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兵打敗馳援陝西的遼東邊軍,讓張東濤得到了闖王李自成的高度重視和信任,也讓張東濤成爲義軍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這一切,沒有讓張東濤覺得高興。
張東濤是人不是神,與李自成長期接觸,要說相互之間沒有絲毫的感情是不可能的,李自成的有些做法張東濤還是贊同的,譬如說對百姓憐惜和對士大夫冷酷的態度,譬如說絕不劫掠窮苦的百姓,有時候還會給予一定的救濟等等。
義軍完全掌控關中之後,李自成改變了以往的做法,不僅開始關心關中各地民生和商貿的事宜,更是開始在一定範圍內徵收賦稅,這讓少部分的商賈能夠穩定下來,關中各城池的商鋪也得以繼續做生意。
李自成的改變,讓張東濤能夠順利得到諸多的情報了。
信義押司在關中諸多城池都設立了商鋪,主要還是做押運貨物的生意,而信義押司的商鋪,就是張東濤以及張國新兩人獲取情報的主要來源地。
張東濤內心深處,最爲敬佩和尊崇的是吳宗睿,去年他領兵打敗吳襄率領的遼定邊軍,所有戰術的制定都是吳宗睿,張東濤剛開始是不敢相信的,也是沒有信心的,不過後來的事實,讓張東濤明白了,按照吳宗睿制定的戰術執行,哪怕率領的軍隊戰鬥力不強,也可以保證立於不敗之地。
私下裡,張東濤會將吳宗睿與李自成做比較,比較的結果就是李自成壓根比不上吳宗睿,且不說李自成造反這麼多年,麾下的軍士總人數超過數十萬人了,屢屢遭遇敗績,就說登萊新軍,自崇禎五年到崇禎十二年,八年的時間,異軍突起,不僅僅能夠立足於登萊之地和遼東,而且數次打敗後金韃子,威名遠揚。
自從李自成開始治理關中等地之後,張東濤接到了五份至關重要的情報,這些情報無一例外的是吳宗睿教授張東濤如何的作戰,如何的應對敗局,如何的在逆境之中崛起等等,收到這些情報的時候,張東濤感覺到奇怪,畢竟義軍現如今的聲勢太盛,如果李自成願意,拿下鳳翔府城之後,直接進攻西安府城,也是有可能的。
夜深人靜的時候,張東濤喜歡獨自一個人思索,回想他這些年以來在義軍之中的情形,應該說這麼多年,張東濤學到了很多東西,眼界也慢慢變得不一樣了。
其中最爲重大的變化,就是張東濤對皇上和朝廷的態度。
看到的流民太多,看見官府不顧百姓的死活,張東濤覺得,朝廷怕是難以維持下去了,想想百姓幾乎都活不下去了,造反的浪潮此起彼伏,各級的官府沒有想着穩住百姓,還在加重百姓的賦稅,不顧一切的鎮壓義軍,陝西、山西以及河南等地的百姓,時時刻刻面對餓死的情形,商賈也沒有辦法做生意了,好多的百姓拋棄一切,加入到義軍隊伍之中,與官府徹底的決裂,要知道哪怕是有一絲絲的活路,百姓也不至於拋棄家園,淪爲朝廷所謂的流寇。
張東濤在漢中府城已經有了自己的府邸,春節就是在漢中府邸度過的,春節剛過,李自成召集衆多的軍官召開了會議,決定正月進攻鳳翔府城,張東濤於是跟隨來到了鳳縣,暫時駐紮在縣城之內,作爲義軍的副總管,張東濤在鳳縣城內有臨時的府邸。
走到前院,軍士稟報,親兵營副總管張國新來了。
張東濤與張國新之間的接觸,比以前多了,這是因爲闖王李自成完全信任張東濤和張國新,當然歸根結底還是張東濤展現出來了不一般的作戰能力。
帶着張國新走進廂房,張東濤告訴軍士,不準任何人打擾,若是闖王李自成派人來了,迅速前來稟報。
關上廂房的門,張東濤看向了張國新。
“國新,義軍馬上就要開始進攻鳳翔府城了,你到我這裡來幹什麼,爲什麼不守衛在闖王的身邊。。。”
張國新習慣性的看了看門的方向,壓低聲音開口了。
“大哥,我有些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啊,上一次打敗吳襄麾下的遼東邊軍,你說是按照大人的部署指揮作戰的,大人是薊遼督師,遼東邊軍也是大人指揮的。。。”
張國新還沒有說完,張東濤揮揮手。
“國新,大人是如何思考的,你我不必去分析,只要按照大人說的做。”
張國新有些沮喪的搖搖頭。
“大哥,我也沒有懷疑大人,只是想知道其中的緣由。”
說到這裡,張國新再次看了看門,且站起身來,走到木門前面,耳朵靠在門上仔細聽了聽,確定外面沒有人的時候,轉身走到了張東濤的面前。
“大哥,你說闖王決定進攻鳳翔府城,要是真的攻陷了鳳翔府城,皇上和朝廷難道無所謂嗎,我總覺得闖王決定進攻鳳翔府城的決定是錯誤的。”
張東濤看了看張國新,略微的猶豫了一下,低聲開口了。
“情報裡面說了,闖王一定會進攻鳳翔府城,不過闖王攻陷鳳翔府城之後,一定會惹上大麻煩,皇上和朝廷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朝廷的大軍又會雲集陝西的。”
張國新的神色微微變化了。
“大哥,既然如此,你可以給闖王建議啊,暫時不要攻打鳳翔府城,現在義軍控制了整個的漢中,情況很好啊。”
張東濤臉色微微變化,看着張國新,語氣頗爲嚴厲的開口了。
“國新,你萬萬不要有這樣的想法,闖王做出的決定,與我們沒有多大的關係,我們只要按照大人的要求做事情就可以了,我知道闖王如果留在漢中,你我能夠穩定下來,至少日子過得舒服很多,可我們的職責不一樣,絕不能安於享樂。”
說到這裡,張東濤低聲咳嗽了一下。
“國新,你身邊有女人,我不反對,不過你要記住,絕不能在女人身邊說任何秘密的事情,你我的身份不一樣,稍有不慎暴露了,我們什麼都沒有了,也對不起大人。”
張國新的臉有些紅,看着張東濤開口了。
“大哥,你放心,我絕不會在女人面前說出任何的秘密,這一點我還是能夠把握,倒是大哥你,這麼多年了,身邊都沒有女人,闖王豈不是要懷疑。”
略微的頓了一下,張國新接着開口了。
“闖王身邊那麼多女人,我看也沒有什麼事情,你是義軍的副總管,身邊總是沒有女人,孤零零的,就算是闖王不懷疑你,日子也不好過啊。”
張東濤再次的揮手。
“我的事情我知道,這麼多年了,闖王也知道我的脾氣,我要是突然找女人了,闖王怕是會懷疑了,這件事情不要說了,我不是說你不該找女人,我只是提醒你,千萬不要在女人面前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張國新用力的點頭。
張東濤略微思索,皺着眉頭開口了。
“闖王已經決定正月十五進攻鳳翔府城,我覺得肯定能夠拿下鳳翔府城,去年闖王就決定進攻鳳翔府城,西安遲遲沒有派遣援軍,臘月的時候,鳳翔府城好多的士大夫都撤走了,我不相信朝廷不知道這件事情,但沒有派遣援軍,這說明朝廷壓根顧不上鳳翔府城,所以我覺得闖王一定能夠貢獻鳳翔府城。”
“大人說了,闖王一旦攻陷鳳翔府城,就會惹上大麻煩,大人的判斷不會錯,你我恐怕要想到應對的辦法了,去年闖王還準備讓我指揮攻打鳳翔府城的戰鬥,但最後沒有宣佈,大人提醒我要注意,功高震主,所以我根本就沒有問爲什麼,你在闖王的身邊,儘管闖王知道你我之間的關係,說話的時候會注意,但你能夠從闖王的態度方面做出判斷,看看闖王對我究竟是什麼看法。”
“其實從闖王決定在漢中立足的時候,我就非常注意了。。。”
張國新默默的點頭。
“大哥,你不說我也會注意的,你領兵打敗了遼東邊軍,兄弟們是有些議論的,這些議論闖王不可能聽不到,如果你的功勞太大,引發了闖王的警覺,那就麻煩了,這幾個月的時候,我一直都很注意,看上去闖王對你沒有什麼看法。”
張東濤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國新,其實我也不明白大人究竟是什麼想法,大人讓你我在闖王的身邊,還要不遺餘力的幫助闖王,既然你我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就不要多想了,按照大人的要求做事情就是了,我覺得不要多長的時間,大人一定會告知我們緣由的。”
。。。
敲門的聲音傳來。
張東濤和張國新兩人走出了屋子。
張國新的手裡拿着一壺酒。
張國新已經習慣從張東濤這裡拿一些東西了,每次來都不會空着手,張東濤身邊的軍士也習慣了。
軍士對着張東濤和張國新鞠躬後開口了。
“副總管,闖王有令,讓您馬上到府邸去。”
張東濤點點頭,看着身邊的張國新開口了。
“國新,你是親兵營的副總管,要時時刻刻在闖王的身邊,今後少到我這裡來,如果闖王有什麼急事,你不在身邊,可能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