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的史可法,對吳宗睿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也總算是知曉此番調查的艱難。
都察院和給事中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史可法在滁州展開調查的第三天,南京都察院就派來了監察御史,美其名曰協助史可法的調查,其實就是監督,監察御史還專門到滁州州衙,看看吳宗睿是不是還在州衙署理政務。
大凡百姓張口說吳宗睿的好話,身邊的監察御史都要多嘴,詳細的詢問,譬如說什麼事情做得好,具體的事例是什麼,做了幾次,在什麼地方做的等等,完全是雞蛋裡面挑骨頭,也讓不少百姓根本無法開口說話了。
剛開始史可法看在南京都察院的面子上面,顧全大局,沒有多言,後來實在忍不住發脾氣了,揚言回到京城去稟報皇上和朝廷,重點說明南京都察院對此事的態度,眼看着史可法真的發脾氣了,南京都察院派遣的監察御史纔不情願的回到南京去。
在滁州調查完畢,史可法本打算按照禮部賀逢聖大人的要求,前往南京調查一番,誰知道他壓根不能如願,來到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濟直接開口不必調查,六科給事中更是不理不睬,無奈之下,史可法翌日離開南京,回到京城去。
史可法在南直隸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僅僅是剛到滁州的時候,與吳宗睿見面,後面從未謀面,而且吳宗睿似乎是有意迴避,不與他見面。
現在看來,吳宗睿果然有先見之明。
還好兩人之後就沒有見面,也讓南京都察院和六科給事中無話可說。
至於說調查結論,史可法沒有義務給南京都察院和六科給事中彙報,他代表的是朝廷,在朝廷的面前,不要說南京都察院和六科給事中,就算是南京兵部,也不能多嘴。
史可法清楚,此番前往南直隸調查,他已經得罪了南京都察院和南京六科給事中。
按照慣例來說,聰明人接手這等燙手的任務,抵達南京之後,第一時間就要去拜會南京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唐世濟,探探口風,也便於將來的協調,至少爲自身留下了後路,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濟好歹是正二品的高官,有朝一日進入京城,肯定是進入權力核心層。
史可法不會這也做,他打心裡佩服吳宗睿的膽大,情理上與吳宗睿站在一起。
連夜整理了調查的情況,寫成了奏摺,翌日一大早,史可法前往文華殿右邊的偏殿,那裡是內閣大臣辦公的地方。
剛剛走出門,史可法看見了賀逢聖。
來不及思考,史可法上前去行禮了。
“下官見過賀大人。”
“史大人,今早本官才聽聞你回到京城,怎麼,準備去內閣覆命嗎。”
“大人說的不錯,下官准備前往內閣覆命,緊接着去拜見大人的,此番前往南直隸調查,下官有負大人的囑託,沒有能夠在南京展開調查。”
“史大人,你不用自責,本官知曉你爲難,無法在南京展開調查,前些日子,朝廷收到了南京都察院的奏摺,奏摺稟明瞭你在滁州調查的情況,南京都察院對你好像頗有微詞。”
“這個,下官在滁州調查之時,南京都察院的監察御史曾經協同下官一道調查,只是他們調查之態度作風,讓下官無法忍受,故而下官發脾氣,攆走了監察御史。”
“史大人,你的膽子不小啊,也學着吳大人了,敢於和都察院對着幹嗎。”
“非也,下官認理不認人,若是南京都察院的監察御史,與下官一樣,也是秉公調查,下官自然不會有任何怨言。”
“史大人,你認爲你的調查,完全是秉公進行的嗎。”
“下官敢發誓,完全是秉公進行的,且下官的調查,並未遭受到滁州州衙的干擾,滁州知州吳宗睿大人,在下官展開調查的時候,主動迴避,離開了滁州,回到南京去了。”
“好,既然如此,本官就放心了,希望你到內閣去覆命的時候,也是這個態度。”
來到偏殿,史可法站在外面等候了足足一個時辰的時間。
進入偏殿的時候,史可法一眼看見了坐在正前方的武英殿大學士、內閣首輔成基命,以及內閣次輔周延儒,內閣大臣溫體仁等人,則是坐在左右兩側。
讓史可法吃驚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閔洪學,也在偏殿之中。 шшш ☢ttκǎ n ☢¢ ○
成基命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了看進來的史可法,隨即垂下眼瞼。
開口說話的是內閣次輔周延儒。
“史大人,且將南直隸調查的情形簡要稟報一番,奏摺放到案桌上就是。”
史可法抱拳稽首,恭恭敬敬的行禮之後,開始了簡要的說明。
詳細的情況都在奏摺上面,這是史可法親自寫出來的奏摺,基本事實他清清楚楚,彙報起來也不吃力。
。。。
不到五分鐘時間,史可法稟報完畢,敘述簡潔,條理清楚。
內閣首輔成基命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周延儒看了看成基命,再次開口。
“史大人,調查到的情況就是這些嗎。”
“下官剛剛是簡要的敘述調查之情況,具體情形全部都寫在奏摺之中了。”
周延儒點點頭,看向了最右邊的閔洪學。
“閔大人,你不是有問題要詢問嗎。”
閔洪學點點頭,對着周延儒抱拳,接着扭頭看向了史可法。
“史大人,本官剛剛聽了你的稟報,本官有些奇怪,既然你是代表朝廷,前往南直隸調查滁州知州吳宗睿的事宜,那就應該要全面,不僅僅調查吳大人在滁州爲官的情形,也要調查吳大人家中的事宜,不知道爲什麼,本官沒有聽說吳大人家人的任何情況。”
史可法擡頭,看着閔洪學,不亢不卑的開口了。
“閔大人,下官前往南直隸調查,乃是朝廷所派遣,下官離開京城前往南直隸之前,朝廷敕令下官,調查滁州知州吳宗睿大人署理政務的相關事宜,且需要了解南京御史臺與六科給事中爲政之情況,朝廷並未授權下官調查吳大人家人之情況。”
成基命突然擡起眼瞼,看了看史可法。
“史大人,閔大人所言極是,儘管朝廷沒有要求你調查吳大人家人之情況,不過你應該要考慮到這一點,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剛剛本官聽了你的稟報,怎麼沒有南京都察院和六科給事中的情況啊。”
“下官不敢隱瞞,下官前往南京城,本打算了解南京御史臺以及六科給事中署理政務之情況,不過下官無法展開調查。。。”
一直沒有開口的溫體仁,開口打斷了史可法的話語。
“史大人,不說這些了,閔大人怕是有事情詢問,你好生回答就是了。”
史可法的臉色略微發白,他感覺到了,今日的情形有些不對,明明吳宗睿在滁州爲政的名聲很好,政務也署理的不錯,可是內閣好像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專門找麻煩了。
若是內閣要找吳宗睿的麻煩,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一種無力和悲涼的感覺,進入史可法的腦海裡面。
“史大人,本官問你,滁州知州吳宗睿大人可有迎娶秦淮河青樓女子的事宜。。。”
史可法腦袋嗡的一下,臉色瞬間白了,他當然知道,吳宗睿打算迎娶原秦淮河名妓徐佛的事情,自己抵達滁州的時候,本想在這方面略微的提醒吳宗睿,最終覺得這是人家的家事,故而沒有開口。
迎娶青樓女子,不是罪過,只要不是強搶的。
短短一瞬間,史可法穩住了思緒,擡頭看着閔洪學開口了。
“閔大人,吳大人是不是迎娶秦淮河青樓女子,下官只是聽說,沒有調查,不敢妄言,不過下官以爲,朝廷並未明確規定,朝中官員不可迎娶青樓女子,只是說青樓女子不能成爲官員的正室,下官清楚,吳大人的正室乃是安遠縣陳氏家族的滴出女子,身份清白。。。”
“史大人,你這就是強詞奪理了,朝廷雖未禁止官員迎娶青樓女子,不過身爲朝廷官員,應該要潔身自好,豈可與青樓女子有絲毫瓜葛。”
“閔大人,下官以爲,朝廷都未禁止的事宜,都察院難道可以拿出來彈劾以及要求朝廷百官嗎,若是如此,下官到真的認爲,都察院管的太多了。。。”
閔洪學的臉色發白,氣的要站起來。
“咳咳咳。。。”
“閔大人,今日史大人稟報的是滁州知州吳大人署理政務的事宜,本官以爲,調查其家人是應該的,不過調查之重點,是看吳大人家人是否有徇私舞弊之事,至於說吳大人迎娶什麼人,只要是朝廷沒有禁止的,吳大人做了也無妨,你說是不是。”
溫體仁突然開口了。
閔洪學突然想到了什麼,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抱拳對着溫體仁開口了。
“溫大人說的是,下官僭越了。”
。。。
周延儒看了看成基命,成基命微微點頭。
“史打人,奏摺留在這裡,南直隸調查的事宜結束了,你回到戶部去,你所調查的事宜,朝廷尚未決斷,本官希望你不要隨口說出來,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