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到入夜,太陽還沒落山呢慶王李琮的車駕就風風火火的堵到了門口,如果這還算李璲意料之中的事兒,那情理之外的事兒就是,慶王不是一個人來……
李琮剛下車就見李璲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大門口臺階上,明顯就是等着呢,想想就明白了,於是很認真的說道:“璲弟猜到爲兄要來?呵呵,想必準備了酒宴吧,那就多準備些,還有兩位王叔呢!”
李璲一愣,萬萬沒想到,李琮在興奮中還能想到拉着寧王李憲和信安郡王李禕?但爲什麼偏偏是這兩位……此時往後園走來李璲看到李琮眼眸中的別有深意,頓時反應了過來!大哥並非一個心如死灰後萬事不縈懷的閒散王爺啊?難道竟然想到了那麼長遠?
寧王李憲不用說,那本是唐睿宗的嫡長子!唐玄宗的皇位是人家謙讓得來的,所以是最是受玄宗李隆基的尊重和感激的長兄,什麼事有寧王憲撐腰的話,絕對可以橫着走,麻黃鹼的事兒將來就算暴露也不用擔心被人詬病了。
而信安郡王李禕是唐太宗第三子吳王李恪的嫡孫,繼承了李恪的文武全才,是玄宗時期唯一還能領兵上陣的宗室名將!在軍隊中威望頗高……也只有皇長子李琮和皇太子李瑛纔有資格請動這兩人赴宴吧?李琮這是再給自己鋪路啊!
“大哥,你這是……小弟扛不住啊!”李璲聲音都發顫了,李琮伸手遮在李璲的嘴脣上,以蚊蟲般的小聲細語道:“你這麼快就明白了?看來璲弟真是變了,懂事了,那就扛不住也要抗!爲兄是沒希望了,以前看你只會胡鬧也就斷了念想,但如今不同了,爲兄在你身上又看到了希望,定要幫你去爭一把!就算爭輸了也比混吃等死的強,何況……哈哈,我看璲弟賭運極隆,輸不了!”
李璲只能苦笑,李琮這才大着嗓子說:“行了,這些話到此爲止!今天爲兄就是來謝你透露賭局的,哈哈,快擺酒來!”
“不瞞皇兄,小弟只准備了飯菜,卻不曾準備酒!”李璲神秘的一笑,在李琮的驚訝疑惑中,賣關子道:“今日的酒誰想喝就得誰自己親手釀造,大哥可有興趣試一試?”
“璲弟又有什麼鬼點子?這可是搭配你那新式桌椅的新式飲宴規矩?”李琮倒是很期待一個驚喜,連忙催促李璲倒要看看怎麼個親手釀造法。李璲於是就引領李琮往東跨院的小側院來,一進院門,那堆積如山的各種原料就下了李琮一跳。
等到走進房中,那一套聞所未聞的蒸餾器更讓慶王殿下猶如鄉下人進城,什麼都感到新鮮,摸摸斜搭的冷凝管,進水出水口連接的竹筒通到窗外,又敲敲聳立的大燒瓶,好半天,纔對着燒瓶下改裝的燒煤竈說:“爲兄要是猜得不錯,你這是要蒸酒吧?”
“不錯!皇兄請看……”李璲不再廢話,開始指揮下人操作:先是豎立上下開口的半丈長大瓷筒,裡面一層又一層的分別填裝不同種類的砂石,中間穿插着兩層是粉碎極細的石墨,當然,每種砂石都分別被絹布包裹了,然後一桶最廉價的濁酒從上面的漏斗灌進去,這是模仿後世的淨水機原理,實驗室中叫做色譜分離法。
慶王可能一輩子也沒喝過那種尋常百姓家的濁酒,先是看看就沒胃口了,可等待一會兒後,從瓷筒下口流出的酒液眼瞅着不再是漿狀了,清亮透明如甘泉凜冽!酒香淡雅也已經和濁酒的烏塗明顯不同。慶王忍不住接了一小杯,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再抿一口,不由得讚道:“甘醇如怡!已經是上等好酒了,璲弟果然有化腐朽爲神奇的能力!”
又是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脣,李琮眯着眼睛再次打量這一整套流程,恍然大悟道:“爲兄明白了,你這是要通過這個過程,低價買入濁酒再高價賣出清酒吧?裡外賺取的差價利潤着實不小!”
“大哥莫要忙着下結論,這纔剛開始,還沒弄完呢!”李璲笑道,手上不停,接取的清酒再次倒入另一邊的蒸餾器,下人點燃爐下石炭,李琮看着卻有些不以爲然,遠沒剛纔看到一堆石頭能改變酒性時那麼激動,搖搖頭道:“這個爲兄明白,你是想蒸得濃些。依我說卻沒太大必要,喜飲烈酒的人極少,何況烈酒對身體損害極大,價錢也不比清酒高太多,沒什麼利潤的。”
“大哥所言甚是,所以,小弟蒸餾烈酒卻不是爲了給人飲用的!”李璲在李琮詫異的目光中,很平淡的用手指指蒸餾瓶內說道:“大哥不妨看看那瓶內有什麼。”
灰白色的粉末烏塗塗的,隨着長頸漏斗中清酒流下,被激起的灰粉在瓶內甚至會飄起煙塵,所幸被十層絹布擋住支管口才沒有飄進冷凝管堵塞。李琮仔細觀察後皺眉道:“這莫不是石灰?好好的清酒你混入石灰……不猜了!肯定不是用來喝的就是了……”
發現問題的李琮既泄氣又期待,知道李璲定然又別有深意,乾脆等着李璲解釋。
石灰屬於乾燥劑,最是能吸收水分,而酒精是不會與石灰髮生反應的,再加熱,相當純粹的酒精就會揮發出來!李璲並不想費勁和李琮解釋化學知識,事實勝於雄辯,冷凝管接取一小杯產物直接遞到李琮的鼻子邊,強烈的刺激性氣味衝入鼻腔的瞬間就讓李琮大腦一陣恍惚。
猛地咳了幾聲,李琮才涕淚橫流的喊起來:“天啊,這得是多濃?最烈的三勒漿也差得遠了!”嘴裡喊着心裡還不甘心,伸手指向杯中沾了沾就往嘴裡送,想要嚐嚐滋味。
李璲早料到會有這個景兒,連忙拍打李琮的手,攔着他笑道:“三勒漿說到底濃度不到三成,我這個的濃度足足有九成九!可不能往嘴裡喝,會把腸子都燒爛掉。”頓時嚇得慶王殿下直縮脖,手指連連甩,生怕手指着起火來。擦乾淨了才顧上問:“既然如此那這還有什麼用?”
李璲信心百倍的道:“這用處可大了!先不說可以直接點燃沒有油煙、還吹不滅能氣死風,而且可以重新勾兌清水,隨意想要什麼烈度的酒就可以兌出什麼烈度,要知道,七成半濃度時可以用來處理刀劍傷!皇兄可知我大唐將士在沙場上戰死的人少、受傷後皮膚潰爛而救不活的人多,用此物塗抹傷口就能醫治了!”
“哦!當真有此功效?”李琮心思縝密,頓時想到這個創舉意味着什麼,若是呈獻給父皇將是多大一件功勞!卻在此刻聽李璲說道:“等過幾天找受傷者試驗,成功後就請大哥領頭將此物敬獻父皇!”
“那可不成!這是璲弟的創舉怎麼能由我冒功?何況,你是知道的,爲兄立了再大的功也和那個位子無緣……”李琮不由得語氣又轉爲黯然,李璲拉住兄長的手臂藉此良機勸導:“大哥此言差矣,即便不入東宮難道世間就沒有建功立業留名青史的機會了嗎?即便您想當個逍遙王爺,沒有根深蒂固的勢力在手……大哥啊,你縱覽史冊,將來你這個前朝的皇長子真能逍遙富貴嗎?”
皇長子三個字被故意加了重音,李璲一口氣把最深刻的話給挑明瞭,頓時驚嚇出李琮一身冷汗,那個意思李琮本身不是不明白,只不過從來不願去想罷了!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背後低沉的傳來:“璲兒說得不錯,你以爲伯父我的日子真那麼容易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