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丁啓睿一再婉拒,羅典召還是派遣了登萊新軍將士,沿途護送,保證丁啓睿一行安全的回到淮安府城去。
丁啓睿回到淮安府城的時候,南京京營的五千軍士,已經抵達府城,暫時駐紮在城外的軍營之中,其實丁啓睿和張國維都明白,不管是南京京營、漕運兵丁,還是各鎮的大軍,都存在吃空餉的情況,南京京營號稱五萬軍士,其實能夠湊足四萬人就頂天了,漕運兵丁號稱三萬人,能夠湊足兩萬人謝天謝地,至於各鎮的大軍,吃空餉的情況更爲嚴重。
南直隸以及南方軍隊的軍餉和糧草,由南京戶部負責撥付,畢竟南方要富庶一些,所以在軍餉和糧草的撥付方面,還是強於北方的,這麼多年過去,南方很少有軍隊發生大規模的譁變,比起北方要穩定一些,不過南方軍隊的缺陷也非常明顯,那就是戰鬥力不是很強悍,因爲平日裡幾乎就沒有什麼征伐的戰鬥,加之軍戶制度在南方依舊堅持,衛所的很多軍士,一輩子就是種地,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
丁啓睿麾下的漕運兵丁,也強不到哪裡去,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漕運兵丁是不會參與任何征伐與作戰,他們的職責就是護衛漕運的安全,這些漕運兵丁平日裡面對的就是漕船船主以及船上的夥計,而且每每有需要動手的任務,漕運兵丁都是大規模的出動,人數方面絕對碾壓對手,加之漕運之中的諸多腐敗,直接影響到了漕運兵丁,讓他們的戰鬥力更加低下。
如果麾下有五萬的精兵,丁啓睿還是敢於放心的主動征伐,可惜他的這個願望,幾乎不可能實現了。
回到淮安府城的第一天,丁啓睿就專門去看了南京京營的五千軍士。
這五千軍士,從軍容上面要強於漕運兵丁,總算讓丁啓睿放心了一些。
丁啓睿很清楚,登萊新軍是無法指望了,一切還是要依靠自身。
登萊新軍爲什麼要進入南直隸,丁啓睿內心有一個可怕的預測,不過他絕對不會說出來,雖然到宿州只有短短兩天的時間,但登萊新軍掌控之下的宿州,給丁啓睿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城內秩序井然,百姓臉上的神色平靜,至於說登萊新軍的軍營之中,乾淨整潔,非常的安靜,來來往往的軍士,身體筆直,步調一致,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丁啓睿專門在城門外觀察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守衛城門的登萊新軍軍士,沒有向任何一個百姓收取錢財,也沒有給任何一個進出城門的百姓臉色看。
僅僅是這一個細節,在丁啓睿看來,就是難以置信的,不要說南直隸其他的城池,就算是南京城池,守衛城門的軍士,時常向進出城門的百姓伸手索要錢財,甚至是強行的搜查百姓的包裹,強行的掠奪百姓的錢財。
北直隸緊挨着山東,山東各地的情形,丁啓睿也有耳聞,有些傳聞他壓根不相信,不過親眼見到了宿州的變化,丁啓睿有些相信某些傳聞了。
如果大明擁有這樣的軍隊,還會出現李自成和張獻忠嗎。
回到淮安府城的第二天,丁啓睿再次收到朝廷的敕書,這封敕書的語氣變得嚴厲一些了,已經是告誡丁啓睿,北直隸某些地方的局面快要失控,戶部已經準備緊急的調撥地方庫房的糧食,暫時平息局面,若是漕運還不能夠暢通,恐怕出現意外的情形。
收到第二封敕書的一整天時間,丁啓睿都是沉默的,獨自呆在漕運總督府的廂房,不見任何人,也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當丁啓睿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有些不一樣了,神態之中好像帶着決絕的情緒。
將漕運總督府的諸多事宜委託給坐糧廳郎中之後,丁啓睿進入了城外的軍營之中,開始了對大軍的調遣,首先被派遣出去的是大量的斥候,他們前往邳州、沭陽以及宿遷方向偵查,偵察到的任何消息都要如實的稟報,同時軍隊也開始了調度,一部分的軍士進入淮安府城,大部分的軍士留在了軍營之中。
消息是瞞不住的,很快有傳聞出現在漕運總督府和淮安府城,說丁啓睿大人要率領大軍主動出擊,前去征伐流寇張獻忠了。
傳聞是不是真的,沒有人知道,包括漕運總督府的官吏也不清楚,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漕運總督丁啓睿大人呆在軍營裡面,已經接近十天的時間了,而軍營周遭處於嚴密戒備的狀態,任何無關人等都不得靠近。
。。。
遼東,錦州,薊遼督師府,廂房。
吳宗睿的神色有些複雜。
桌案上面放着廖文儒、羅典召以及羅典勇寫來的信函,分別是關於徐州、宿州的情況,以及漕運總督丁啓睿前往宿州的情況,此外還有情報司偵查到的淮安府城的情況,包括盤踞邳州、宿遷和沭陽三地的張獻忠部的情況。
羅典召對丁啓睿的看法不錯,在文書之中直接表露出來了。
這令吳宗睿感覺到吃驚,歷史上的丁啓睿,名聲可不是很好,才能平庸,無功無過,大明滅亡之後,最終歸順了大清王朝,後來牽涉到某個案子,被大清朝廷斬殺。
吳宗睿對丁啓睿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不過對於南京兵部尚書張國維就不一樣了,如果歷史沒有發生改變,張國維此刻應該是大明朝廷的內閣大臣、兵部尚書,其能力是遠遠強於現任內閣首輔張四知的,而且張國維在歷史上的名聲也不錯,大明王朝被滅掉之後,張國維寧死不降以身殉國。
當然,穿越之後,吳宗睿腦海裡面的歷史知識,只是作爲參考,特別是對個人的認識方面,肯定會發生重大的改變,譬如說對吳三桂,吳宗睿的看法就不一樣了,如果天下平安,或者是遇見一個願意臣服的主子,吳三桂不可能鬧出來那麼多的事情來。
從淮安傳來的情報顯示,丁啓睿已經準備率領大軍主動出擊了,這是吳宗睿期盼出現的情況,兩虎相爭的結局是兩敗俱傷,不管哪一方獲勝,都是慘勝,到時候登萊新軍輕而易舉就控制了局面。
只要控制了漕運,幾乎控制了北直隸和京師,而且控制了漕運,也能夠從某些方面控制南方的局勢。
丁啓睿的決絕,出乎了吳宗睿的預料,身爲漕運總督,丁啓睿完全可以守在淮安府城,命令軍士出擊進攻張獻忠部,若是出現重大的危機,丁啓睿可以快速逃離淮安府城,至少能夠保住性命,但率領大軍主動出擊就不一定了,丁啓睿麾下的軍士戰鬥力不是很強,雖然比張獻忠部強一些,可只有五萬多人,要知道張獻忠麾下有三十萬的軍士。
丁啓睿麾下的五萬多人是不可能全部出擊的,還要留下部分的軍士駐守淮安府城。
這樣比較起來,丁啓睿幾乎沒有取勝的可能。
再次看了看桌案上面的文書,吳宗睿嘆了一口氣,他曾經想着招募盧象升,最終盧象升還是戰死了,他曾經警惕和預防吳三桂,現如今吳三桂是他麾下的一員驍將。
“大人這是怎麼了,有什麼爲難的事情嗎。”
進入廂房的曾永忠,看見了吳宗睿的表情。
“沒什麼,剛剛看了廖文儒他們寫來的信函,還有淮安和邳州等地的情報,想想我們確定下來的戰略,總有一些人要付出代價的。。。”
曾永忠臉上露出了略微吃驚的神情,走到了桌案旁邊,迅速瀏覽桌案上面的信函和情報。
幾分鐘之後,曾永忠擡頭,看着吳宗睿開口了。
“大人,羅典召將軍對丁啓睿大人的印象很好,這倒是有些奇怪了,屬下看過有關漕運總督府的情報,丁大人壓根沒有管理好漕運,諸多的漕運幫派和漕船船主總是被敲詐,叫苦不迭,私下裡咒罵丁大人,不知道這一次是怎麼了,丁大人居然準備親自領兵出擊。。。”
吳宗睿微微搖頭。
“依我看,丁啓睿此人,能力不算是出衆,但還算是老實人,依照他的能力,出任漕運總督的確有些勉強,不過這也是皇上不會用人,可惜啊,老實人承擔了重大的責任,可以說是根本無法承擔的責任,那就要吃虧了。”
曾永忠臉上的神色依舊不是很好看。
“大人是不是有些可憐丁啓睿了,屬下覺得大人不該有如此的想法。。。”
吳宗睿有些頭疼,連忙對着曾永忠擺手。
“先生想多了,我沒有這些想法,不管怎麼說,登萊新軍都要徹底掌控漕運,只要有人阻攔此事,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他有多大的能力,我都不會手軟的。”
曾永忠跟着搖搖頭。
“屬下跟隨在大人身邊多年,知曉大人的一些想法,屬下覺得有些時候,大人還是過於的仁慈了,譬如說對待劉文秀,若是換做屬下來處理,早就斬殺了劉文秀,中原的局勢已經大亂,馬上就要失控,到時候大人將要面臨更多的決定,若是稍微的心軟,結局難料啊。”
吳宗睿看着曾永忠笑笑,只是笑容有些難看。
“先生,我明白了,日後面對關鍵的局面,我若是猶豫,還請先生多多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