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醫術如何?”
按周秦川的想法,既然能被地方官吏推薦,想必有驚人藝業,誰知高進搖搖頭:
“此人在當地並未開館授徒,而是給各個豪門大戶上門看病,號稱專治各種疑難雜症,據當地錦衣衛傳來的消息,治好的有,沒治好的也不少。
要說是個江湖騙子倒也不盡然,但不是真正的名家大醫,卻是能肯定的。
依我看,此人手中當有幾張絕世名方,他就靠着這幾個方子廝混,至於能不能給人把病治好,純粹是碰運氣。”
原來是個鈴醫,只不過是專門跑大戶的鈴醫。
但凡疑難雜症,病人家屬自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治不好多半不會怪罪大夫,若稍有起色,就是意外之喜,這位孫姓郎中看來深諳其中道理。
高進分析得有理,此人看來就是個一招鮮,或者是幾招鮮吃遍天的角色。
只是好巧不巧的,正好他會的那幾招之中,有能緩解孫太后的手段,讓周秦川的期盼一時落了空。
“那孫太后吃了這郎中的藥之後,現小解情況如何?”
這纔是重中之重,若小解情況沒有改善,孫太后的性命仍在懸崖邊上。
“紀善大人,我剛纔之所以沒有提,就是特意拎出來,想要專程同你說的,孫太后小解之時,仍是淋漓不盡,時通時不通的,看來這孫姓郎中,已是黔驢技窮,技止此耳了。”
看來高進也讀過些書,居然能引經據典地說出這番話來,且知道小解不通,那孫太后的病根就不算真正除去,仍有反覆甚至加重的可能。
“此言當真?”周秦川又生了些希望。
“應該假不了。”高進解釋道,“我們在宮中耳目不多,太后那裡本是沒有什麼人的,這是馬公公按着你的吩咐,同樑公公接觸之後,由樑公公傳出來的消息。”
樑公公?周秦川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隨即纔想到是樑五,此次入京,樑五和他的手下已經隨着小濟進了宮。
雖然他們的主要職司是護衛小濟,但以樑五的手段,在皇宮之中拉攏些人手,打聽出太后的病情不難,他傳出來的消息該當可靠。
見周秦川來回踱着步不出聲,高進極有眼色地告辭退下,周秦川一個人走了幾圈,也沒能拿出什麼主意。
算了,孫太后一時死不了,可也好不起來,暫且就這麼維持着罷,畢竟是太后,周秦川總不能安排人明目張膽地下毒吧。
別說目前在宮中沒有這份實力,就是真能做到,也得三思而後行,一旦事泄,就是弄巧成拙的愚蠢舉動。
只是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當天傍晚,剛吃完餔食,還沒收拾好,二國舅杭敏就來了。
拿下五城兵馬司後,杭敏有了空閒,在周秦川的引薦下,收了李漆爲徒,基本上隔一天會來一趟會同館,以便給李漆授課。
周秦川一開始仍舊以爲杭敏是來找李漆的,只是奇怪他今日來得如此之早,沒想到杭敏找的是他。
“周小弟,陛下和娘娘特意讓我轉告於你,大事不好……”
“杭二兄,不就是孫太后病情好轉了麼,我都知道了,如何稱得上大事不好?”周秦川打斷杭敏的話反問。
“嗨,你有所不知。”對於周秦川消息如此靈通,杭敏絲毫不以爲異,接着解釋道:
“那孫太后病情稍緩,就有人給她通風報信,把瓦剌衛的事兒告訴了她,結果她一聽之下,就找到陛下,死活不同意在沙洲開設椎場,還放出話來,說是隻要她不死,你們瓦剌衛的事兒就別想得逞。”
“這卻是爲何?我們沒得罪她罷。”周秦川不解。
要說他自己對這孫太后有敵意,完全是因爲知道歷史進程,這老太婆不但是朱祁鎮最大的靠山,更是對小濟不利之人的首腦,周秦川自然不會對她有好感。
但迄今爲止,瓦剌衛尚未做出什麼對孫太后不利之事,何以會被如此針對呢?
“去歲金刀白蓮一案,你們瓦剌衛出力最多,弄得曹吉祥至今仍躲在太后宮中避難,怎麼沒有得罪她。”杭敏提醒道。
原來如此!看來瓦剌衛在對方眼中即便不是元兇,也是走狗,因此凡是自己等人想做之事,就會不論是非的統統反對。
既然如此,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拼個魚死網破罷。
本來高進走後不久,周秦川就想出了對策,只是此招太過陰險歹毒,周秦川一直猶豫不決,現如今對方一心刁難找茬,自然沒有心慈手軟的道理。
迄今爲止,他們尚未通過正式渠道說過開設椎場之事,孫太后不可能從宮外得知。
自己同帝后二人的談話,還是揮退了小黃們和宮女的,居然都能走漏消息,可見對方在宮中眼線遍佈,這般無孔不入的手段,實在令人心驚,皇宮之中的隱患不小。
能消除隱患,還是儘早消除隱患得好。
“杭二兄,李子跟你學醫,學得如何了?”
“呃……”杭敏不明白好好地說着宮裡之事,怎的話風突變,轉到自己的弟子李漆身上來了,不過他沒有多想,如實答道:
“李子在醫道上天份甚高,又喜歡鑽研,將來成就不會在我之下,若能爲百姓多多看病,累積經驗,恐怕還會超越於我。”
這麼厲害!看着不似客套的杭敏,周秦川大爲得意,這豈不是說,一個神醫即將在自己手下冉冉升起?
至於看病,等李漆學有所成,就把他帶到關西去,那裡廣闊天地,大有可爲,就怕他忙不過來。
“周小弟,無緣無故的,你問李子作甚?”
“呵呵,沒什麼,就是關心下這個小兄弟,看他有沒有用心學醫。”
“那孫太后那裡……?”
“我區區一個外蕃王爺的紀善,又使得出什麼手段,對了,陛下怎麼說?”
“陛下說了,太后如此強烈反對,他也不便公然與之相抗……”
就知道是這樣,周秦川暗自搖頭,景泰帝就是心太軟,且被‘孝’之一字束縛得放不開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