分的!
興慶宮原本是李隆基做皇子時的王府,等到當了皇帝纔開始擴建,竟然拆了整整兩個坊的範圍圈入興慶宮,唐代建築的規模宏大的指導思想可見一斑,這是舉國之力修宮殿,自然比李璲花自己的錢收拾儀王府大方的多,所以也是儀王府無論如何比不了的。千多年後王朝更迭幾起幾落,而興慶宮依然屹立,成爲西安市的興慶公園,李璲是去過的,雖然那時候早就沒了氣勢,但依舊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