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川很無語,這侍劍到底是做慣了服侍人的事情呢,還是天生有探子的潛質,關鍵時刻總能拿捏得這麼準。
三人見過禮之後,硯書先是感謝了一番周秦川對唐丹和侍劍的照看之情,隨後簡單地說了說他們是如何從塞北逃到魯東的。
現如今靠着給人幫工拉活,勉強討生。
見他衣衫襤褸,與在板升城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想必是實情,周秦川從懷裡掏出十根在沙洲城打造出來的金條,份量全在十兩左右,推到硯書面前:
“當日能逃出也失八禿,唐長老也算有恩於我,硯書兄能逃出生天,回返中原,小弟歡喜不盡,如今既然手頭不方便,我亦有疏財之義,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望收下才是。”
“不不不,”硯書臉漲得通紅,“周紀善,我可不是來打你秋風的。”
說到這裡,特意將嘴湊到周秦川耳邊,“實不相瞞,老爺還有點積蓄,雖不能大富大貴,但衣食卻是無憂的,只是不方便拿出來用,被我藏了起來。
周紀善若是幫個小忙,我還能奉上一些金銀,以供酬勞。”
“哦?”周秦川將頭向後微微一仰,“硯書兄何意?”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啊。
“這個……”硯書頓了頓,忽的雙膝一曲,自胡凳上跪了下去,“還請周紀善繼續收留丹兒和侍劍二人,讓她們呆在瓦剌衛中,平平安安地度過此生。”
周秦川猝不及防,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哪裡還能阻止硯書下跪,也沒有將其扶起來的興致,當下站了起來,側身避讓,冷冷回道:
“這般大禮,我可承受不起,你等既爲一教中人,自當親如一家,眼下已然團聚,何苦還要繼續忍受這分離之苦呢?”
嘴裡說着話,心中有些窩火,在古代,可不能不明不白地受人跪拜,如此大禮,定不是收留兩個人那麼簡單的事。
身爲唐長老親隨的硯書,在也失八禿之變後,顯然還不能掌控全教局面,要不然也不會孤身來見自己,誰知道回到魯東的這撥白蓮教徒內部起了什麼糾紛。
若是沒有與硯書相遇,讓侍劍和唐丹繼續留在瓦剌衛未嘗不可。
可如今既然已經驚動了白蓮教,再繼續收留她二人,就不合時宜了,保不準就會出什麼紕漏。
畢竟此番進京,重中之重是在小濟身上,再帶着這麼兩個火藥桶,實在不能讓人安心。
還是把他們打發得越遠越好,一旦進了京,不論這些人鬧出多大禍事,也可推個一乾二淨。
硯書以頭伏地,“周紀善,還望看在當日老爺以身投火,助你等逃離板升城的份兒上,一伸援手。”
侍劍也苦苦哀求,“紀善大人,請您幫一幫丹兒。”
“秦川哥,你這裡怎麼這麼熱鬧?”
幾人吵吵鬧鬧之際,秦琪和蘇幼蓉聯袂進得帳來,開口問話的是秦琪,身後跟着一臉無奈的侍衛,周秦川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咦,硯書大哥?”蘇幼蓉眼尖,一眼看見了仍舊跪在地上的硯書,“你怎麼會在此地,我還以爲……”
硯書?秦琪眉頭一挑,她雖然與白蓮教衆不太熟悉,但這個人是認識的,見其跪倒在地,而侍劍又苦苦相求周秦川的模樣,當下心中有了猜測。
“見過蘇小娘子,見過秦姑娘。”
有了他人闖入,硯書知道自己目的恐怕一時難以達到,訕訕站了起來。
侍劍仿若見到救星,急急將蘇幼蓉和秦琪拉到一旁,低聲向二人耳語。
片刻之後,蘇幼蓉面露爲難之色,偷偷瞥了一眼周秦川之後,開口回絕道:
“侍劍姐姐,我等皆是婦道人家,這等大事,可做不了主。”
侍劍還待懇求,蘇幼蓉輕移蓮步,藏到了周秦川身後。
見自己成了目標,秦琪不待侍劍開口,鳳眼一眯,嘴角一翹,拍拍侍劍的手道:
“侍劍姐姐莫急,你同硯書大哥先出營帳稍候片刻,且容我同秦川哥分說一二。”
“秦姑娘,拜託了。”
侍劍大喜過望,卻沒有糾纏不休,向硯書招招手,兩人一前一後出去了。
“秦川哥,你恐怕尚且不知他們白蓮教此時此地的情況罷?”
不待周秦川發話,秦琪搶先問道,見周秦川搖頭,遂把剛纔侍劍與她和蘇幼蓉所說之話簡述了一遍。
原來也失八禿之變的當日,不唯板升城中的白蓮教徒逃出了部分,就是去也失八禿爲也先登臨汗位做準備的教衆,也有極少數人逃出生天。
其中包括莫掌櫃的親信手下——王五,也就是同周秦川打過交道的那個夥計。
雙方在東歸古北口的路上相遇,遂合二爲一,一起回到了魯東。
因此,此時的白蓮教規模雖小,但上層頭目也隱隱分爲兩派,各自以硯書和王五爲首。
鑑於白蓮教實力大損,在魯東舉步維艱,雙方一時也沒有矛盾,這一年來相處還算融洽。
可自瓦剌衛手下走脫的教衆逃回去,宣稱見到侍劍之後,就不一樣了。
衆所周知,侍劍是聖女的侍女,二人向來形影不離,侍劍既現,唐丹想必也在她左近。
得知聖女有了下落,以王五爲首的白蓮教教衆一下子興奮了起來。
作爲唐賽兒的後裔,又兼聖女之職,唐丹一旦迴歸,勢必給當下頗顯頹唐的白蓮教注入新的活力,聲威必將大振,重振教派指日可待,只是如此前景卻非硯書所願。
儘管在也失八禿的時候,硯書對莫掌櫃竊取教中大權不滿,無時無刻不想着讓自家老爺上位。
但作爲唐長老最忠實的長隨,逃離塞北之後還和其他教衆混在一起的硯書,不過是秉承唐長老遺志,不讓白蓮一教斷了傳承而已。
歷代白蓮教竊取神器的宏願,硯書自問並沒有此等能力和實力去實現,他在魯東的所作所爲,更多的是爲了讓這些忠實信徒能活下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