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陳靈雁便開始佈置,吳宗睿前往滁州上任,需要攜帶哪些用品等等,每一項物品都要專門收拾,而且需要準備最好的。
一直到午時,家中丫鬟和下人都在爲這件事情忙碌,包括陳思宇都沒有閒着,就連吳宗睿都覺得小題大做了,沒有必要如此細緻,不過他不會開口說什麼,這都是陳靈雁的一顆心。
吃飯之後,吳宗睿前往廂房而去,陳思宇跟着過來了。
進入廂房,還沒有等到陳思宇開口,吳宗睿就說話了。
“是不是想着跟我到滁州去看看。”
陳思宇連連點頭。
“是啊是啊,國子監開課還有一段時間,我想着到滁州去看看,距離也不是太遠。”
吳宗睿微微嘆了一口氣,他已經看出來了,陳思宇的心思壓根就沒有在學習上面,就算是在國子監讀書,通過努力取得了監生的功名,鄉試多半沒有什麼希望。
吳宗睿身邊缺人,但他不會讓陳思宇跟着自己,陳思宇的性格里面,有一絲紈絝的跡象,如果不能夠花費力氣矯正,將來不會有多大的出息。
“這次不急,我到滁州去赴任,情況也不是很熟悉,無法關照你,你跟着去也不可能在周遭遊歷,再說國子監開課也只有十來日的時間,你還是好好準備,國子監開學之際,會有相關的考試,這些日子,你在家裡好好溫習功課。”
聽見吳宗睿這樣說,陳思宇有些沮喪的低下頭。
看見陳思宇這個樣子,吳宗睿再次開口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來到南京也有月餘的時間,期間到蘇州等地遊歷,看到的全部都是繁華的情形,或許覺得家鄉安遠縣不值一提了,不過我要告訴你,安享繁華需要付出,陳氏家族並非是官紳家族,無法讓你在南京好好的生活,你若是依靠陳靈雁,行走在外面也無法擡頭,將來你將家人接到了南京,如何的生活,你需要多想想,我想你還是好好讀書,少去想南京和蘇州等地的繁華。”
陳思宇擡頭看了看吳宗睿,臉上明顯帶着不服氣的神情。
吳宗睿再次的嘆了一口氣。
“該說的我都說了,如何選擇和思索就是你的事情了。”
午時剛過,詹兆恆前來拜訪了。
國子監二月初纔會開學,詹兆恆還有時間。
“恭喜瑞長兄,今日我可是來討酒喝的。”
“說笑了,月如,倒是你需要收心了,眼看着鄉試臨近,你還要回到南昌府城去參加鄉試,需要提前做好一切的準備。”
“不說鄉試的事情,鄉試還有足夠的時間,再說了,我就算是鄉試高中,也不一定能夠會試高中,我也想過了,若是鄉試落地,就到滁州去做些事情,瑞長兄可否接納啊。”
吳宗睿笑了笑,他知道詹兆恆能夠高中,而且和他一樣,也是鄉試會試接連高中,只不過詹兆恆是殿試三甲進士。
“月如,我想你一定能夠連戰連捷,鄉試、會試和殿試悉數高中,到了那個時候,我可不敢接納你這個大才子。”
詹兆恆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謝謝瑞長兄的鼓勵,我一定會努力的,不過我可不敢和瑞長兄比較,父親昨日還告誡我了,說瑞長兄就是我的榜樣。”
“不說那麼多了,月如,我們出去走走看看,說來我到南京城的時間不長,這下子又要離開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次回到南京。”
“瑞長兄說笑了,下一步你就到京城去了,怎麼還會回到南京來。”
正月的南京,比不上臘月的熱鬧,稍顯冷清,不過大街上的人還是不少。
沿着大街慢慢閒逛的時候,詹兆恆臉上帶着壞笑開口了。
“瑞長兄,馬上就要離開南京城了,是不是到秦淮河去看看,最近一段時間,秦淮河可熱鬧了,好多的讀書人,大都是準備參加南直隸鄉試的。”
“怎麼,詹大人允許你到秦淮河去看看了。”
“這個,我要是跟着瑞長兄一道去,肯定沒有問題的。”
“如此就算了,南直隸各地的讀書人,來到南京城,肯定是要到秦淮河去看看的,那些士紳家族的子弟,一擲千金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他們總以爲,來到了南京,不去秦淮河轉悠一圈,好像就不算是到南京來了,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去了,若是每天都想着秦淮河的風花雪月,怎麼應對即將到來的鄉試啊。”
詹兆恆的臉上出現了苦色。
“瑞長兄,你就不要總是提鄉試的事情了,我聽着都害怕了。”
吳宗睿扭頭看着詹兆恆,面帶微笑開口了。
“月如,換做其他人,我壓根不會說這些話,南直隸不少的讀書人,形成了一種我都鬧不懂的風氣,以爲在秦淮河的風花雪月,能夠激發他們的才學,與青樓姑娘暢談詩詞,能夠讓他們變得更加文雅,如此攢下了不小的名氣,他日鄉試高中,必定楊名南直隸,趕赴京城參加會試,更是手到擒來。”
“若是鄉試和會試如此的容易,我大明讀書人豈不是都到秦淮河來了,逗留幾個月的時間,舒舒服服的回去參加鄉試,等着高中,古人所謂十年寒窗,都是笑談了。”
“你我都是江西人,距離南直隸不遠不近,我在殿試之前,從未到過南京城,更不知道秦淮河在哪個方向,所以我對南直隸讀書人這等的認識感覺到奇怪。”
“月如,你在南京國子監讀書,國子監的監生以南直隸的讀書人爲主,我可不希望他們這等的認識影響到你了。”
吳宗睿剛剛說完,詹兆恆的神色也變得嚴肅了一些。
“感謝瑞長兄的教誨,其實在國子監,評論秦淮河的話語很多,的確如瑞長兄所言,南直隸的讀書人仰慕秦淮河,以得到秦淮河姑娘的青睞爲榮。”
吳宗睿點點頭,跟着開口了。
“月如,你能夠明白就好,國子監的事宜,我知道一些,絕大部分的監生都是復社成員,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是出自於官紳家族,且不說這些人,就說復社的盟主張溥,還有復社的中堅力量吳偉業和楊廷樞等人,哪一個不是官紳家族之公子,隨手就可以拿出來大量的銀子,拋灑到秦淮河,風花雪月對於他們來說不算什麼,尋常的讀書人,哪裡來的那麼多銀子,若是沾染了這樣的風氣,家中辛苦湊來讀書的銀子,全部都送到秦淮河,怕是風花雪月的滋味沒有享受到,家中倒是難以爲繼了。”
詹兆恆連連點頭。
“瑞長兄,你說的太對了,我知道來自於九江的一名監生,因爲到秦淮河次數有些多,銀子不夠用了,一直都催着家裡送銀子來,本來我還以爲此人家中有不少銀子,不過他的家人送銀子來的時候,我偶爾看見了,身上的衣服很是破舊,幾乎都是衣不蔽體了,我當時看見了,有些不好意思,趕緊避開了,後來聽人說,送銀子的人,就是這名監生的父親。。。”
吳宗睿聽得直搖頭。
“月如,還有一件事情,我也要提醒你。”
“瑞長兄,你說,我聽着就是了。”
吳宗睿看了看詹兆恆,面容嚴肅的開口了。
“比較前面我所說的事宜,這件事情更加重要,我不希望你誇誇其談,而是埋頭讀書,踏踏實實的做事情,有些話,在你的面前可以說了,當初我對復社的印象不好,也正是這個緣由,復社的成員,全部都是讀書人,以官紳家族的子弟居多,可以說他們不諳世事,不知道百姓的苦楚,更不知道朝廷爲政的要點,卻每日裡議論朝政,似乎滿朝的官員按照他們所說的來做,就是天下太平了,皇上若是聽從他們的建議,一定能夠振興朝綱。”
“且不說朝中的官員是不是都有不一般的能力,至少比那些不知道署理政務爲何事的讀書人要強上很多,我並非是反對讀書人關心家國大事,不過這需要前提,若是自身沒有實際的能力和本事,妄自議論朝政,那就是井底之蛙。”
“我聽說過一個典故,一人行路,抱着滿滿一罈酒,走的很穩當,酒罈裡面的酒水不曾潑灑,接下來此人抱着半壇酒,行路的時候,酒罈裡面的酒水不斷晃悠,沿途潑灑了大半,此人不明白,半壇酒還要輕一些,爲什麼難以抱走。”
“其實人也是如此,學問越深,表現越是沉穩,學問越少,表現越是輕浮,還不自知。”
。。。
夜深了,站立在後花園的亭臺之中,吳宗睿自己都感覺到奇怪,他這是怎麼了,忽然變得婆婆媽媽了,對陳思宇說那些話還可以理解,畢竟是一家人,不想陳思宇紈絝,可是對於詹兆恆,說這些話好像沒有太大的必要。
也許,骨子裡存在的憂患意識,讓吳宗睿顯得過於的早熟了,他身邊缺人,而且缺的很嚴重,不管是盧發軒還是詹兆恆,甚至是史可法,都是他潛在的拉攏對象,或許這樣做的難度太大,但總是需要嘗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