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杭州府城的城門,穿着一身棉綢布長衫的吳三桂,暗暗的咬牙。
身材魁梧的吳三桂,不管裝扮成爲什麼身份,身上都有一種軍人的氣質,這位出生軍人世家的漢子,已經沒有辦法抹掉身上的氣息,所以在吳三桂究竟如何進入杭州府城的問題上面,盧發軒等人苦思冥想,最終只能夠讓吳三桂裝扮成爲商人,進入杭州府城。
盧發軒建議給吳三桂派遣數名軍士沿途護衛,前往杭州城,被吳三桂拒絕了。
從南京出發,吳三桂沿陸路前往杭州府城,其實他可以乘坐漕船直接前往杭州,雖然說浙江不歸朝廷直接控制,但是漕船依舊來往於浙江與南直隸之間,生意人要吃飯要賺錢,他們纔不管地域之間的差異,當然,前往浙江的漕船,數量越來越少,主要原因還是因爲浙江境內沿途的碼頭,都有軍士和官府甚至於匪幫的盤剝,不管是漕船的船主,還是漕幫,都無法忍受,進入南直隸就不一樣了,沿途沒有任何的關卡,漕船的船主可以放心大膽的行駛,前提條件是繳納商貿賦稅,而漕船船主繳納的商貿賦稅,比起以往軍隊官府和匪幫盤剝的錢財,壓根就不算什麼。
南京距離杭州不是很遠,全程也就是六百里地,如果依照吳三桂行軍時候的速度,不要消耗太多體力,三天左右的時間就可以抵達,不過吳三桂沒有全力的趕路,按照情報司提供的情報,鄭成功率領五萬軍士,二月二十五日從福州出發,前往浙江杭州,福州距離杭州一千四百里地,鄭成功只能選擇從陸路行軍,至少需要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最快也是是在三月十日前後抵達杭州,這樣算起來,吳三桂還有足夠的時間。
吳三桂與劉澤清和劉良佐都有一面之緣,劉澤清和劉良佐兩人都曾經在遼東作戰,也是依靠在遼東獲取的戰功,最終才能夠升任成爲總兵,只不過他們之間的交情不是很深。
吳三桂一點都不畏懼,他身後有強大的朝廷支持,就算是劉澤清和劉良佐兩人不願意歸順大吳朝廷,也不敢對他吳三桂動手,否則兩人死無葬身之地,當下吳三桂想到的,就是要勸降劉澤清和劉良佐,就是要完成這個勸降的任務。
只要劉澤清和劉良佐願意歸順朝廷,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當鄭成功來到杭州的時候,劉澤清與劉良佐都願意出兵相助,讓鄭成功率領大軍進入湖廣作戰,與張獻忠硬碰硬,只要鄭成功與張獻忠交鋒,朝廷就可以完全左右浙江乃至於南方的整體局勢。
登萊水師已經從登州出發,前往泉州一帶的海域,鄭成功被張獻忠牽制,無法立即回撤,到時候鄭芝龍倉促之間,也無法招募到那麼多的軍士,則海上作戰,登萊水師佔據先手。
所以說,吳三桂承擔的責任是重大的。
城門把手的軍士有些慵懶。
吳三桂昂首挺胸,朝着甬道的方向而去,壓根沒有看守衛城門的軍士,一名守衛城門的軍士,準備上前去盤問吳三桂,他身邊的軍士拉了一下,癟了癟嘴,臉上帶着提醒的神情,這名準備上前去的軍士,看了看吳三桂,有些不服氣的轉身回來,懶洋洋的靠在了城牆上面。
已經過了辰時,進出城門的人很少了,守衛城門的軍士也沒有多少的事情。
進入甬道的時候,吳三桂搖了搖頭,這些守衛城門的軍士,欺軟怕硬,看見穿着不錯之人,或者氣質不錯之人,壓根就不敢盤問,遇見尋常的百姓凶神惡煞,氣勢了不得。
這樣的情形,吳三桂太熟悉了,當年在遼東的時候,不知道看見了多少。
進入城池,看見零落的人羣,吳三桂有些發懵,在他的印象裡面,浙江商貿的繁華,甚至超過了南直隸,正德年間的時候,浙江的商賈就是數量最多的,杭州一帶的絲綢廠房遍地皆是,萬曆和天啓年間,朝中的太監當權的時候,在浙江徵收商貿賦稅,結果導致浙江的商賈激烈的反抗,包括當時的東林黨人,也羣起反抗太監徵收商貿賦稅。
春節剛過不久,商貿不是那麼繁華可以理解,不過杭州城內的情形,感覺到過於的冷清,這就令人難以理解了,難不成浙江的商賈,都關門歇業了。
帶着這樣的疑惑,吳三桂叫了一輛馬車,吩咐馬車到杭州城內最爲熱鬧的地方而去,一路上速度不要太快。
帷幔一直都是掀開的,吳三桂目不轉睛的看着外面的一切,他認爲繁華的地段一定在杭州城內相對熱鬧的地方。
隨着時間的推移,吳三桂看到的房屋倒是越來越多,可人口總是不多,看不到熱鬧繁華的情形,不管什麼地方,給人的感覺總是有着一絲的冷清。
吳三桂有些忍不住了,對着前方的馬車伕開口了。
“夥計,我說到杭州城內最爲熱鬧的地方,你帶的地方,看起來都不是很熱鬧啊。。。”
馬車伕沒有扭頭,直接開口了。
“老爺,您是第一次到杭州城來吧,杭州城內最爲熱鬧的地方,就是這裡了。。。”
吳三桂有些惱火,跟着開口了。
“夥計,你可不要耍我,誰不知道杭州是最爲熱鬧的地方啊,以前我就聽說過,杭州比南直隸的揚州和蘇州都要熱鬧,商賈非常多,就是聽到這些傳聞,我纔到杭州來看看的。。。”
夥計依舊沒有回頭。
“老爺,您說的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杭州城內好多的商賈,都到南直隸去了,在南直隸做生意,比起這裡強了好多。。。”
也許是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了,馬車伕連忙轉移了話題。
“老爺,剛剛小的在瞎說,您可不要介意,就當小的什麼都沒有說。。。”
說完這句話之後,馬車伕不在開口,任憑吳三桂如何的詢問,都不再開口了。
雖然馬車伕不再開口,可吳三桂已經明白了。
吳三桂一直都是武將,很少關注民生的事宜,要不是進入登萊新軍的講武堂學習,他依舊不會考慮民生的事宜,在他看來,軍人就是打仗,其餘的事情不需要過多的操心,不過在講武堂聽了很多的課程,讓他對民生也開始關注了,有一個道理吳三桂算是徹底明白了,沒有雄厚的經濟實力,沒有足夠錢財的支撐,也就不可能有異常強悍的軍隊,軍地的建設,需要錢財的支撐,但對於軍隊來說,錢財不是萬能的,信仰纔是核心。
吳三桂一直都以爲,朝廷徵收商貿賦稅,強力推行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政策,很有可能讓大量的士大夫和商賈逃離南直隸,前往浙江和福建等地,所以皇上和朝廷在征伐南方的時候,纔會格外的謹慎,現在看來,他的理解還是有誤。
“老爺,您準備到什麼地方去啊。。。”
馬車伕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吳三桂笑了笑。
“夥計,終於開口了啊,剛剛不是一直都不說話嗎,其實你不用擔心,我不過是初來乍到,不知道杭州的情況,所以才找你詢問的,你直接說就是了,這樣吧,我也不讓你白說,只要你將杭州商賈的情況如實的告知,我給你五兩銀子,你看怎麼樣。。。”
馬車伕一下子拉住了繮繩,扭頭看了看吳三桂。
馬車伕看的非常仔細,過了足足一分鐘左右的時間纔開口。
“老爺,您說的是真的,小的胡言亂語,您沒有怪罪嗎。”
“看你說的,我怪罪你幹什麼啊,我是商人,如果不知道杭州的實際情況,做生意豈不是要虧本,你說這虧本的買賣誰會做啊。。。”
馬車伕點點頭,低頭沉吟了一下,擡頭的時候開口了。
“老爺,不瞞您說,開年的時候,杭州城內的確來了很多人,可沒有多長的時間,好多人都離開了,小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就是聽說,城裡很難做生意,好多的商賈都難以維持,回到南直隸去了,小的聽說,在南直隸很好做生意,只要繳納了賦稅,就什麼事情都沒了。”
說到這裡,馬車伕的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情,這讓吳三桂感覺到奇怪。
“夥計,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不說了。”
馬車伕嘆了一口氣。
“老爺,該說的小的都說了,小的做生意,一樣不太平,我們這些馬車伕,也有人管着,每天的收入,一半都要交出去,要不然就不用做事情了。。。”
吳三桂微微皺眉,略微的想了想,再次開口。
“夥計,你實話實說,這浙江總兵劉澤清,是不是也盤剝商賈。。。”
吳三桂還沒有說完,馬車伕的臉色大變。
“老爺,這樣的話,您可不要說,小的什麼都沒有聽見,你這樣說,小的如果知情不報,是要被殺頭的,您的銀子,小的也不要了,小的什麼都不知道。。。”
看着吳三桂下了馬車,馬車伕趕着馬車,迅速離開了。。。
吳三桂看着馬車伕的背影,無奈的搖頭,到了這個時候,有些事情,他已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