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就讓他們來了。”吳大狡黠地眨眨眼:
“到時候直接動手攆人便成,咱們又不是什麼君子,用得着講究這些麼?”
嘿,這吳大,也不是什麼好鳥。
“這...出爾反爾不好罷,吳大哥,恐遭人恥笑,你今後還怎麼在道上混?”
“哼,身爲乞丐,被人恥笑乃是常事,早不在意了,至於道上的規矩,嘿嘿,飯都吃不飽了,誰還顧得上。”
吳大此言,雖有無賴潑皮的風範,卻也是實話。
只是毛陽人多,關陽人少,真動起手來,是人家對手麼?
況且鎮上還有巡檢司官兵,他們會容忍治下發生大規模毆鬥嗎?
不過看吳大有恃無恐的樣子,或許他還巴不得把事鬧大些,最好能被巡檢司弄進去吃牢飯罷。
說話間,衆丐已繞過關陽鎮,即將向東而去。
吳大的主意不太靠譜,周秦川自己瘸着腿,小濟又小,真要動起手來,吃虧的是他們,還有牢飯味道定然不好,他可不想吃。
但如何應對毛陽羣丐的挑釁,特別是最後三刀六洞那關,周秦川還是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應對。
只得暗歎一聲,暫時放下心思,車到山前必有路,到那兒再說罷。
轉而四下打量起來,周秦川因爲腿傷的緣故,在關陽鎮只大致逛過幾次,還從未來到如此偏遠的地方。
眼看右前方是一片田地,繼續向東前行的話,就出了關陽鎮的範圍了。
“小濟!”周秦川在毛驢背上突然叫道。
“兄長,你餓了?”
旁邊的小濟側頭相問,他知道這個便宜兄長餓得快,但朝食才吃完不久,這也太快了罷。
“餓你個大頭鬼。”周秦川沒好氣地說道,這小子腦子裡,除了吃、睡,還有聽書,似乎就沒有其他事兒了:
“去,去把路口牆上的那張告示撕下來給我,別弄壞了。”
周秦川眼力不錯,剛纔一瞥眼之間,看到了路口的院牆上貼着張紙,紙上隱有字跡,想來就是大明的告示了。
他之前一直沒有弄明白當下是景泰幾年,憑這個這個告示,應該就能知道了。
之前在廟會和巡檢司周圍,都沒有見過一張完整告示,僅有被撕扯後的痕跡,想來是有人將那紙張挪作他用,嗯,或許都去了茅坑也不一定。
小濟聞言,蹭蹭蹭幾下跑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其撕下,捲成一卷後,飛快地帶了回來,獻寶似的遞給周秦川。
“喲,張老三,來得挺早嘛,怎麼,怕了?”
“我看是你們來得晚才心虛罷。”
毛陽乞丐的領頭人看來叫張三之類的,吳大同他才見面,兩人就開始相互揶揄起來。
此地地勢平坦,按吳大的說法,正好在兩鎮之間,算是他們兩夥人平素解決糾紛的地方。
能容納近百人,兩鎮乞丐差不離全都聚集於此,也不顯得逼仄。
與官道隔着一座小小的丘陵,不虞被路人看到。
關陽諸丐來得稍晚,毛陽鎮的乞丐早已候着了,一羣人氣勢洶洶的,人數明顯要比關陽的多。
看來這是毛陽鎮乞丐一心想擴大勢力範圍的底氣所在。
當然了,人一多,收穫卻不能相應增加的話,每人所得定然要少,這也是他們不得不擴張的緣故。
周秦川被驢蛋扶着下了驢,右手接過小濟遞上的柺杖,左手拿着那捲出鎮前撕下來的告示。
他在路上已經想好了,三刀六洞什麼的堅決不幹,大不了把自己的腿再弄斷一條好了。
也不知是身體素質好了,還是藥膳藥方也起了效,反正傷腿感覺不錯。
弄斷一條腿,甚至如今的傷腿再斷一次,也比弄六個見血的傷口要好。
就算體質好了,不會發炎,可說不好會有破傷風什麼的,沒有抗生素,全憑身體硬抗,可不能保證免疫。
周秦川杵着柺杖,夥着小濟,就近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
他並不想上前,讓吳大帶着人去交涉好了,當個安靜的小透明就行,等需要上場的時候再說。
不過世事就是如此奇特,想找事兒的時候,往往風波不起。
一心求靜之時,偏偏有人來找茬,比如眼下。
周秦川剛在石頭上坐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麻煩就來了。
幾個乞丐,面生得緊,顯是毛陽之人,跟在一個鼻孔朝天,邁着鴨子步的人身後,左右打聽一二,朝着周秦川來了。
“你就是那個打斷自己腿的人?”
領頭的居高臨下,頗有點不屑地問。
來的路上,周秦川就從吳大口中得知,對方敢突然發難,多半也網羅了個狠人。
看眼前此人主動前來找碴的舉止,莫非對手是他?
“正是,兄臺有何貴幹?”
周秦川不鹹不淡地反問道。
此人面相其實非常普通,不容易給人留下什麼印象,可能他自己也知道,所以隨時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
時日一長,猛一眼看上去,倒也有些兇惡,但若仔細再看,就能看出那是硬擠出來的姿態。
來人被周秦川這半文不文的話弄得一愣,老實說,話裡的意思他大致明白,不過若是扣着字眼深究的話,他還真是有些心虛。
臉色變了幾變之後,這人有些惱羞成怒:
“都是叫花子,弄這些酸話作甚?
砸斷腿就了不起了?再說,這都是你們自己傳出來的,誰知道是真是假。
我就問你,敢不敢按江湖規矩,與我面對面,實打實地一刀兩洞?
不敢的話,認輸就是。”
說完哈哈大笑,把臉湊到周秦川面前,還擼起褲腳,露出大腿。
大腿上杯口大的傷疤赫然在目。
周秦川被此人身上的臭氣薰得直皺眉頭,微微後仰。
其實他自己身上也很臭,只是自己這幾天聞習慣了不覺其味。
但旁人的體臭,他還是聞得出來的,還有就是這人和他離得如此之近,一張嘴,口臭撲鼻,比體臭還要讓人受不了。
之前的周秦川怎麼也有點小潔癖,絕不邋遢。
但眼下一穿越就斷了腿,天氣雖然不涼,但井水河水什麼的澆在身上還是有些受不住。
而破廟裡又沒有條件多燒些熱水,實在是洗不成澡,只能將就着洗洗臉漱漱口。