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年二月十五日,大明己巳科會試在京城貢院拉開了帷幕。
本次會試,參與的舉人多達三千餘人,能夠通過會試的僅僅三百餘人。
會試與鄉試的格局完全一樣,也是經歷三場考試,每場考試三天的時間,整個的考試持續九天時間,到二月二十三日結束,接下來有十天閱卷的時間,三月初六在禮部放榜。
會試放榜稱之爲吉榜,因爲在春天舉行,會試也被稱之爲春闈。
會試高中之人稱之爲貢士。
貢士即獲得參加殿試的資格,金榜題名已經是榜上釘釘的事情。
不過也有例外,會試高中的貢士,參加殿試之前,還要參加複試,同時由禮部的儀制司與鴻臚寺進行相關的訓練,這裡麪包括點名、散卷、贊拜和行禮等禮節,如果是身體方面有殘疾的貢士,很有可能被篩選下去,沒有資格參加殿試。
會試的檢查依舊嚴格,但是比較鄉試略微的好一些。
初春季節,京城的氣溫是很低的,所有進入貢院參加會試的舉人,都是身穿棉服,不過會試的檔次畢竟不一樣,參加會試的舉人,不需要攜帶任何其他的物品,禮部全部都準備好了,考生在接受檢查之後,隨即被髮給三根蠟燭,進入各自的考棚參加考試。
感覺與鄉試沒有太大的區別,吳宗睿接受檢查之後,進入到京城的貢院。
進入到考棚,吳宗睿感覺到身體發麻,在他看來,軍士的檢查依舊是嚴格的,雖說沒有脫去身上的棉服,但軍士搜索的很仔細,甚至鞋子都要脫下來。
氣候的確寒冷,沒有辦法,京城在北方,氣候絕不是南方可以比較的。
吳宗睿年輕,比起那些年紀大的考生,還是有着不小的優勢。
不過也正是因爲年輕,進入貢院的時候,他迎接了不少探試的目光。
穿越的吳宗睿,與其他讀書人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他是獨行俠,沒有多少的朋友,與外界的接觸也不是很多,認識的讀書人就更少了。
結社一事,與吳宗睿幾乎絕緣。
在明末黨爭如此厲害的氛圍裡面,他的確是另類了。
這也讓吳宗睿省去了很多的事情,就說他趕赴京城參加會試,其他的舉人大部分年前就趕赴京城了,有着諸多的聚會,相互之間也有不少的交流,吳宗睿壓根就沒有參加這些交流聚會,就連住在法華寺的時候,與周遭的舉人也是點點頭打招呼,沒有什麼深入的交談。
如果不是穿越的原因,這等的情況不可能存在。
坐下之後,用力的搓手頓腳,讓身體稍微的暖和一些。
左右兩邊的考棚,也傳來相同的聲音,讓吳宗睿禁不止笑了,看來大家都是一樣。
參加會試的舉人,有不少白頭之人,至少是五十歲以上的年紀,這些人神氣肅穆,神情顯得緊張,可能不是第一次參加會試了。
吳宗睿只能感慨,科舉考試從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就成爲寒門學子躍龍門的唯一途徑,就和幾百年之後的高考一樣,儘管科舉考試也有徇私舞弊等等問題存在,但總體上還是不錯的,至少成爲寒門學子改變身份的唯一途徑。
吳宗睿本身就是受益者,依照吳氏家族的地位和影響力,吳宗睿是不可能得到推薦的,一輩子都沒有做官的機會,在社會上也永遠是低人一等。
“媽的,什麼見到主考官,還給主考官留下好的印象,電視劇真的是害人,進入考棚門就鎖上了,怎麼可能見到主考官,留下什麼好的印象,都是杜撰,寫完了文章,敲門之後,巡查官打開考棚的門,走出考棚就離開貢院了,溫體仁和周延儒的毛都看不見。。。”
吳宗睿跺着腳,低聲的埋怨,當然他的聲音很小,只有自己才能夠聽見。
“咣、咣、咣。。。”
鑼聲響起,會試終於開始了。
。。。
九天時間轉瞬而過,走出貢院的吳宗睿,臉色依舊是平靜的,如果仔細看,還能夠看見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
本次的會試,吳宗睿自我感覺是良好的,他的預測頗爲準確,考題果然是有關選拔人才以及吏治方面的事宜。
這類的文章不好作,如果是無所顧忌,如同東林黨人那樣言辭犀利的議論吏治,毫無疑問會被淘汰,如果是溫吞水的文章,盤敲側擊的議論吏治,同樣不可能出彩。
更何況還有八股文的限制。
在吳宗睿看來,做好這一篇八股文,說複雜非常的複雜,說簡單也算得上簡單,那就是言辭簡潔,切中要害,直接是最爲關鍵的。
觀點不需要特別的成熟,否則也可能引發關注,試想一個從未踏入仕途的舉人,沒有實踐經驗,怎麼可能提出來震驚四座的吏治觀點。
所以說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吳宗睿寫出了自身最爲滿意的有關吏治的文章。
文章的文采不錯,提出的吏治觀點簡潔直接,正好符合皇上有關奏章務必簡練的要求,提出來的改善吏治的觀點也是大衆所熟知的,那就是吏治的關鍵還是在選人用人,用對了人,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用錯了人,則朝政會越發的混亂。
其中的道理很好理解,有能力與大公無私之人,自然以朝政爲重,而無能力貪腐之人,一切都以自身的利益爲重。
內心裡面,吳宗睿清楚,真正解決吏治的辦法,還是建立起來符合實際的制度,用鐵的制度來管人管事,人是活的,制度是死的,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能違背規章制度。
這樣的觀點和認識,吳宗睿是絕不會提出來的,那樣是找麻煩,試想一下,不管是周延儒還是溫體仁,擔任內閣首輔的時候,都沒有按照規章制度來辦事情。
皇上更不可能接受這樣的觀點,人家嘴裡說出來的話語就是聖旨,如果還要用制度來限制皇上署理政務,約束皇上的日常生活,豈不是自找無趣。
想想嘉靖皇帝時候的大禮儀之爭,就會明白大明的皇帝如何的痛恨用制度來辦事。
審時度勢,該出手時就出手,這方面吳宗睿算得上是人精。
“少爺,您考完了。”
看見等候在貢院外面的劉寧,吳宗睿的臉上終於露出微笑的神情。
“考完了,走,我們去酒樓好好的喝一頓。”
“少爺,您在貢院裡面足足九天的時間,吃飯都是朝廷給的,不知道吃的多好,還要到酒店去吃飯啊。”
“你知道什麼,在貢院裡面,滿腦子想到的都是文章,誰在乎飯菜的好壞。”
“少爺說的是,說的是。。。”
看着臉上帶着紅光的劉寧,吳宗睿搖搖頭苦笑,劉寧的身體強壯很多了,不過也耗費了不少的銀兩,京城的物價,可不是南昌府城、開封府城以及安遠縣等地可以比較的,吃住的方面價格高很多,吳宗睿和劉寧投宿在法華寺,表面上看不要什麼吃住的銀兩,但作爲香客必須要上香和供奉,二十多天的時間,也耗掉了三十多兩銀子。
會試結束,放榜還有接近半個月的時間,若是考中了貢士,就要參加三月十六日在紫禁城建極殿舉行的殿試,這樣算起來,前後又是一個多月的時間。
一個多月的時間,消耗的銀兩肯定不少。
更加關鍵的是,會試結束之後,京城的三千多舉人,短時間之內都不會離開,這期間相互之間的拜訪與交往也會多起來,酒宴不計其數,吳宗睿不可能不參加,也不可能不請客,而這一筆的開銷,目前來說來還是未知數。
吳宗睿大體知曉,前往京城參加會試的江西舉人,多達三百人,其中新科舉人九十五人,這個數字頗爲龐大,僅次於南直隸和北直隸參加會試的舉人數目。
江西籍的舉人,會試結束之後肯定有諸多的聚會,會試期間,同樣有人專門蒐集江西籍考生的信息,吳宗睿儘管是正月十四抵達京城,而後閉門溫習功課,沒有參加任何的聚會,但會試結束之後,他的信息肯定會被人獲悉。
說起來,在南昌府城參加會試的時候,吳宗睿還有着不小的名氣。
走出崇文門,街道兩邊的酒樓客棧異常的熱鬧,吳宗睿和劉寧連續找了幾家的酒樓,全部都坐滿了。
反應過來的吳宗睿看着劉寧開口了。
“劉寧,你沒有預訂酒樓嗎。”
“少爺,您沒有說,我不知道要提前定下飯菜啊。”
“那就沒有辦法了,看看這附近的酒樓客棧,全部都是爆滿。”
“少爺,我知道有一個地方。。。”
吳宗睿看着劉寧,感覺到奇怪,按說劉寧對京城並不熟悉,明顯是第一次到京城來,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大部分時間都在法華寺,出來的時間也不多,居然知曉了崇文門周遭的酒樓和客棧。
。。。
看着佈滿油漬的桌面,以及埋頭大快朵頤的劉寧,吳宗睿無語了。
原來劉寧說的所謂“酒樓”,就是路邊的小客棧,這裡壓根不是靠近崇文門的地帶,而是接近正陽門大街的入口處了,屬於外城頗爲荒涼的地帶。
這樣的地方,參加會試的舉人自然不會來的。
走了不少的路,肚子真有些餓了,吳宗睿夾了幾口菜,眼睛一亮,這家不入流的路邊小客棧,菜餚的味道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