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萊之地,經過了一年多的發展,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變化,所有土地都被耕種,田地裡的玉蜀黍和大豆長勢很好,水田裡面的稻穀,長勢更是喜人,眼看着又是一個豐收年,被商貿帶動的登州和萊州等城池,更是如同巨無霸一樣的吸納更多的人口,在登萊商會的組織以及督促下,不少的勞力投身到商鋪以及貨運碼頭和交易市場之中。
讓吳宗睿沒有想到的,一些廠房也開始冒頭,譬如說加工茶葉、絲綢等的廠鋪,一些商賈將蠶絲運送到登州和萊州等地,在這裡建起廠房加工,編織成爲絲綢,直接運送到海外去,而燒瓷的廠房,在半年之前就開始運作了,一些精緻的瓷器,煉製出來後,也是直接上船。
在所有人看來,廠房應該是在江浙之地存在,登萊之地是不大可能有的,不過商貿的大發展,讓那些精明的商賈,看到了賺錢之道,開始建立起來大大小小的廠房了。
一旦大型加工企業開始出現,則意味着資本的運營出現,隨之而來的就是資本市場的大發展,或許幾十年,或許上百年,資本市場將要爆發出來無法想象的力量,推動社會大發展。
吳宗睿與曾永忠閒聊的時候,說到了銀行的雛形,也就是錢莊的事宜,其實大明各地都有錢莊,都是商賈自行成立的,這類的錢莊,經營的範圍異常的狹窄,僅僅是寄存錢物,放貸等業務基本沒有涉及。
如果能夠以官府的名義成立錢莊,吸納錢財,且開展放貸的業務,則登萊之地的商貿發展速度將更加的高速。
不過吳宗睿沒有強求,畢竟成立錢莊或者是銀行,需要有強大的行政力量,放眼整個的大明天下,登萊之地的力量還是太小了,壓根無法左右大明的商貿。
五省總督陳奇瑜圍剿流寇的戰報源源不斷的傳來,絕大部分都是羅典明從開封府城送來的情報,也有少部分朝廷的塘報,包括宣府大同等地的情形,塘報裡面偶有涉及。
吳宗睿異常關注羅典明送來的情報。
散佈於陝西、山西與河南等地的流寇,在陳奇瑜的圍追堵截之下,已經逐漸的融合起來,高迎祥、李自成和張獻忠已經融合到了一起,總兵力三萬出頭,馬守應率領的一萬多軍士,也在向着高迎祥靠攏。
陳奇瑜採用的戰術不同於以往,他集中了優勢的兵力,不僅僅是窮追猛打流寇的新營,也分兵堵截流寇的老營,每一次的作戰,都是以消滅流寇的有生力量爲目的,不給流寇絲毫的喘息機會,在這種高壓的戰術之下,很多小股的流寇,完全被殲滅。
陳奇瑜還有不同於以往剿滅流寇的戰術,那就是集中騎兵的力量,在擊潰流寇大隊人馬之後,騎兵負責長途追擊,最大限度的斬殺流寇。
陳奇瑜擔任延綏巡撫的時候,就與流寇有過無數次的交手,清楚流寇的戰術,所以他這種具有極強針對性的作戰辦法,給予了流寇沉重的打擊。
羅典明的分析也愈發的多起來,認爲流寇此次一定會被五省總督陳奇瑜徹底剿滅。
吳宗睿對此不置可否,羅典明提出讓潛伏在流寇隊伍之中的軍士全部撤回,免得被朝廷大軍絞殺了,吳宗睿沒有同意,只是告訴羅典明,潛伏的軍士要更加的小心,派出去的這些人分散在李自成以及張獻忠麾下的大軍之中,其餘的則不需要安插眼線了。
時間轉眼到了五月底,車廂峽的字眼,終於出現在情報之中。
連續幾天的時間,吳宗睿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有時候曾永忠和廖文儒等人也不得打擾。
眼看着高迎祥等人率領的大軍,就要誤入車廂峽了,當然這不是高迎祥等人願意進入車廂峽,而是被陳奇瑜麾下大軍圍追堵截,已經沒有多少的選擇了。
吳宗睿知曉歷史的進程,知曉車廂峽之戰的結局,此刻的他,彷徨和猶豫,該不該提醒陳奇瑜,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流寇,將其完全殲滅在車廂峽。
兩個聲音在腦海裡面碰撞,從理性的角度來說,吳宗睿絕對不能開口,從感性的角度,如果不開口提醒,吳宗睿良心不安。
六月初,情報終於來了,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和馬守應率領的四萬多流寇,進入了車廂峽,被陳奇瑜率領的朝廷大軍死死的圍困在車廂峽之中。
羅典明在情報之中詳細說了車廂峽的情況,這裡曾經是古棧道,就是一條長長的峽谷,延綿四十多裡地,兩邊的山峰筆直,無法攀巖,進入車廂峽容易,出來卻不容易,因爲這條峽谷,只有一處的進口和一處的出口,且延綿四十里的峽谷,很多地方道路狹窄,有些地方甚至找不到路,只能一邊走一邊砍出一條路。
更爲關鍵的問題是,峽谷裡面沒有任何的糧食,一旦被圍困其中,不管多少的兵力,都是死路一條。
羅典明在情報分析之中雖然沒有明說,可也不明白高迎祥等人爲什麼會進入到車廂峽。
爾後的幾天時間,情報來的更加頻繁,陳奇瑜率領的大軍,死死的圍住了近五萬的流寇,且在峽谷兩邊的山峰之上,投擲石塊,或者是火把,峽谷之中的流寇避無可避,損失慘重,士氣也是一天天的低落下去。
羅典明最爲擔心的,還是安插在流寇之中的眼線,他認爲流寇被徹底剿滅,指日可待。
廖文儒進入廂房,發現吳宗睿的臉色有些白、眼瞼有些青,明顯就是沒有休息好。
“大哥,您可要注意身體。。。”
吳宗睿擺了擺手,剛剛曾永忠也提醒他要注意身體。
“文儒,朝廷大軍和流寇作戰的情報全部都在這裡了,你怎麼看。”
廖文儒不假思索的開口了。
“大哥,我認爲流寇可能被完全剿滅了,近五萬人,被圍困在車廂峽,需要消耗大量的糧草,而且朝廷大軍還採用了石頭堵路和火攻等方式,時間長了,流寇的鬥志全無,就要崩潰,陳大人只要派遣大量的軍士,嚴守車廂峽的進口和出口地方,就能夠逼死流寇。。。”
吳宗睿點點頭。
“文儒,分析的不錯,很有進步,你要記住,日後作戰,掌握地形地貌爲重中之重,憑藉有利地形作戰,勝利輕而易舉,但地形也不是絕對的,破釜沉舟你也知道,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若是軍隊被逼到絕境,爆發出來的戰鬥力,不容小覷,有時候幾乎摧垮一切。”
吳宗睿說完,廖文儒跟着開口。
“大哥,我認爲流寇沒有那麼強的鬥志。”
吳宗睿左手敲着桌上擺着的地圖,右手摸着下巴。
“文儒,從車廂峽的地形來看,流寇這一次死無葬身之地了,不過我們也不能說的太絕對,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和馬守應等人,都不是尋常之人,他們與朝廷對抗數年,有着不一般的作戰經驗,我來問你,如果他們陷入絕境,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廖文儒思索了還一會,還是搖頭。
“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也許他們會拼死一戰,逃出來多少是多少。”
吳宗睿眯起了眼睛。
“陳大人不會給流寇機會,換做是我,死死封住車廂峽的進出口路徑,以火炮覆蓋進口和出口,以弓箭和箭弩強化圍堵,有了這兩層的封殺,流寇絕無可能殺出車廂峽,我們都能夠想到,陳大人未必想不到,說不定還會有更多應對的辦法。”
“我想,高迎祥等人,唯有一個選擇,就是投降和歸順朝廷。”
吳宗睿說完,廖文儒連連搖頭。
“不行,決不能讓流寇投降和歸順朝廷,若是我指揮作戰,一定會竭盡全力圍剿流寇,其實陳大人不需要發起太多的進攻,將流寇死死困在車廂峽,流寇沒有了糧食,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等到流寇的鬥志喪失殆盡,陳大人就可以發起進攻,衝入車廂峽了。。。”
廖文儒還沒有說完,吳宗睿的臉上閃現一絲的笑意,廖文儒真正的成長起來了。
“文儒,你說的有道理,可你不是陳大人,陳大人會做什麼樣的選擇,我們都不知道,也許他會接受流寇的投降呢。”
廖文儒有些着急。
“大人,我覺得陳大人萬萬不能接受流寇的投降。。。”
廖文儒離開的時候,吳宗睿的一顆心已經放下來,他決定了,順其自然。
吳宗睿不是救世主,千瘡百孔的大明王朝,已經走入末路,就算是陳奇瑜完全剿滅了流寇,大明王朝腐朽墮落的官吏,官逼民反的常態,也註定這個王朝無法繼續延續下去,更加要命的是,當今的皇上,沒有雄才大略,根本無法承擔振興大明王朝的重任。
盡人力看天命,在吳宗睿看來,內外有別,登萊新軍可以不遺餘力的進攻後金,如果有機會,也會投入到剿滅流寇的戰鬥之中,且藉助這些戰鬥,不斷壯大自身的實力,但身爲登萊新軍的大帥,吳宗睿絕不會爲他人作嫁衣裳。
該做的事情毫不猶豫的去做,不該做的事情,想都不要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